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的念頭來得莫名其妙,於程程沒敢往深處想。
她愛看小說,愛追韓劇,但是也僅限於此,能見到傳說中又帥又多金的大老板,於她而言,就是生活裏的意外之喜,再多就沒有了。
“我可聽說了,大老板有個妹妹剛從國外深造回來呢。”
那同事便豔羨道“什麽時候輪到我有這個好福氣啊,這個破班我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於程程沒有細聽,但是他們的話還是不經意落在了心裏。
等地鐵的時候,於程程正在瀏覽總部的網站,果然看到了兩人並排坐在會議上交談的照片。
溫情生得美,卻與溫川竹的內斂銳利不同,她的眉眼帶著些許古韻的雅,哪怕穿著最簡單的長裙,坐在那裏,於程程卻隻想到了林黛玉。
她看得入神,地鐵一來,就被後麵的人推搡著擠進了地鐵裏。
手機也被擠掉了,她努力推開眼前的人,連忙去找自己的手機,對麵的男子卻笑著將手機伸手遞了過來。
“這位女士,你的手機。”
於程程連忙接過去,見到對方一身西裝被擠得變了形,狼狽不已,她的耳機線還纏在他的衣扣上,即便如此,他的臉上始終是和煦的笑顏。
看來剛剛手機是被擠到他的懷裏了。
“謝謝,謝謝。”
見她手忙腳亂的要把耳機扯過去,男子連忙將另一端拉住,無奈道“女士,不如我們下一站一起下車,我再把東西還給你。”
“或者等一下人少一點。”
兩個人中間隔著兩個人,僅僅隻是能對話而已,車廂裏擠到人根本就挪動不了,更別說於程程向來是個社恐人士,要她大庭廣眾下擠開別人然後去解人家的扣子,她寧可不要了。
可是耳機是大哥給自己的,不能就這麽扔了。
見她不說話,麵露猶豫,對方就當她不滿意,對身邊低頭玩手機的兩個男人開口能不能借個道。
一番折騰下,他才來到於程程的旁邊,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去解開自己的扣子。
於程程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這股子羞怯來得匆忙又莫名,叫於程程更尷尬了。
正在她低著頭恨不得找一個角落鑽進去的時候,對方將耳機遞到了她麵前。
“不好意思,剛剛被拉扯了一下,如果耳機有什麽問題,我可以賠給你。”
於程程連連擺手,接了過來,急匆匆塞進了包包裏,“沒事沒事,是我的問題。”
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單手將自己的衣服扣上了。
一絲不苟,格外認真。
於程程見過許多西裝革履的男人,卻沒有一個能和眼前這個相比。
仿佛他是誤闖了格格不入的世界當中。
哪怕在這樣擁擠的地鐵上,他也自若坦然,沒有半分浮躁與慌亂。
她這樣想著,對方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後錯開她下了車。
直到車再次開動了,她才想起來要和閨蜜分享來著。
一直過了八九站,人才少了,她也才眼疾手快的搶到了一個位置。
打字的手快得不得了,讓人一看就知道她現在有多麽急切。
一直到下了車,她的手機就響了。
“姐妹!我跟你說!我今天見到了兩個超級大帥哥好嘛!”
於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於程程隻想和閨蜜分享自己的喜悅,分享自己在枯燥忙碌中的生活當中遇到的驚喜。
一直說到了家裏,她才依依不舍的和閨蜜掛斷了電話。
於淼淼正在院子裏給花澆水,聽見聲音,手中的水壺就放在了架子上。
“今天又讓你加班了啊。”
於程程把包包遞給他,滿臉都寫著自己不開心,於淼淼趕忙把她摁到一旁的躺椅上,把切好的西瓜遞給她,“哥剛給你冰好的。”
於程程一邊挖著西瓜,一邊和他吐槽周扒皮,“我就沒見過他那麽能作的,像個娘們一樣。”
於淼淼坐在一邊給她打扇,一邊聽著她抱怨。
“我一天恨不得長出十雙手來,他還巴不得我再長兩個腦袋,辦公室裏不能有垃圾桶,你聽聽他這像長腦子做出來的事嗎?”
“今天大老板一過來,他臉上那個褶子都多了三條。”
“工廠的單子之前求著他檢查簽字他推三阻四,還嫌底下人辦事程式繁瑣,現在大老板一來,就把我們拉出去擋槍。”
“還動不動克扣我們獎金,那獎金是總部定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心疼個什麽勁兒。”
於程程吐槽起周扒皮來,真是一句都不帶重複的。
她工作認真,不說兢兢業業,也算是勞模了,那個周扒皮見天的想吃她豆腐,一天到晚一雙眼珠子都舍不得從女職員的身上扯下來,就這樣,獎金還一年比一年少。
於淼淼聽她抱怨多了,聽到她說漏嘴的那句占便宜,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怒色。
“辭了,這工作不要算了。”
於程程和姐妹吐槽多了,嘴一下子沒管住,見他這樣,連忙安撫他。
“我就是抱怨抱怨,我在辦公室裏,那就是個小透明,而且大老板這次來好像並不滿意,他怕是沒什麽功夫再想著占便宜的事了。”
“而且公司福利待遇好啊,我幹嘛為了他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啊。”
當初校招,她從兩輪麵試三輪複試中殺出重圍,她這一個專業五百多人,加上其他競爭者,就這麽兩個崗位,她不是拚命了,那是拚了老命才爭取到的。
現在要她為了周扒皮這麽一個人渣放棄,她舍不得。
更要緊的,是她太需要錢了。
提到錢,於程程突然想到前天就是交住院費的日子,“哥,嫂子沒跟你鬧脾氣吧。”
於淼淼本想再勸勸她,被她這樣一句趕一句,壓根沒插話的機會,就知道她心裏絕對是有打算的。..
