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有些驚訝又有些著急,拿出手帕遞給我。我輕輕的接過,擦掉眼淚,說:“今天早上鄰居告訴我,我爸爸突然心肌梗塞,已經……已經……到這裏我真的說不下去了。我想他應該也明白了吧。

他有些尷尬,磕磕巴巴的說:“對...對..對不..不起,我不該問。”我輕輕的搖搖頭,表示並沒有關係。

其實對於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從小就很敏感,隻是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對不起並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就是三個字而已。就像是如果別人在背後捅你一刀,然後在和你說一句對不起,你還會原諒我嗎?對不起有用嗎?

從小到現在,我沒有說過一句對不起,盡管因為這個我沒有多少朋友。從小對我最好的隻有父母了,小時候別人欺負我的時候我就找爸爸,可是現在呢,爸爸,有人欺負我了,你快點幫我打他好不好。可是...可是身邊為我撐腰的人如今不見了。想到這裏,眼淚又是止不住的落下來,我把頭轉向一邊,不想讓他在看到我哭泣。

哭了一會便停下來了,這樣哭有用嗎?我把頭轉向鍾辭,他仍然在擺弄著手鏈。我輕輕的問他:“這個手鏈對你來說很重要吧。”他笑了笑,似乎是苦笑,他說:“重不重要都已經過去了。”隨之他把手鏈扯成了兩半,看著有些磚石零零碎碎地掉在了地上,想必這個手鏈應該很值錢吧。我彎下腰一個一個地幫他撿起來,送到他眼前:“雖然過去了,可至少擁有過,不是嗎?”他扯開嘴角笑的很自然,其實他長的挺帥的,真的挺帥的,和陳易遠很像很像,陳易遠?我怎麽又想起他了,我不是不愛他的嗎,我不是不相信愛情的嗎。甩了甩頭,試著把他甩掉。

他接過磚石,一個一個滴穿上,把折了的部位係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裏,他問我:“你說愛情值幾個錢?”我是從來都不相信愛情的,至始至終,一直是這樣的。可是他的這個問題卻塞的我啞口無言。想了許久,我說:“如果我說我重來沒有戀愛過你會相信嗎?”

他顯然很吃驚,不過馬上就回複了正常,似乎開玩笑的說:“不會吧,怎麽可能呢,像你這樣的大美女不會沒人追吧?”我笑了笑,並沒有回複他的問題。

到了A城,我們便分道揚鑣,即將分開時他說:“既然緣分一場,那麽就拍張照片留個紀念吧。”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照片很快就洗出來了,照片上的男女背後隻是飛機場這樣如此簡單的背景,互相看著互相笑著,仔細看,會發現兩人臉上都是苦澀的笑。如果照這張照片的時候會知道這張照片會給我的未來,甚至一生造成如此大的改變的話,我寧願不要遇見他,不要那張飛機票。

才離開家兩天就出了這麽大是事情,這該讓我怎麽辦。我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越來越慢,漸漸的也並不著急了,我承認,我怕了,我害怕麵對,害怕麵對失去父親的這個結果,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漸漸像我襲來,我抓著自己的衣角,搓成了一團,緊緊地握著。

時才想著看看手機有沒有未接電話,一打開手機,看到了數十條未接電話,幾乎都是惜涼和鄰居打來的。奇怪,媽媽怎麽一個都沒打?糟糕。想到這裏我不敢在繼續想下去了,連忙招住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家的地址。

到了我家樓下,發現有好多人,在這人群中,我尋不到媽媽的身影,她去哪裏了?這是鄰居看到我來了連忙走過來,說:“顏顏,節哀吧。”我沒有理會她的話,我的眼神空洞洞的,我問:“田奶奶,我媽媽呢?”鄰居奶奶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我。

我接著說:“沒事的,告訴我吧,我看撐得住。”奶奶歎了口氣,說:“你媽媽現在在精神病院,你父親的死給她照成很大的傷害,所以...”

我嗬嗬的笑了笑,這個時候我竟然還會笑的出來,這笑的意義是什麽?看著曾經所有人都羨慕的三口之家轉眼間隻剩下我自己了,甚至連自己也不住在這裏,才幾天?這麽大的房子就變的如此空洞,昔日的笑容和快樂早已消逝。我本以為下一次回來是在放假,誰知道才兩天我就回來了,原因卻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看著熟悉的家,回不去的是那些年記憶中的美好。上帝把一切都帶走了,為什麽不把仍留在原地徘徊的我也帶走。

後來我說了一句讓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我要把這個房子賣掉。”田奶奶愣愣地看著我,沒想到等了半天等到的竟然是這句話。

