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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晏安走到林子裏的時候,耳邊便聽到了一陣清揚的箏聲。

飄飄渺渺,在這雲霧繚繞的竹林當中,意外的叫他安心。

他跟著這聲音繞進了竹林當中。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見一處簡陋的竹屋。

溫晏安停在門口,打量這個竹屋,耳邊除了箏聲,隻聽得到偶爾的黃鶯鳴叫聲。

「你是何人?」

溫晏安便看到了門被風吹開,露出裏麵隨風擺動的白紗來。

白紗後麵,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他,手中正是一把古箏。

溫晏安才要細看,那女子便慢慢側過頭,隔著重重紗幔,正當他看到真麵目時。

被一聲叫聲喊了出來。

溫晏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夢,隻是這夢境太真實了些。

「主子,宮中派人過來了,說是陛下叫您過去,恐怕……」

溫晏安眉頭緊蹙,「即刻備車。」

太子早早就守在了陛下的寢宮,除了他之外,幾個親王公主也都守在了一旁。

門外是一眾官員。

溫晏安握了握拳,手心冒出細密的汗漬。

「長策,你來了溫晏安跪到天子的床前,看著**的老人渾濁的雙眼,不禁紅了眼眶。

「陛下,長策來了。」

天子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

「你們都出去,朕有些話要交待太子。」

手卻是拉著溫晏安。

等到親王公主出去了。

溫晏安才發現還有幾位大臣依舊在殿中。

等到徹底安靜下來,天子才慢慢坐起身來。

「朕大限將至,太子登基之事不必按照祖宗慣例,即刻登位。」

幾個臣子說了聲是。

天子又看向太子,「你是朕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兒,江山社稷交待在你手中,朕很放心。」

「長策是個優秀的孩兒,他與朕最為相似,隻可惜,朕見不到小郡主了……」

說著,他就低聲咳嗽了幾聲,閉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隻是有一件事朕不得不囑托你們,武王一事,你們要引以為鑒,不可將親王外放。」

「柳州又有妖物餘孽?」

太子走上前,跪在他麵前,「是,我已經派人前去查看,幻化為女子,被人救走了。」

聽到這件事,天子的目光便散出幾分幽光來。

「朕將剩下一瓶藥放在了皇後宮中,你務必要將這兩個妖物捉拿賜死,絕不能叫武王一事重來,更不能叫他們戕害百姓。」

想到什麽,天子又將目光看向溫晏安,「太子,你如今膝下沒有得力的孩兒,長策也不宜再出京。」

這也是天子擔心的地方。

從前他有太子這樣一個可以托付後背的人,可也隻是九死一生。

有了這樣的事在前,他不能讓太子再經曆這樣的困頓。

「朕那幾個孩兒之中,唯有福親王有幾分謀略,對你又是忠心耿耿,此事可以托付給他。」

「愉親王母親身份低微,卻又有幾分野心,此事也可以交托給他,或是留在京中,或是去守著朕的皇陵,看你心中打算。」

「其他幾個,你還是要安撫為主,他們到底是與你一同長大,母妃又都在宮中,不到萬不得已,不必趕盡殺絕。」

「除了每月請安外,不必叫他們與妃嬪相見。」

天子說了許多,都是對太子今後的安排,就連幾個等在這裏的大臣都安排到了。

「切記,不可讓長策再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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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晏安過了許久,才說了聲是。..

