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意望向林小巧,笑著說:“小巧啊,你也這麽大人了,怎麽連輩分關係都弄不明白?我跟你嬸兒叫嫂子,你怎麽也得叫我一聲阿姨吧?這小江同誌是你叫的?”

她又指了指陸安清:“這是你叔!一口一個陸哥的,聽著讓人笑話!”

陸安清此時已經從洗手間裏避了出來,聽了江嘉意的話他伸手在兒子的腦袋上推了推,說:“叫人!”

小海洋衝著孟菊英大喊了一聲:“孟姨!”

軍軍也跟著喊了一聲:“阿姨。”

林小巧的臉一下子漲成了紫紅色。

她知道陸安清雖然沒有直接說她,可這做法就是在說明她連個孩子都不如,小孩兒還知道怎麽喊人呢!

她使勁兒咬了咬嘴唇,解釋道:“陸哥這麽年輕……”

“年輕也不能亂了輩分!”江嘉意正了臉色。

“你是林政委的侄女,陸副營長和林政委是平級關係,是工作夥伴!

你這麽叫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要讓人以為陸副營長年紀太輕,資曆不夠?”

“讓你亂叫!”孟菊英猛地在林小巧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林小巧跟著上來一趟會給她砸這麽大的一個雷。

原本上來是想和人家溝通一下感情的,結果讓她鬧得一下子得罪了兩個人!

她連忙對江嘉意笑道:“小江,你別跟她一般見識,這小妮子一直待在村裏沒出過門,沒啥見識。你們這種文化人可不能跟她計較。”

想想剛才小江說的那些話,孟菊英這會兒心裏還撲通撲通的。

她之前一直就把這人當做一個長得好看點的小媳婦,有錢,嘴甜,會說話。

現在看來可真不是這樣。

看看人家說的這一套一套的!

直接把話引到工作上去了。

要是讓她家老林聽說她們一來就挑唆他和小陸的關係,還不得氣死?

不定怎麽教育她們呢。

江嘉意有心收拾林小巧,可並沒想著把孟菊英也給一起得罪了。

聽了這話,她趕緊上前一步攬住孟菊英胳膊,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說:“嫂子,我剛才說小巧的話你可別多心。

我知道陸哥和林政委是過命的交情,兩個人的感情不是誰能離間的,所以我才敢跟你們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小巧辦的這傻事兒,在我麵前就算了,我肯定不會往外說,但萬一她要是在別人麵前也這樣呢?”

她說著還不忘轉頭告誡陸安清:“陸哥,你也別往心裏去啊,人家姑娘還小呢!”

陸安清“嗯”了一聲,沉聲道:“小孩兒家的,得好好教育!”

林小巧又憋又氣,隻覺得心口火燒火燎。

她想辯解,江嘉意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將她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江嘉意擔憂地衝孟菊英說:“嫂子,你有空真是得好好教教小巧,現在不是在村裏了,在部隊說話可是得注意。

你聽聽她剛才說的都是什麽啊?什麽叫洗衣服不是男人幹的活?這部隊上哪個幹部戰士的衣服不是自己洗的?那他們都不是男人了?”

“還是說,”她頓了一下:“你家林政委的衣服是讓公務員洗的?”

“沒有沒有,那不可能!老林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他可不幹那事兒!”孟菊英頓時站直了身子,堅決否認。

這話可不能亂說,這要是傳出去說她家老林的衣服是公務員洗的,那不成了以權謀私,欺壓戰士了嗎!

“就是啊!”江嘉意深以為然地跟著點頭。

“林政委可是營裏的政委,是負責全營政治思想工作的。他必須站得最直走得最正,絕對不沾染一丁點兒的歪風邪氣!

所以啊,這沒文化沒眼界都不可怕,沒有咱去學嘛。

但要是管不住嘴,什麽話都往外說,那是要惹大麻煩的!”

孟菊英整個人都懵了。

被江嘉意這樣一個巴掌一顆棗的給弄得暈乎乎的。

雖然她家老林在部隊做得是政委工作,之前還被送出去上了軍校,是個文化人了。

可孟菊英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農村軍嫂。

一輩子除了來部隊,剩下的時間都待在村裏,並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最早的時候參加過村裏組織的掃盲班,會寫幾個字,會記個數,認識自己的名字而已。

她聽得出江嘉意是在借機教訓自己家侄女,但她又覺得這人說的話很有道理。

是真向著他們家才會說的。

畢竟老林平時也沒少教育她,讓她“懂的說,不懂千萬別亂說話。”

想到這兒,孟菊英氣得狠狠剜了林小巧一眼,罵道:“不會說話就憋住,咋不能死你呢!”

林小巧一口老血憋在心口,隻覺得快憋屈死了。

她長這麽大最恨別人說她兩件事,一件是沒見過世麵,一件是沒文化。

她之前那個對象和她吹用的就是這兩個理由。

而這個江嘉意卻一口一句,句句都往她心窩子裏戳!

可她再恨還不敢表露出來,隻能咬著牙,用力去揪扯住自己的衣服角。

孟菊英沒再多留,又狠扯了侄女一把就帶著她下樓了。

兩人走後,屋子裏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兩小一大三雙眼睛同時望向了江嘉意。

呃,江嘉意這才意識到——剛才忘記收著點兒,在正主兒麵前把狐假虎威的架勢擺得太足了。

她有點慚愧地抹了一下鼻子,望著陸安清嘿嘿一笑,問:“陸哥,我剛才那麽拿你和林政委打比方,你不介意吧?”

