“九子,當初你見了麵,就給我錢,那些錢,我給了奶奶,杜聖春大夫給她看的病,用了中藥,後來介紹去了聖約翰診所,眼珠子上的‘雲彩’都化了,能看到東西了,

算我求你了,這次別較勁嗎!”二牛站在他跟前,動情地說著,眼淚撲簌簌就下來了。

早就聽說過他從小就父母雙亡,賺的工錢既要養活弟弟妹妹,還得贍養老人。

沒想到小家夥這麽孝順。

更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給的那點小錢,他辦成了這麽大的事。

之所以這麽在乎這頓大餐,他真就怕沈大人不滿意,震怒了,倆人都保不住這份工作了。

“二牛,你是個實在人,咱倆投緣,直說了吧,要是覺得不對勁,我告訴你,你趕緊走,要是怕留在我那兩個飯店有麻煩,你直接去奉天的福泰樓,推薦你做個二掌櫃的,不過,咱還沒到哪一步,說說吧,有什麽難的?”小九子扶著他的肩膀,輕輕地用力,像是大哥一樣安慰起來。

二牛歎了口氣,說這種萬國宴別看就是各國人參加的宴席,有點國宴的意思,可放在道台府就不一樣了,各國來賓的口味刁鑽的很。

加上他們本來就對沈大人等人有意見,加上各種會商環節複雜,稍有不慎就容易弄出了麻煩。

說白了,就是不見兵刃的鴻門宴。

要是雙方談的好,再吃上一頓美味大餐,喝著美酒,聽著音樂,心情舒暢,很多事就能水到渠成,各方都能達到目的。

“嗯,咱們家沈大人有關係好的國際朋友嗎?”小九子聽了之後點了點頭,隨口問。

其實,他一直耐心聽著,從二牛話語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線索。

“有啊,沈大人和波蘭國的約翰勞斯先生挺好的,吃過好幾次飯呢,約翰勞斯是副領事,相當於咱們的六品官,倆人一直有信函往來。”牛二撓著頭,想了會,試著說了出來。

“不會,他倆吃過幾次飯,沈大人每回都審定了菜譜,主食有五彩美麗玲瓏飯,

有酸梅麵湯,菜譜上都勾掉了,說明沒吃完就不歡而散了。”小九子心裏暗自盤算著,盡管這個辦法很少有人嚐試,他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道台府,都從菜譜中總結出了不少事。

其中就包括主賓之間的關係。

想到這裏,他輕聲說:“牛二,你腦子真好使,這個消息很重要,對了,他和以猶太人羅迪先生關係好嗎?”

說著,擔心牛二太當回事了容易緊張,他丟給他一把炒好的毛嗑,倆人邊吃連聊著。

二牛朝嘴裏扔了幾個毛嗑,吃著說真香,正嚼著東西呢,一下停住了,恍然大悟地說:

“那個大胡子先生啊,他和沈大人關係非常好,漢語說得那個地道,管沈大人叫虯髯公,沈大帥,他倆人多的時候吃飯喝酒很文明,都文質彬彬的,就是經常吃宵夜,還有一回光著膀子吃烤全羊……”

小九子又聽了會,感覺聊的差不多了,就叫他大堂看看,今天到底要來多少客人。

不一會,牛二回來了,他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有Y國F國L國B國J國R國H國等等七八九個國家的官員,一個官員帶著幾個隨從,大堂裏慢慢的全是人。

很多西裝革履的,也不怕冷,穿著西裝皮鞋,鄭明達幾袋好幾回了,把火牆子燒的熱點,省得都病在這裏了,出去不好說。

霍爾瓦局長,帶著尤裏科夫,還有親兵隊十幾個士兵來了,明晃晃的槍擺了一走廊。

山野小雄和山野村茂來的時候開著兩台車,車停在了門口,響了好半天才下車,就等著沈文庸來接呢。

“官廚呢,我的膳食長呢,早知道給你置辦套新衣服,本官忘了……”隨著一陣爽朗的聲音,沈文庸快走到門口了。

小九子抱拳施禮後,說自己這邊準備著呢。

“小子,有個阿廖莎小姐找你,說給你出難題了,剛才她嘰裏呱啦地和很多人交流了,說你今天很難完成任務,她這個人很特殊,好像是從京城那來的,和霍爾瓦非親非故的,老霍下了車,竟然扶著她下車。”沈文庸說。

他來意中有兩層意思,一個是阿廖莎找他過去,再就是很多人對這次晚宴沒什麽興趣,預感道台府裏的飯菜還是老樣子,無非就是煎炒烹炸溜蒸,口味既香膩又鹹,比法式大餐什麽的差遠了。