「就當你們隻有十幾年的兄妹情分,以後,你的爹爹,就要把後背托付給你了。」

即便他如何防範自己的幾個庶子,對太子和長策,始終是溫柔的父親。

這既是出於對祖宗基業的盡責,也是出於對嫡子嫡妻的情分。

隻有這樣,月朝才能穩固,才能長久。

溫情收到信的時候,天子已經駕崩了。

喪鍾的聲音傳不到玉清觀。

可溫情卻仍然覺得難過。

在她小的時候抱著她,哄著她睡覺的人,死了。

溫晏安又一次夢見了那處竹林,依舊是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路。

他連找都不用找,就可以直接走到竹屋前。

溫晏安這段時間,忙於國喪,奔波在東宮與宮內。

幾乎腳不沾地,睡覺都沒有時間,沒想到即使打個盹就來了這裏。

溫情按住琴弦,側頭看著他,「你是外麵的人?」

溫晏安這才看清女子的麵容。

說不出的清冷。

重重紗幔將她的身影遮得若隱若現,霧氣繚繞,將這情景增添了幾分飄渺。

「既然是外麵的人,為何會來我這裏?」

溫情起身走向他,所過之處,紗幔自動收起。

直到走到他麵前,溫晏安才徹底看清她。

「姑娘何以會在此處?」

這荒山野嶺,她一個女子怎麽會單獨住在這裏。

「我一直生活在這裏。」

溫晏安暫且放下心,隻是隱約覺得不對勁。

溫情望著外麵的天色,「要下雨了,你進來吧。

說完轉身就進去了,溫晏安察覺出她並沒有惡意,也就跟著她進來了。

屋中比他想象的還要簡陋,隻有三四顆夜明珠放在角落裏。

溫晏安本以為她會盤問他,沒想到溫情進了屋就將他撂在一邊,自己接著坐下彈曲去了。

溫晏安略略鬆了口氣,幹脆坐在了一旁,閉目聽她的曲子。

這樣互不打擾的情景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溫晏安很快就醒了。

隻是比起以往,他這次醒來,覺得通身舒暢,並沒有想象中的倦怠。

除了國喪一事,太子繼位一事更重要,因此除卻白日守在這裏,夜裏還要與眾人商議朝中的事宜。

每每睡完起來,身上就酸痛不已,可是從上次夢見那個竹林之後,他便沒有了這種感覺。

到了第三次的時候,溫晏安直接推門進去了,溫情依舊坐在那裏,頭都沒有回,「你來了。」

溫晏安坐在椅子上打量起這個竹屋來。

除了幾顆夜明珠,一張書案一張椅子,別無他物。

說簡陋,用夜明珠當蠟燭,用著一方極好的墨,連紙都是京城中不可多得的好紙。

說雅致,整間屋子,連茶盞花瓶多寶閣書架都沒有。

「你若是渴了,就自己倒茶喝。」

溫晏安側頭看去,果真發現自己手邊放了一壺茶,清香怡人,比他喝過的茶都要好。

溫情還是很滿意係統的這個布景的。

一個月的見麵下,她倒也和溫晏安相熟起來。

溫晏安也從開始的冷漠,到後麵也會與她說上幾句話,得知她是山中修煉的湘妃竹,半點驚訝都沒有。

「姑娘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這裏嗎?」

「是。」

溫晏安看著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姑娘可知我為什麽能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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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

如果他也能像這樣,於夢中與妹妹相見的話,那也很好。

玉清觀上冷清,她怕是早就待膩了。

自己答應過每個月都要去看她,如今也做不到了。

「我從前聽人說過,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我修煉成人,你能從夢中到這裏來,也許是靈性使然。」

溫晏安沒有糾結這個話題。

得知這裏是萬裏之外一處山中,就沒想接著追究這件事。

「你有心事?」

溫晏安有些訝異,這是這位姑娘第一次主動提及他的事。

可能是兩人之間莫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可能是她的身份讓自己安心。

可能是他對柳州妖物的在意,對阿狸的特殊,所以想在她這裏尋找些許機會。

總而言之,溫晏安同她說起了自己的妹妹。

聽到有這樣的事,溫情卻覺得有些怪異。

「這世間,精怪修煉成人,沒有上千年,是做不到的,你們凡人想要窺探天機更是不可能。」

但是溫情一直待在這裏,不知外麵如何,所以沒有把話說死。

溫晏安從前也覺得這種事荒誕,可是有阿狸在前,現在加上夢境一事,他到底是相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