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見狀,不由得暗叫一聲不好,剛要出手,卻發現自己身體有傷,根本奈何不了吳清源。
“完了!”這是他和鳳三共同的念頭,隻要吳清源脫身,等待他們的,定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但對麵的吳法言並無慌亂神色,依然一臉的淡然。
下一刻,吳清源麵上的譏笑變成了慌亂。
手掌在身旁的石板上狠狠地拍了兩把,直接將石板拍成了碎片,也不見有任何的動靜。
“你能想到的,我會想不到麽?”吳法言成為笑到最後的人,臉上的笑意很濃鬱。
吳清源看著對麵熟悉又陌生的兒子,頓時麵如死灰。
這座樓之所以選為新房,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對這裏很熟悉。
自然包括其中的機關和暗道。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吳法言對這裏同樣熟悉,不過想來也正常,這裏將是他的婚房,多關心一些也是正常。
可惜的是,就這細微的熟悉與陌生,便決定了吳清源今日的命運。
吳大和鳳三見狀,不由得大鬆一口氣,對於吳法言的忌憚也更深了幾分。
即便是準備多年,但能將今晚所有的細節全部提前預設清楚,這依然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鳳三不由得抬頭看向被砍掉腦袋的白連城,心中輕歎一口氣,現在他有些相信吳清源的話了,這根本就是吳法言計劃之中的一環。
在他們的對麵,吳法言緩緩拔出手中利劍,麵無表情地搭在了吳清源的脖頸之上。
吳清源沒有在掙紮,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可以掙紮了。
腹部傳來的劇痛提醒著他,如果再不運功鎮壓,接下來麵臨的便是死。
但吳法言顯然不會答應。
關鍵在於他大意了,本以為曾經身中牽機奇毒,對於毒藥已經有了一定抵抗能力,但吳法言現在算計到了這一點,先是白連城利用白蓁蓁施了牽機毒之母碧落黃泉散,接著便是吳器刀刃之上的東西,足以引動吳清源體內碧落黃泉散,誘發更大毒性的東西,加上剛才與吳大、鳳三,甚至於吳法言的交手,讓他體內的毒素快速擴散到了全身。
正如吳法言所說,他太過於自信了。
看著吳法言冰冷的麵容,吳清源嘴角溢出一股黑血,滴落在地板之上,甚至於激起了吱吱的白煙。
這是何等劇毒?
或許隻有那個女人生出來的兒子,方才會對自己的父親下如此毒手,正如她當年對自己的丈夫下毒一般。
吳清源麵色開始抽搐起來,見吳法言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吳清源強忍著腹部的劇痛,一雙泛著血紅的眼光死死地盯著吳法言,從喉嚨之中發出嘶吼道,“殺了我!”
但讓他失望的是,吳法言非但沒有動手,反而收起了劍,麵露冷笑地看著疼痛難忍的吳清源,輕聲笑道,“我不會讓你這麽痛快的,正如你當年沒有讓娘親痛快的死去一樣。”
吳清源眼中的希冀消失了,他可以聽出吳法言話中的怨毒,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巧笑嫣兮的女子。
當年白城之中最為尊貴豔麗的女子,以及她最後死在自己手中時的猙獰麵容。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猛然抬頭,滿是怨毒地看著轉身向外看去的吳法言。
“不,你們大逆不道,為何要將罪名歸咎到本官頭上!”吳清源突然狂笑起來,整個人身體一躍而起,朝著吳法言撲去。
吳法言霍然轉身,手中劍出鞘,直接刺穿了吳清源的心髒。
吳清源笑了,既是死亡的解脫,更是報複的得逞。
一口黑血驟然想著吳法言噴去。
那是吳清源窮盡最後的力氣,向他這個世上唯一的兒子,噴去的詛咒。
吳法言麵色劇變,他自然知道如果被這些黑血沾染上,將是什麽樣的後果。
關鍵在於,這是沒有解藥的毒藥。
即便是老駝背在世,也無法解除這種毒。
一塊廊柱上懸掛的紅綢直接被吳法言攝到手中,朝著麵前擋去。
但窮盡吳清源最後功力射出的血水,每一道較之鳳三的鳳翎鏢威勢更甚三分,況且在如此短的距離。
吳法言的麵色第一次如此慘白,完全沒有了今晚智珠在握的感覺。
他沒有料到,自己的父親,會選擇用這種辦法與自己魚死網破。
吳法言的身形快速後退,不斷有紅綢被扯落下來,遮擋在他的麵前,但也隻能是微微抵擋一二。
終於看到了希望。
一具無頭屍體出現在吳法言身前,接下了迎麵而來的毒血。
屍體身上當即出來滋滋的聲音,那是皮肉被燒焦的聲音。
等吳法言毫無憐憫地扔下手中的屍體,上麵已經沒有了一塊好肉。
但吳法言活了下來。
