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意並沒有在小市場找到林小巧。

問了個熟悉的麵攤攤主,才知道她今天有事不過來了。

無奈下江嘉意隻能先離開。

可在經過生鮮區域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魚腥味撲麵而來!

江嘉意一陣惡心,實在忍不住隻能跑到一個角落吐了起來。

“嘉嘉姐?”

在江嘉意胃裏翻江倒海,難受得站都站不住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語氣裏帶著試探,顯然並不能確定她的身份。

江嘉意太難過了。

她沒有回頭,隻是“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聽到了。

然後,她的身體很快就被一個人從後麵給扶住了。

“嘉嘉姐,真的是你啊!”

身後的女孩走過來,半扶半抱地讓江嘉意靠在自己身上。

不僅如此,她還安慰地幫她捋著背,安慰道:“姐,沒事了,沒事了,你靠著我,別怕,一會兒就好了。”

江嘉意這會兒真的是頭都是昏的,她好半天才緩過神,也才看出扶著她的竟然是張琴,張超的妹妹。

江嘉意上次見到張琴還是在自己家,當時她就像是個木偶一般被高蘭花呼來喝去。

她都不記得張琴有沒有說過話,更分辨不出她的聲音。

而此刻,江嘉意明顯感受到了張琴與之前的不同。

人倒是沒變樣,可神態,聲音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舒展了,順眼了。

再沒有了之前的死氣沉沉。

江嘉意沒有拒絕張琴的善意,衝她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謝謝。

張琴靦腆地搖了搖頭,然後扶著好了些的江嘉意走到一邊的一個小鋪麵前坐下。

張琴顯然和那個鋪麵的人認識。

她扶江嘉意坐好後跑進去跟人家比劃了半天,然後要出來了一碗溫水。

“嘉嘉姐,你漱漱口,要是能喝就喝一口緩緩。這水是幹淨的,我看著從暖壺倒的。”

和江嘉意麵對麵的時候,張琴明顯還有一點緊張。

她將水遞過去,說話的聲音卻比之前小了許多。

江嘉意接過碗,先漱了漱口,然後又喝了半碗,直到這時才總算是緩了過來。

她這才有精力打量四周,然後發現張琴把她扶到的正是之前來過的賣涼茶的鋪子。

隻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鋪子剛開門,裏麵還沒有什麽客人。

江嘉意重新望向張琴,對她說:“今天幸虧碰到你了,你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張琴的臉上寫滿了擔心:“姐,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劉姨呢?”

她說著還朝四周看了看:“劉姨去買菜了嗎?”

聽她這話江嘉意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自己懷孕了的。

她也沒瞞著,解釋道:“我剛才就是從生鮮區過來,聞著那味兒有點受不了,其實沒什麽事兒的。

你別擔心,我坐著緩一緩,等一下就好了。”

江嘉意說著話,目光落在了張琴身上。

她這才發現張琴身上竟然穿著一件煤廠的工作服。

那衣服看上去已經很舊了,雖然洗得還算幹淨,但肩膀還有衣袖處還是明顯有很多黑灰。

她不由皺了下眉,問:“張琴,你現在在送煤?”

張琴的臉上現出了一抹尷尬,她下意識地伸手在衣服上撣了下。

不過這尷尬也就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變成了坦**。

她點了點頭,說:“對,我在送煤。”

說完她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神情裏帶出了一抹沮喪。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又看了江嘉意一眼,輕聲說:“嘉嘉姐,這事兒你能當不知道,別告訴我哥嗎?”

在看出張琴送煤的時候,江嘉意就知道這事兒張超肯定不知道。

此刻聽張琴這麽說,她不由心道“果然如此。”

她無語地望著張琴:“這是能瞞得住的事兒?團醫院離小市場有多遠?一天兩天傳不出去,時間長了你哥能一直不知道啊?”

張琴咬了咬下唇,解釋道:“我不會一直送煤的。

我再好好學學說話,然後下個月就去試試找個刷碗的活兒。”

說到這她抬眼,眼睛裏帶著一抹亮光。

“我現在都已經差不多能聽懂他們說什麽了,很快就會說了。”

張琴長得和張超有幾分相似,最像的是他們的眼睛。

都是那種瞳仁很黑很深,盯著人看時,會讓人感覺到專注和誠懇的眼睛。

以前張琴總低著頭還不顯,此時被她這麽看著,江嘉意硬是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

但拉煤這種活兒,真的不適合女孩子幹。

現在拉煤的車都是加長的四輪平板車,這一車下來連車帶煤得好幾百斤

一個大男人拉著這麽一車煤走起來都艱難,更別說一個女孩子了。

而且現在的路還沒後世平坦!

不僅如此,這送煤不光要拉車,還得搬煤呢!

無論把煤賣給誰,不都得給人從車上搬下來,然後再給碼好?

這樣的重體力勞動,江嘉意都不能想象張琴這樣一個又瘦又小的女孩兒要怎麽拚命才能幹下來。

她實在忍不住,追問道:“你哥沒給你找工作啊?不行先去加工廠幹著也比拉煤強。”

張琴趕緊點頭:“我哥說了,可我不想去。”

看江嘉意還要勸,張琴解釋:“去加工廠上班要早出晚歸,還得坐輪渡,中午肯定回不來。我哥的腿還沒養好,他還要上班,我不想讓他天天還要往食堂跑。”

說到這兒她笑了笑:“嘉嘉姐,其實拉煤這活兒挺好的。

我每天送我哥到醫院之後才去拉煤,然後我一天就跑一趟。十點之多差不多就能回家了還不耽誤給我哥做午飯。”

她朝一旁指了指,江嘉意這才注意到就在那一邊的牆根下還停著個煤車。

“姐你看我現在都快要送完了,送完我還能順便買點菜,真的什麽都不耽誤。”

張琴說到這種程度江嘉意還能說什麽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生活,別人是無法幹涉,更不能隨便指手畫腳的。

又坐了幾分鍾,江嘉意不願意再耽誤張琴的時間,把碗送回去,又找老板娘借了鐵鍁和煤渣,去把汙物清理了一下就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張琴已經重新回到了煤車前,頂著八月份炙熱的陽光,很認真地將煤塊碼在規定的區域裏。

汗水順著她的頰邊滑過,將那張清瘦的小臉襯得秀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