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野外黃雞就美酒
卻說趙玄帶著李誌常，一路暗隨郭靖黃蓉，轉眼就是兩個多月過去。
這一日，郭靖黃蓉騎著小紅馬渡江，突然間烏雲壓天，江上漆黑一團，接著閃電雷轟，接續而至，每個焦雷似乎都打在頭頂一般。暴雨驟至驟消，待兩人遊到對岸，已是雨過天青，朗月懸空。郭靖找些桔枝來生了火。黃蓉取出包裹中兩人衣服，各自換了，將濕衣在火上烤幹。小睡片刻，天邊漸白，江邊農家小屋中一隻公雞振吭長鳴。黃蓉打了個嗬欠醒來，說道：“好餓！”發足往小屋奔去，不一刻腋下已夾了一隻肥大公雞回來，笑道：“咱們走遠些，別讓主人瞧見。”兩人向東行了裏許，小紅馬乖乖的自後跟著。一直行到一片樹林，黃蓉用峨嵋鋼刺剖了公雞肚子，將內髒洗剝幹淨，卻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團泥裹住雞外，生火烤了起來。烤得一會，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濕泥幹透，剝去幹泥，雞毛隨泥而落，雞肉白嫩，濃香撲鼻。
黃蓉正要將雞撕開，身後忽然有人說道：“撕作三份，雞屁股給我。”郭靖黃蓉都吃了一驚，急忙回頭，隻見說話的是個中年乞丐。
這人一張長方臉，頦下微須，粗手大腳，身上衣服東一塊西一塊的打滿了補釘，卻洗得幹幹淨淨，手裏拿著一根綠竹杖，瑩碧如玉，背上負著個朱紅漆的大葫蘆，臉上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神情猴急，似乎若不將雞屁股給他，就要伸手搶奪了。
然而這時身旁卻又傳來一聲輕笑，道：“跟她們兩個還客氣什麽？”黃蓉但覺手上一空，猛地轉頭，卻見是兩個青年道士，其中一個嘴角抽搐、滿臉無奈，而另一個含笑看著自己，手上正拿著原本屬於自己的肥油油的叫花雞。
“是你！”黃蓉大叫一聲，劈手欲奪。郭靖卻恭敬行禮道：“原來是趙道長，晚輩拜見。”後又對另一個道人道：“見過李道長。”
兩人正是趙玄與李誌常，但見趙玄微微一笑，晃身閃過黃蓉伸過來的手，道：“小丫頭，你偷人農戶的雞，這可不道德啊。”說著卻掰下一個雞腿放在嘴裏，美滋滋的吃著，一點也沒有要維護道德的模樣。
黃蓉嘴一嘟，氣呼呼地道：“死道士，臭道士，你纏著我做什麽！”
“不是說過麽，要見你爹爹！”趙玄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說著卻將雞一分兩開，把帶有雞屁股的下身給了一旁那個乞丐，道：“不過你東邪沒見到，現在見到北丐也不虧。”
那中年乞丐原本伸手欲接，聞言卻忽地停下，詫異道：“小道士也認識老叫花？”
趙玄眼珠往下一掃，笑道：“九指神丐洪七公，誰人不識？況且您老把打狗棒掛的這麽明顯，要不是貧道不缺錢，都想順去換點錢花花了。”
洪七公臉色一黑，下意識將手上的碧玉杖往後藏了藏，要怪也隻能怪趙玄的眼神忒缺德，竟然真的要搶一樣。
郭靖忽然道：“原來是洪老前輩，晚輩郭靖，見過前輩！”滿臉的敬佩，卻是之前聽趙玄等人說過五絕之事，對北丐洪七公也佩服的緊。
洪七公擺了擺手，道：“莫行禮，老叫花受不了這個。”然後接過趙玄遞給他的雞，吭哧一口咬下一大塊肉，邊吃邊讚道：“妙極，妙極，連我叫化祖宗，也整治不出這般了不起的叫化雞！”後卻扭頭對趙玄道：“小道士，看你服飾，是全真教的吧？你們全真教不是戒葷腥，跟兩個娃娃搶什麽雞？”
跟在趙玄身後的李誌常不禁大是點頭，他早就想說了，可礙於趙玄是他師叔祖，他也不好開口，隻能一直滿臉抽搐的站在趙玄身後看著。
趙玄卻掂了掂手上肥雞，笑道：“酒肉穿腸過，道法心中留。肉食植物皆有生命，吃哪個不是吃？”
一邊黃蓉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還不就是饞了。”抬手一指跟在他身後的李誌常，叫道：“那你怎麽不給他吃？”
趙玄一回身，真個遞給李誌常道：“你吃麽？”李誌常緊忙搖頭道：“我不吃，師叔祖你……”他想說師叔祖你能不能也別吃了，不料卻被趙玄打斷道：“不吃也好，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
李誌常一呆，洪七公忽然大笑道：“好！好！好！好一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這時他手中的雞已經風卷殘雲吃得幹幹淨淨，一抹嘴上油膩，取過背上葫蘆，拔開塞子，骨嘟骨嘟的喝了幾口，酒香四溢，後把葫蘆遞給趙玄道：“小道士，你喝不喝？”