他麵上露出惱怒的神色,快步上前,想要將吳清源碎屍萬段,方才發現其中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的存在。
隻有石板之上的一灘黑血。
曾經稱雄白城,威震西北的吳清源就此消失在曆史的煙雲之中,甚至於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留下。
吳大和鳳三看著麵前惱怒不已的吳法言,強忍住了沒有說話。
他們沒有任何資格,也不敢在這裏說些什麽,又或者,說任何話都是蒼白的。
但讓他們驚訝的是,吳法言恢複得很快,隻是凝視了對麵地上的黑血看了一陣,便飛快收回視線,笑容和煦地看向吳大和鳳三。
“兩位先生辛苦了。”吳法言恭敬地朝著二人行了一禮。
鳳三和吳大麵色尷尬地慌忙回了一禮。
如果說他們此前還在考慮,通過此事在吳法言身上劫取更多的利益,對吳法言還有所輕慢的話,現在的他們,已經沒有了這個膽量。
他們甚至隻希望吳法言能如此前所說,應了當初的許諾便已經是天大的好事。
吳法言很快滿足了他們。
“二位先生放心,法言此前所說之話一概不變。”吳法言話音剛落,二人不由得輕籲一口氣。
“吳大先生自此可離開吳府,獨立開府,其他暗衛的兄弟,隻要願意出府的,法言一概不強求,願意留下的,自然也會厚待。”周圍雖然沒有響起歡呼聲,但卻猛然間有兩個暗衛驟然癱倒在地,或許便是驚喜過度吧,這恐怕也是今天他們聽到的最好消息。
吳法言沒有理會,畢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經受得住今晚的跌宕起伏。
“龍大老板至此便是白城的南城城主,與本官劃城而治。至於官職和軍職,本官自當盡快向帖木兒大人討要。”吳法言目光炯炯地看著鳳三,鳳三按捺不住興奮,麵色微微漲紅,眼中透著喜意。
終於等來了這一天,雖然眼下城南還屬於雪影,吳法言作此決定自然有讓他賣命的意思,但從此他便有了官麵上的身份,再也不是曾經的黑道巨擘,更不是風雨間的一介奴仆,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在這個亂世之中立足,而且擴大自己的勢力。
鳳三沉浸在自己的歡喜之中,沒有發現吳法言話中的漏洞,但樓上偷聽的白奉甲卻是驟然大驚,即便剛才仿若親自看到吳家父子反目,知道吳法言武功超絕也沒有如此地震驚。
“帖木兒?”白奉甲扭頭看向雪影,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一個本該身在九幽的人,現在居然在世間再次聽到他的名字。
是吳法言還不知道他已經身死,抑或是帖木兒未死,而且與吳法言取得了聯係?
白奉甲忽然打了個冷戰,仿佛是感受到了帖木兒身處九幽之中向他看來,淩厲地眼神之中滿是寒光,嘴角的獰笑死死糾著他的心。
雪影走上前來,抱住白奉甲,輕輕拍了拍他寬厚的背脊,讓白奉甲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二人恢複鎮定,認真聽起樓下的安排。
顯然,吳法言要說出他的打算了。
“至於小三,這些日子在府中也玩膩了,天天嚷嚷著要回家,等明日,府中下人便會將其送回家去。”吳法言饒有深意地看了鳳三一眼,自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吳七這次出力甚多,可惜生死有命,既然如此,當初許給他的府邸和官位都會給他兒子。”吳法言看了看不遠處死得不能再死的暗衛,輕歎一聲道。
吳法言的思路很清晰,顯然是早就作了非常細致的打算,飛快之間,便將場中一幹人等安排完畢。
吳大與鳳三見吳法言停下話頭,不由得抬頭朝著對麵示意,正是依然閉目調息的狂獅。
隻是曾經以脾氣狂暴而聞名江湖的狂獅,現在卻猶如一頭病貓,麵色一陣紅一陣白,靜靜地療傷。
吳法言瞥了一眼狂獅,輕笑一聲,“狂獅師父性情耿介,一向是法言的良師益友,法言自然是歡迎師父繼續擔任吳府客卿之職。”
話音剛落,便見狂獅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已經化為一灘黑血的人,輕歎一聲道,“謝過吳大人。”
吳法言笑著搖了搖頭,抬步走向吳器,眼下場中眾人,他最關心的自然便是吳器。
隻是看著現在抱頭幹嚎不已的吳器,吳法言靜靜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沒有說話。
沒有人問白家怎麽處理,也沒有人問白蓁蓁應該怎麽辦。
所有人都開始安靜地收拾起房內的一切。
當吳大率先走出房門,一股寒風迎麵吹來,亂發飄飛間,細細的雪花開始飄落。
吳大無聲地歎息一聲,一個舊的時代,將被白雪掩埋。
新的時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