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輕易不相信,沈大人一聽說這事就發生府上,趕忙四處看看,就像什麽地方潛伏著大量病毒似得。

鄭明達畢竟在京城待過很多年,早就知道山西、熱河等地發生過規模不算小的疫情,當時死了不少人,不由沉思起來,心裏暗道:“如今哈爾濱開埠很多年,中東鐵路持續發展,火車整天呼呼響,帶來了不知道多少外國人,

西方國家曾經發生過黑死病,聽說當時遍地死屍,多少人常年不敢洗浴。”

小九子口氣平和,就想說別處的故事一般,隻講事實,絲毫沒誇大其詞。

在他看來,講這種事,其恐怖性不亞於告訴兩位大人,大街上出現了幽靈鬼怪。

“此事事關重大,是不是按照聞風奏事規定上報朝廷啊……”沈文庸猶豫了好一會,才遲疑地說了起來,他還沒說完,小九子輕聲製止說:“大人,萬萬不可,眼下朝廷需要處置的大事要情非常多,咱這裏要是沒人病倒就上報了,怕是上麵容易怪罪下來。”

沈大人不由地“噢”了一聲,信服地點了點頭,臉色倏地凝重了起來。

這兩個下屬沒看到,他後背已經濕了起來。

按照小九子的想法,道台府和其他公職機構必須做好防範,至少暫停和各國人員的接觸,另外抓緊摸底當地到底有多少醫生大夫,以防不測。

回到了店裏,小九子半是激動,半是好奇,叫來了幾個老少夥伴,開始研究起來了。

當時,大鼻子、老狐臭他們幾個是在聖約翰站所最後治的病,那裏很有可能留有病毒。

“小東家,咱去中國大街頭上演戲多好,邀請梨園戲班子,弄幾場。”劉大錘憨乎乎地說。

這家夥聽出來了,小九子老夫子他們是想叫那地方人少點,省得去的人多了,趕上有病菌,真要是有人感染了,一傳十,十傳百,越穿越多,就麻煩了。

“這個辦法有點意思,光是戲園子吸引力沒那麽大,誰要有個頭疼感冒的,尤其有錢的,免不了還是要去西洋診所的。”小九子衝他一笑,算是獎勵他的好點子了,隨即又提出了關鍵問題。

“瘟疫是天敵,大廈將傾豈有完卵,趕明我找杜大夫商量商量去,醫者仁心是一種境界,治未兵,拯救萬民於災難之前,他就能萬古流芳了。”老夫子想起了杜聖春那張慈祥的麵孔,蠻有信心地說。

他們這種辦法不錯,小九子想的更遠,他抬頭看了眼門口的大牌匾,長長地歎了口氣說:

“要是沒有瘟疫,自然是全城之幸運,真要來了,這些黎民百姓隻怕是難逃一場生死災難啊,保持遠距離既然能有效,那就從明天開始,咱們兩家酒樓先堅持下來,理由嘛……”

他也是個凡人,一個有點責任心的酒店老板。

想法是今後臻味居和老都一處兩處酒樓包房裏的食客,都要隔開距離吃飯,無論哪國人不得相互擁抱、握手,更不能相互加菜。

至於原因嗎,他們幾個想了半天也沒想起。

“張不凡,這事就交給你了,聽到了嗎,行就行,不行上大街上要飯去。”小九子看準了張不凡。

若非到了關鍵時候,他是不會向好兄弟板著臉發號施令的。

“這個好辦,就說老太太在極樂寺許願了,要是這麽做,三年內就能報上三四個大胖孫子了。別說極樂寺傳來的消息了,就是南麵那個關帝廟,你不也哄得孫大山媳婦整天磕頭上香嗎,她可信了。”正沉思中的徐岩,慢慢抬起頭來,大膽地提出了想法。

這個辦法不錯,但是沒有叫人眼睛一亮的感覺,正想鼓勵他繼續想辦法,噗嗤一聲就笑了:

“還三四個大胖小子,這話要是菱角聽到了,你耳朵明兒就得腫成豬耳朵。”

“我想想,容我點空。”張不凡低著頭,愁眉苦臉地說。

當天下午,店裏來了一個俄國大兵,一副冰冷的麵孔,扔下一封信就走。

昨晚熬到了很晚,這會他和老夫子都躺在宿舍裏歇著呢,眼見上麵寫著鄭禮信先生收。

徐岩手捏著信封角上,記得剛才看著一個什麽圖案了,這會怎麽沒了呢,趕上小九子打著哈欠下樓,就晃了晃手裏的信封,喊道:“九子,鐵路局來了的,沒準是訂包房,咱剛要弄新式吃法,咋辦?”