沈文庸今天請客,倒是想說新來的官廚開發了不少好菜,可那些老外聚在一起交談呢,不方便說太多,就過來交代他了。

“大人,等等,請問,還有什麽人來了?除了各國官員?”小九子目光灼灼地問。

“哦?”沈文庸愣了愣,一下子想起了還有幾家報館,說:

“R國的一家報館,本地的鬆江日報,還有E國的西伯利亞什麽報館的,他們的意思啊,要是今天聚餐順利,邀請我們合個影……”

小九子腦子轉了轉,直言自己和阿廖莎隻有一麵之緣,沒什麽交情,不用著急地去見她,要跟著沈大人去見山野小雄。

門口處,很多人都在等著看熱鬧。

要是別人來了,他們還沒這麽大的興趣,最近R國在東北的勢力越來越大,基本上要和E國平起平坐了,加上他們性格古怪,都在拭目以待,看看這些R國浪人怎麽刁難沈文庸。

前不久,陰險狡詐的山野村茂吃了幾次癟之後,乖巧了不少,明麵上和小九子友好了不少,至少不敢故意刁難了。

這次耐不住叔叔的強硬,決定今晚要在重多國家代表麵前,好好羞辱沈文庸一番。

山野小雄早就準備好了各種強硬的話語,和看似平常的圈套,就準備一會發威了。

“沈大人到!”突然,有仆人朗聲喊道。

這個聲音帶著明顯的官威,傳得很遠。

山野叔侄站在門口,把著腰刀,就等著沈文庸出來了。

結果,好一會沈大人沒動靜,山野小雄嘰裏呱啦地說這人今天怎麽回事,村茂隱約看到了門廳下有人了,催著叔叔說過去吧。

聽著他們過來了,幾個官差快步從台階下來了,連忙找地方站著。

他們步伐挺快,一陣忙乎。

忙的站好了,山野小雄有些不耐煩地衝他們揚揚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他拾級而上,不遠處跟著一群記者。

在這些記者眼裏,山野小雄等人出了名的愛找茬,看似很有禮貌,一不留神就上了他們的當了。

“幸會!”沈文庸一改往日的熱情,冷冷地說。

小九子站在暗處,小聲給他鼓勁。

小雄愣了愣,知道身邊不少記者盯著呢,盡管十分不情願,還是邁步朝上走,由下而上地伸出了手。

沈大人手伸出了個小幅度,等對方過來握手。

倆人已經禮節性地握手了,這一刻小雄感覺臉皮火辣辣地:他太懂外事交往了,這種握手必須公平,自己現在可是仰麵而上,看起來一點麵子沒有。

關鍵凡是外交人員都清楚自己身份,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國家。

他心裏一個勁地提醒自己快點結束這個場麵,最好不叫記者們逮住了這個畫麵。

可真就有添亂的,就聽身後噗通一聲。

他轉頭驚訝地看去,就見村茂侄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些細膩的冰塊,他不摔倒在地上才怪呢。

小九子無聲地笑著,沈文庸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也其在此時,幾個攝像頭發出了刺目的光芒,隻聽傳來了幾聲特有的拍攝聲,全都把一老一少R國人的表現拍下來了。

小九子悄然走了出來,故作驚訝地問村茂:“村茂先生,今兒是十五,是民間磕頭拜年的日子,咱們算是平輩,這個就免了吧。”

這話有取笑也有開玩笑的成分,山野村茂顧不上疼的要命,幾下子就掙紮起來了,嘴唇發抖,手扶著刀把,著急地用日語說著什麽,小九子一點都沒聽懂,故作鎮靜地說:

“你要找我的跟班劉大錘吧,進去吧,他正提著錘子‘ 麵壁思過’呢,你倆可以友好地交流下。”

劉大錘“麵壁思過”,還有沈大人最近脾氣暴躁,急了眼就“殺人”的事,早就在各國使領館中傳遍了,尤其那個大個子黑臉劉大錘,都傳邪乎了,說什麽的都有,山野村茂現在可不想遭遇了。

剛才摔的這一腳,盡管沒什麽證據,這個精明的鬼子已經猜出來小九子給他下絆子了。

小九子跟著進了院子,自然就朝廚房方向走了。

廚房門口,二牛正手搭涼棚看著。地上,留著幾行清晰的腳印。

他和幾個廚子剛剛都跑到了大門口不遠處看著,目睹了兩個R國人一個鞠躬一個下跪的場景,心裏樂開了花。

一張張笑臉看著小九子,就像迎接英雄歸來那樣,二牛忽然又發現了新情況,就著急地叫著小九子說:“膳長,看啊,那邊……”

院子裏,沈文庸一身官服威風八麵,邁著八字步,雙手富有節奏地甩著,神采飛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