趙玄笑著接過，道：“北丐贈酒，如何不喝？”咕咚咕咚連灌了幾口，席地坐下，感歎道：“七公，你可讓我好找啊！”
洪七公一愣，道：“怎麽，小道士你找我有事？”
“究武學之至理，探先天之奧妙。不知此二者能否勞煩您老人家？”趙玄淡笑道。
黃蓉叫道：“你撒謊，你明明之前要找我爹爹，還說什麽找洪老前輩！”轉頭對洪七公道：“洪老前輩你別聽他的，他在騙你！”分明是知道自己被跟蹤了，心中不服，想要破壞趙玄的好事。
趙玄也不辯解，他跟蹤黃蓉本來就是想要見洪七公，不然直接去歸雲莊等著，何愁見不到東邪？之所以對黃蓉說要見她爹爹，隻不過是找個跟蹤她的理由，讓她不至於把鬼心思打到自己身上而已。現在見到了洪七公，哪還會管這小姑娘心裏轉的什麽心思？
舉起酒葫蘆，再次仰頭喝了幾口酒，扔還給洪七公道：“七公可有興趣？”
洪七公歪頭打量著他，沒有立即回答。良久，忽然道：“你讓我想起一人。”
“哦？”
“傳聞全真教有個小師叔，來曆神秘，麵黃白發，甫一出現就劍斷西毒一掌。十年之後，江湖上又出現一個神秘的白發青年，自稱西門吹雪，劍光快絕，無人可見，行走如仙，被世人稱之為劍神……”
“啪啪啪——”趙玄拍掌笑道：“丐幫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消息靈通，無人能及，貧道佩服。”言下之意分明是默認了。
洪七公眼中精光一閃，道：“不過是一幫叫花子，比不得全真教家大業大。傳言王重陽的《先天功》能夠直達先天，如今看來果然不凡！若是重陽真人能活到此時，怕也複轉少年了吧！”卻是覺得趙玄白發轉黑，以為是進入了先天之境的因素。
趙玄卻搖搖頭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雖窺先天之門徑，可暫時卻還不能突破。”
他如今道心還未完全凝聚，劍心亦未完全忘卻，若是強行突破先天不是不可，但卻會留下極大的後遺症。所以他才想要找五絕之類的人物，探討武學至理，期望以他山之石功自己之玉。先不說能不能消卻劍心，至少有所領悟，實力就能夠提升不少。
洪七公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正待再問。黃蓉忽然叫道：“什麽先天不先天的，喂！臭道士，你吃了我們一隻雞，現在該把錢給我了吧！”
“你這雞本來就是偷的，還好意思跟我要錢？”趙玄好笑道。
黃蓉道：“那我不管，總之你吃了我的雞，你就要給我錢！”
洪七公從懷裏摸出幾枚金鏢來，笑道：“小娃娃莫急，這雞就當我請小道長吃的。昨兒見到有幾個人打架，其中有一個可闊氣得緊，放的鏢兒居然金光閃閃。老叫化順手牽鏢，就給他牽了過來。這枚金鏢裏麵是破銅爛鐵，鏢外撐場麵，鍍的倒是真金。你拿去玩兒，沒錢使之時，倒也可換得七錢八錢銀子，差不多也能抵了這一隻雞錢。”
郭靖搖頭道：“前輩快收起來吧，蓉兒是在跟趙道長開玩笑，這錢我們不能收。”
黃蓉叫道：“誰跟他開玩笑了，洪老前輩的錢我們確實不能收，但這個小道士嘛，我今天收訂了！”
“蓉兒！”郭靖麵色十分尷尬。
趙玄好笑道：“好，收便收吧，但我現在沒錢，能不能先欠著？”
黃蓉道：“不能，誰知道你會不會跑了賴賬！”
“那我從今天開始一直跟著你，等我什麽時候有錢了再給你好不好？”趙玄一副什麽都好商量的表情。
黃蓉撇嘴道：“你當我是傻子！你本來就想跟著我，你覺得我會給你這機會嗎？”眼珠一轉，道：“我決定了，這錢我可以不要，但你從今往後都不能跟著我和靖哥哥！”
趙玄搖搖頭道：“看來這錢我還是非給不可了，郭靖，借我二兩銀子。”
“哦！”郭靖說著就要往外掏。黃蓉趕緊把他手按住，道：“靖哥哥，你笨啊！他吃咱們東西，你給他錢結賬，那不跟他白吃一樣嘛！”
郭靖撓撓頭道：“大師父說了，遇見武林同道有困難，一定要仗義疏財。蓉兒，要不我們就不要道長錢了吧。”
黃蓉噎的一個勁翻白眼，憤恨的瞪著趙玄，那眼神幾乎能把他吃了。
“看我幹嘛？有本事瞪你靖哥哥去。”趙玄氣死人不償命道。
洪七公在旁邊看著，失笑連連，終於忍不住道：“小道長這脾氣和伯通到有幾分相似，唉，隻可惜他失蹤十幾年，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趙玄道：“伯通師兄被東邪扣桃花島上了，不然我為什麽死纏這小姑娘？”
“什麽！”洪七公雙眼一瞪。
黃蓉也終於不再咋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