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弟弟口中江嘉意知道，原來機械廠要蓋門麵房了。
說起來這事兒還得誇一下機械廠的領導們有眼光。
在機械廠家屬院後麵一直有一塊空地，那地荒廢很久了，現在都慢慢演變成了一個垃圾場。一到冬天臭烘烘的，很不招人待見。
結果今年縣裏忽然就想到要開發那塊地了，而且還是要在那裏蓋一個集貿市場。
說是要把那裏建造成雲縣最大的，多功能的市場，搞成雲縣的一個特色。
這消息一出，機械廠的領導先就動起來了。
他們貼出公告，說準備把家屬院靠近市場的那一道圍牆推了，然後在那個位置起一圈房子。
那地方現在看著不起眼，但將來要是集貿市場開起來，那裏必然要修路，路一旦修好了這些房子就是最靠近路邊的門麵房。
機械廠其實現在的效益並不算好，工資肯定是能發的，但是因為機器老舊，產品銷路隻能說是一般。
獎金不用想，福利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所以想讓廠裏出錢蓋房是不可能的，廠裏就沒有這筆開支。
但廠裏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於是他們就貼出公告，把蓋房的好處和大家說一說，然後號召大家集資蓋房。
由職工出資，廠裏統一謀劃，將房子建起來。
公告裏說了，要蓋的房子會按照麵積，位置等綜合條件評級，然後根據等級定價，大概會分成三種，分別是五百，八百，一千元一間。
廠子裏的工人可以按照需要申購，如果最後賣不完的還會麵向全縣出售。
這公告貼出來之後，機械廠幾乎瞬間就炸了窩！
廠子裏基本上就是兩種聲音，一種是非常支持，想要購買的；一種覺得是胡鬧，要去找領導評理，覺得他們是拿著公家的土地搞私有化那一套……
江嘉明自然是強烈支持，並且願意積極參與的那一批人。
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江嘉明跟著爸媽還有姐姐一直在做蝦幹的生意。
雖然因為爸媽謹慎，他並沒有參與過深，但眼界是開闊了的。
他一眼就看出那門麵房買下來，將來必然是個金飯碗。
不管是自己家用還是租給別人用，肯定不會虧錢。
江嘉明回家就跟父親提了這件事，江父沒有拒絕，一口就答應了。
但是卻隻願意出五百塊錢，買下一個最普通的鋪麵。
江嘉明隻覺得失望極了。
他軟磨硬泡，什麽法子都使出來了，可江父都不再鬆口。
問就是“隻有這五百，再多要一分都沒有！”
眼看著交款日期都快要截止了，江嘉明事先看中的那幾間房都賣得差不多了，父親這邊還是不動搖。
江嘉明就急了，提出要把當初爸媽承諾他結婚會給的五百塊錢提前要出來，還保證將來肯定不會再要。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出來江父直接就惱了，把他臭罵了一頓不說，還脫了鞋追著他打。
江嘉明委屈極了，幹脆跑出來找姐姐告狀！
聽了小弟的這一通抱怨，江嘉意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怎麽勸。
她覺得嘉明的想法沒錯，那房子確實值得買。
雖然江嘉意沒有看到廠裏門麵房的圖紙，但她是知道那片空地的。
家屬院就在那片空地旁邊，這個地段建起來的門麵房，就算是開始的時候空置幾年，後麵也肯定能賺回來。
確實會像弟弟所說，會變成一個金飯碗。
但江嘉意又覺得父親之所以不願意拿錢出來，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以江嘉意對父親的了解，他不是個思想守舊的人，也不是那種把錢看得特別重的。
他這麽決定肯定有原因。
於是她隻能說：“明天我問問爸爸再說。”
“姐，你今天就問吧！你打電話到家屬院，跟爸好好說說。主要是我怕再晚那房子就沒有了。真的，要不你跟爸說，那錢算我借他的，回頭我用工資還……”
“你自己怎麽不說？”
“我一張嘴他就要抽我！”
……
好容易把那個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的小子給安撫住了，江嘉意放下了電話。
她想了下，沒有直接把電話撥回去，而是出門找了媽媽。
江嘉意把嘉明的話跟母親說了下，然後問：“媽，爸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因為哥要結婚，爸怕錢不湊手不敢動？”
江母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一半是因為這個吧。”
“那還有一半呢？”
江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頭看向江嘉意問：“嘉嘉，你將來還會回雲縣嗎？”
江嘉意沒有想到媽媽會問這個。
但是她也沒法騙母親。
她搖了搖頭：“大概率不會回去了。”
江母切了一聲：“你不用糊弄我，你肯定不會回去。你就算是有這份心，安清也不能回去啊！
雲縣就是個小縣城，你們回去會有什麽前途呢？”
說到這兒，江母歎了口氣：“那你覺得你哥和曉寧會回去？”
這一下江嘉意也沉默了。
雖然南江也不算是個多繁華的地方，但比起雲縣這裏好歹也是個正經的城市。
而且田曉寧的工作，戶口都在這裏。
哥哥要是在部隊一直幹就不說了，就算是他將來轉業那也必然是要跟著妻子落戶口的。
他會回雲縣的幾率也不大。
江嘉意一下子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
雖然爸媽思想開明，可對於他們這一代人來說，總還是想著老了要跟著長子一起過日子的。
要是隻是江嘉意一個人在南江，他們可能還會再猶豫一下。
要是哥哥也留在南江，那將來爸爸退休了，肯定會到這裏養老。
雲縣並不是他們江家的老家。
他們一家子是當年聽從國家號召，支援三線建設的時候落戶在雲縣的。
所以，即便離開對於兩個老人來說也不算是多困難的選擇。
父親會買那間門麵房，應該就是為了嘉明考慮的。
現在一個人的工作安排在了哪裏，通常情況下一輩子就會在那裏紮根了。
所以他們老兩口就算是再舍不得，將來也隻能把小兒子一個人留在那邊。
父親大概是想著等離開的時候把房子給了小兒子，再給他留個門麵房，也算是給他置辦下了一份家業。
但要是讓父親在此時傾盡所有去投資，去買門麵房，他必然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