提到妻子,於淼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摸了摸她的頭,“她嘴巴不饒人,你別把那些話放心裏。”
於老爹七年前中風後,身體就不能動彈了,一開始於程程在家裏,下了課就回來照顧他。
這也是她努力考上本地唯一一個重點大學的動力。
她考上了大學,於淼淼就做主,把家裏的錢都攏在一起,在學校附近付了一套房的首付,那時候房價還不算離譜,他們選了一個帶著小院子的老小區,買下了一樓。
於淼淼的工作穩定,收入加上首付剩餘的錢,劃了一部分專門用來給於老爹看病,一部分是於程程的學費。
劉玉懷孕後,結婚的事被提上了日程。
於程程暑假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於老爹,於淼淼忙著婚禮的事,那段時間兩個人真是忙得連軸轉。
“要是那個孩子在就好了。”
婚禮辦了,可是去檢查的時候,孩子胎心出現了問題,發育也非常不好,殘疾的可能性非常大,兩個人夜裏坐到天亮,第二天還是去打了。
打那以後,劉玉就不怎麽待見於程程。
於淼淼沒有說話,隻是無言的站在那裏。
“嫂子也不容易。”
於程程拿出手機把剛到手的工資給他轉了一半,然後笑嘻嘻的將剩下半個西瓜捧著回了房間。
“哥,我去洗澡啦,忙了一天,累死了。”
於淼淼嗯了一聲,隨著院子裏的感應燈熄滅,他也隱在了夜色中。
於程程回到房間,關上門的刹那,眼睛就紅了。
她低頭看著手裏的西瓜,突然覺得沒了滋味。
哪怕平時暗地裏罵老板,可是真要她辭職,她是不敢的。
房貸,車貸,醫藥費,還有日常生活所需,嫂子今年還在備孕。
於淼淼作為大哥,已經付出了所有,劉玉有一件新裙子,於淼淼也會暗地裏給她買上一件,哪怕他自己的背心已經開了線,也舍不得去買一件新的。
她工作認真努力,就是知道,辦公室的任何一個女同事都比她有資本,她們是真的可以想走就走。
劉玉看到手機裏轉過來的七千塊錢,到底是收了,然後來院子裏喊他進去,一出來就看到黑暗當中一點猩紅的煙火。
“進去吧。”
於淼淼聽見妻子的聲音,下意識就把煙從嘴裏拿出來,才要扔到地上,被劉玉叫住了,“少抽點。”
於淼淼還是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了踩,才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
“不抽了。”
劉玉笑了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背心,“說了話就得算數的。”
劉玉的確不待見於程程。
那是作為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無處安放的愧疚。
她家裏死活不同意她嫁過來,一個要人照顧的老人,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姑子,一套剛付完首付的老房子,嫁過來就是受罪的。
更要緊的,是家裏沒一個幫襯的人。
布置婚禮的過程,隻要經曆過的人才懂得其中的辛苦。
她不能把怨氣灑在一個老人家的身上,也放不下因為過度勞累導致失去了一個孩子產生的痛苦與愧疚。
“我給你們兩一人買了一件衣服,你等下給她送過去。”
於淼淼看著**的兩件衣服一言不發,
劉玉以為他在生氣自己和於程程算賬算開支,臉色就有些不好。
於淼淼卻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像小了吧。”
他生得濃眉大眼,此刻這樣憨厚的比劃著,劉玉就是再多的怨氣也沒有了。
一把扯過衣服,看了看,“好像是我拿錯了碼。”
夫妻兩算是因為這件衣服和好了。
於程程第二天出門前輩劉玉叫住了,劉玉故作自然的吃著飯,然後用腳踹了踹於淼淼,於淼淼連忙會意道“嫂子給你準備了早餐,裝好了,你帶過去吃。”
於程程愣了愣,看了一眼依然低著頭吃飯的劉玉,連忙過去拿了餐盒,說了聲謝謝。
直到她出了門,劉玉才瞪著於淼淼,“你能不能有點情商。”
於淼淼無辜,“這飯又不是我做的。”
鬧完了,兩個人一先一後的出了門。
於淼淼買了輛用來代步的車,把她送到單位門口,自己才去自己的單位。
劉玉才進去,身邊的同事就打趣她,“結婚這麽久了,還天天送你呢,也不怕把我們糖尿病引出來。”
劉玉一邊不好意思的應和著一邊把電腦打開。
“他呀,也就這點好處了。”
女同事聽得直搖頭,“你還不滿足呢,我家裏兩個老的,下麵一個小的,他當著甩手掌櫃,再看看你家的,工資都給你拿著,天天接送,你做飯他洗碗。”
“可不是嘛,人哪裏能樣樣占大頭,他前兩年供著妹妹讀書,那好歹說明他人品踏實,現在你那個小姑子也有了工作,自己在大公司上班,醫藥費生活費也每個月都給了,要我說,你這叫苦盡甘來。”
這話倒是說道劉玉的心裏了。
人生在世,要想活成韓劇裏那個模樣,美女帥哥一大堆,每天心煩的事隻有情情情愛愛,除非天生出生在象牙塔,否則都是自討苦吃。
於淼淼和她,從校園走到婚約,這麽多年,於淼淼還會給她洗**,從來不讓她去照顧老人,接送她上下班,凡是有的,都捧到了她麵前。
身邊是愛的人,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裏打滾,布置著生活,籌劃著將來。已經夠了。
日子嘛,哪有生來萬事稱心的。
小姑子那麽小就開始照顧老人,兄妹兩個這些年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劉玉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