我已經決定了,誰都別想改變。微微呼了一口氣,進到房間裏,親戚們都在,看到我進來了都在安慰我勸我別太傷心難過了。我衝他們微微一笑,這個笑讓她們安心,至少證明我的打擊不大。而這個笑,卻讓我覺得好牽強,好牽強。

回到自己的房間想清靜一下,才想到忘記給惜涼回電話了。我掏出電話給她回過去,她卻把電話按掉了。我看看時間,想必她正在上課吧。我趴在桌子上翻著以前的日記本,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疼我愛我十八年的父親就這樣走了,疼我愛我十八年的母親也因為父親的離開而精神錯亂,這到底讓我怎麽接受。惜涼,如今我們一樣,都是折了翅膀的天使。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敲我的房門,我打開一看愣在了那裏。惜涼正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站在我的眼前。她的臉微微泛紅,可能是跑步跑的吧。

她看著一臉驚訝的我說:“難道你忘記了嗎?這些年來,最了解你的莫過於我,有什麽事是我們不可以一起扛的呢?”

我使勁的點點頭,然後我們互相地笑了笑。對呀,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有什麽不能一起抗呢?

我拉著惜涼進到房間裏,關上門,和她說我想把房子賣了,她並沒有反對,而是尊重我自己的選擇。我想,隻是至今沒有一個人會比她更理解我更懂我了吧。

我抱住惜涼,緊緊的抱住。我說:“惜涼,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真的害怕失去了。”

她輕輕的拍拍我的背,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或許她也很難受吧,三年

前她不也是一樣經曆了一場失去父親的痛嗎?

那一夜,是惜涼緊緊地抱著我睡著的。好久她都沒有這樣抱著我睡覺了,那一夜,盡管失去了太多,至少她的懷抱很溫暖。

第二天,父親的葬禮,是惜涼陪我去的。在殯儀館裏看到父親安靜的躺在水晶棺材裏,和熟睡的時候沒什麽兩樣,我忍住眼淚沒有讓它流出來。隻是茫然間,我是如此的害怕,至於害怕什麽,如今也說不出來。

我轉過身問惜涼:“三年前你是否也有過我這樣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惜涼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然後一抹淡淡地微笑。

我想,惜涼可是也是不想提起吧,畢竟這是心裏不可觸及的痛,我便也沒有多問。

轉過頭看著爸爸,他的臉仍然那麽熟悉,隻不過過了今天就再也看不到了。這種不舍怎麽用說就能表達的呢。我想伸手去觸摸爸爸的臉頰,卻被玻璃硬生生的隔住了。收回手,靜靜的凝視著父親,對著父親說:“我會在B成生活的很快樂的。”可我真的會生活的很快樂嗎?我快樂嗎?

後麵的某一個角落裏,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我,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原來她去了B成。”然後他轉身走掉。我沒有看到這個背影,我不清楚這個背影的落寞。

門外的汽車一排排很有順序的排好了,我知道,那是送父親去火葬場的車。

在車裏,我又哭了。以前我總是說自己很堅強,直到如今才明白我竟然是如此的軟弱。惜涼抱著我,我聽到她抽涕的聲音,是不是這樣的場麵勾起了她三年前的回憶,那即將淡忘的回憶。

我放任她在我的肩膀上哭,我也趴在她的肩膀上哭。那時,我們互相依靠又互相安慰。

父親火葬的時候不讓我進去,我隻好在外麵靜靜的等待。不一會就好了,看到的隻是一吹即散的骨灰,我喃喃自語著:“回不去了嗎,真的回不去了嗎?”惜涼似乎聽到了我微軟的聲音,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旁:“接受現實吧,真的回不去了。”半響,我有些勉強地點點頭,最後看了眼父親的骨灰。

後來,我和惜涼漫步在大街上,沒有盡頭的這樣走著。父親走後,總覺的心裏多了些空隙,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抽走一樣。惜涼看看我,然後在看看遠方,似乎在暗示我去看看我媽媽,我微笑著搖搖頭,現在我想靜一靜,惜涼點點頭。盡管三年未聯係,我們之間的這種默契仍然未變。

那天晚上我們去了零點,那是一家酒吧,好久沒有來過了,這裏的陳設仍沒有任何改變,調酒師也仍未換,甚至連服務生也是那幾個,可是感覺就是變了,或許是因為心情吧。聽著那些嘈雜的音樂,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不論怎樣都融入不到那種氣氛內。

惜涼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520煙,抽出一根遞給我,我並沒有接過,而是反問她:“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她把要遞給我的那根煙刁在自己的嘴裏,掏出打火機點燃,吸入一口,又慢慢的吐出,煙在空氣中飄散。她說:“早在三年前就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