小九子就算是睡覺也在思考怎麽實行新酒菜辦法呢,一聽說這事,一下子就當真了:“咱正月裏盡量晚點開張,放著吧。”

這時候的他,心裏惦記著瘟疫的事,對誰來吃飯都覺得撓頭。

萬一要是在這裏傳染開了,事就麻煩了。

就在這時,門口停著的馬車上,有人衝著這裏喊著什麽。

劉大錘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呢,恍惚地睜開眼,先是看到了小九子,隨即朝著門外看去,隱約看清有架馬車,加上擔心瘟疫傳播,氣呼呼地罵著“他奶奶滴,煩死了”了,就出了門。

這貨大步流星的,邁過了門檻,都沒正眼看來人,就嚷上了:“打烊呢,沒看著啊,不管是誰……”

聽他開始的時候嗓門挺大的,一下子戛然而止了,都趕緊朝外麵看去。

外麵情況還沒看清呢,就聽大門咣當的一聲巨響,劉大錘見了鬼似得衝了進來。

整個人進來了,又想起了錘子丟在外麵了,趕緊抓著門框,伸手把大錘拽進來了。

眾人麵麵相覷,徐岩順手抓起了算盤,看樣是怕有壞人進來了,好自衛。

“他奶奶地,那個臭屁,不是,是叫我算數的丫頭來了,來了啊。”劉大錘臉色蠟黃,比見了怪物還嚇人。

他說的沒錯,小鶯在外麵叫鄭禮信呢。

“去,看看,什麽意思?”小九子安排徐岩去看看,表麵看臉色平淡,心裏煩死了。

他畢竟支持鄧弘毅買下了大洋酒廠,在裏麵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吃了大虧的鮑家不得恨死他了。

就算是朋友,鮑惠芸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徐岩去問了下,告訴他鮑惠芸在馬迭爾商場選衣服,想叫她幫助參考參考。

小九子聽了直接就搖頭了,衝著外麵一陣擺手,很不耐煩的樣子。

徐岩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曖昧的神色,腦子裏飄過了夏天裏一個個婀娜的身影,一雙雙叫人忍不住咽口水的大長腿。

哈爾濱這地方在開放程度上,一直在全國遙遙領先,夏天的太陽島江岸上,遍地都是穿著短衣褲遊泳衝浪的異國女子,當然本土美女也不甘示弱,穿著上充分發揮比學趕幫超的精神。

有時候,她們大膽的連上衣都不穿了,直接扣上玫瑰花,叫人看的熱血膨脹。

“九子,去吧,人家這是以身相許了,誰和銀子都沒仇,別看咱倆是好兄弟,你要是送給我一棟酒樓,我現場就給你磕幾個,以後也是感恩戴德的。”徐岩美美地想著美女穿比基尼的火辣場景,說話也變了味。

“徐子,鼠目寸光,誌當存高遠,位卑未敢忘憂國,眼前咱先應對瘟疫,盡管這群魔獸沒露頭,可一露頭隻怕是屍體遍地了。”老夫子不讚成他這時候約會美女,應該好好考慮正事。

正是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鄭禮信的腦子,他迫不及地地說:

“你們在家待著,我去一趟,夫子,給我拿鼻罩。”

昨晚,老夫子從杜聖春那裏拿來了不少口罩,又在中間加了幾層藥棉,都已經發下去了。

隻不過,他把這種鼻罩變成了淺顏色,在大冬天裏戴著不引人注目,反倒是有一種時尚感。

耐不住他要去幽會美女,眾人用異樣的目光盯著他的背影,不由地小聲討論起來,說小九子竟然也這麽喜歡美女。

到了馬迭爾商場,眼見裏麵滿滿的全都是人,外國人占了很大比例,不少貂皮、獺兔皮的衣服跟前圍著不少人,他著急地問小鶯:“鮑小姐呢,我想請她吃飯,我親手給她做,最拿手的。”

小鶯愣了愣,一臉饞相地說:“好吃的啊,都有什麽啊,說說我聽聽。”

小九子心急如焚,順嘴就說了不少,結果小鶯壞壞地一笑:“別做夢了,小姐稀罕你的聰明才智和鬼點子,連我家老爺她都忽悠了,還能在乎你那點吃的,走。”

她瞬間就變臉了,逼著小九子朝一個試衣間裏走。

裏麵寬敞溫馨,大大的鏡子,兩個服務員陪著。

估計鮑惠芸是在等著他呢,還沒開始試比基尼,正穿著一套薄紗的長裙。

見了她,可能是因為啤酒廠的事內疚,小九子知道她的脾氣,打了招呼,就低頭不語了,等她說話。

就是這樣,他目光一下子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薄薄的紗裙裏麵,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唯美刺激,連同她細密的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隻覺得頭皮發熱,身上血流動越來越快,舌頭發幹,心裏莫名地說道:“怎麽這樣,為什麽叫我看這個,我倆沒約定什麽啊……”

“姓鄭的,知道我找你做什麽嗎?請你好好回答本小姐的問題,我可以給你點撥下,啤酒廠那事!”鮑惠芸正盯著鏡子裏欣賞精致的衣領呢,扭頭看了眼他,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