陸安清望著她,看著她小狐狸一樣的眼睛。

那眼神明明有點發飄,卻還在佯裝鎮定。

心裏的笑意就忍不住一波一波地往上漾。

他努力繃緊麵孔道:“你可是真敢說啊!人家政委家嫂子第一回登門。”

江嘉意抿了抿唇,沒有吱聲。

她說的又不是嫂子,再說了這事兒也不是她挑起來的。

不過,說都說了,現在也沒啥可解釋的。

看到她明明一肚子腹誹,卻生憋著不言聲兒的倔強模樣,陸安清終於笑了起來。

“說得好!下次有人再敢瞎逼逼,你還這麽懟!”

江嘉意猛然抬起了頭。

“剛才逗你呢。”陸安清笑:“我和老林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誰會去計較這個?那小孩兒是不懂事,剛從老家出來,沒教養好。我回頭和老林說說,讓他好好管教管教,你也別跟她置氣,沒必要。”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雖然我年輕,資曆淺,但在邊防營也還算能說得上話。所以別想那麽多,沒人能欺負到你頭上去。”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酸溜溜的?

不過江嘉意還是默默地吐了一口氣。

望著對麵男人溫和的笑臉,心裏生出了一絲奇異的柔軟。

她也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麽。

應該是好多年沒有體會過的,有人撐腰的滋味吧?

樓上的氣氛一片祥和,樓下的氛圍卻不太好。

孟菊英一回家就將林政委揪到了裏屋,將之前發生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跟他說了一遍。

聽得林政委一陣牙疼。

“剛才小江說的那些話聽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老林,你跟我說個實在話,那人到底怎麽樣?這話不會傳出去吧?”

“不會。”林政委回答得非常幹脆。

“我和小江不熟,但人應該不是那種挑三說四的。別的不說,你看看她把海洋照顧得多好!

而且衛生院的韓院長你不是認識嗎?多傲氣個人,平時除了工作都不愛和別人說話的,偏就和小江關係處得特別好。

不光韓院長,你看看那幾個小戰士,還有嘉強的同屋小武,反正隻要和她打過交道的,就沒人說不好的。

真要說有什麽不好……”

說到這兒林政委嘿嘿笑了兩聲。

“什麽不好,你倒是說啊!”孟菊英一巴掌拍過去,嗔怪地問道。

“真要說不好就是太舍得花錢了!你不知道自從她搬過來,那樓上天天炒菜啊,香得我都不敢飯點兒上在家待!”

孟菊英讚同地點了點頭:“是,這小江是個手鬆的,你看看她早上送來的菜,用的油咱家一個月都用不了那麽多!還有,她今天買了那麽多蝦啊!”

“人家有錢。”

林政委不以為然地說:“人家是工人家庭,一家除了她全家掙工資。她哥和她弟都還沒結婚,也沒媳婦孩子可養,有點錢不都緊著她花?

嘉強在部隊這麽多年,我沒見他往家裏寄過什麽錢,可但凡有點零花,都攢著給她這個做妹子的寄過去。

說起來就是她是替兄弟下鄉的,不能讓這個妹子受委屈。”

孟菊英聽著也不由的嘖嘖兩聲,神情裏全是羨慕。

“先不說小江,有一點人家說得沒錯,小巧是不會說話!你聽聽她剛才說的都是個啥?”

林政委果然是做思想政治工作出身的,很快把話題引了回來。

聽到說起侄女,孟菊英也氣得夠嗆。

可再氣她也是個做嬸子的,總不能在丈夫麵前說他親侄女的不是。

隻能說:“你有空了和她好好說說,該教育的教育,她沒出過門,腦子裏沒那根弦。”

林政委一想到要去教育已經成年了的侄女就一陣頭疼。

他隻能說:“你要是沒事了,就帶著小巧多和小江還有韓院長接觸接觸。小江那人就是嘴利索,心眼不壞。

而且她說的那話一聽就是思路很清晰的。你們和她多學學,特別是小巧,讓她好好學學人家是怎麽和人打交道的!”

孟菊英暗暗撇了撇嘴,覺得丈夫是一點不了解女人。

侄女鬧了那麽一出,人家小江要是還願意和她們和睦相處那才奇怪。

不過她也不好說,剛來總不能事事和丈夫唱對台戲。

於是點了點頭,說:“行,我回頭讓小巧去和小江好好賠個不是。”

江嘉意一口氣買了十二斤大對蝦,這樣的天氣又不能久放,自然要早早地吃掉過足癮。

晚上的時候她做了油爆大蝦,那味道簡直香飄十裏,直把樓下的林月月差點饞哭!

好在蝦一出鍋,她立刻盛了兩隻送到樓下,說給嫂子還有孩子嚐嚐味道。

雖然說起來隻有兩隻蝦,可這是對蝦!

兩隻差不多就有快一斤了。

足夠一家人打個牙祭。

看著那蝦,林政委嘖嘖稱讚。

而孟菊英也不得不承認丈夫說的沒錯,人家小江為人就是大氣!

看看人家做的事,啥也不用說就把兩家的關係給緩和了。

為此她對江嘉意的印象也好了幾分。

除了油爆蝦,江嘉意還做了蒸餃。

足有拳頭大的蒸餃她一氣做了二十個!

這樣的餃子她自己最多吃兩個,兩個小崽加起來也就是三四個的量。

剩下的十幾個,不用說那必須是給陸安清留的啊!

昨天陸安清的那一通承諾,讓他的形象在江嘉意的心裏瞬間又高大了幾分。

一大早陸安清吃了八個蒸餃,還喝了一碗蔬菜粥。

就他這塊頭都覺得胃裏鼓鼓脹脹,吃得有點撐。

可胃裏撐心裏卻美啊!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得這麽舒服過。

昨天晚上武向陽值班,今天早上他自己去出操。

早上六點鍾的室外空氣新鮮,小風習習的,讓他的心情都跟著飛揚了起來。

可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聽到有人在一旁喊他:“陸副營長。”

他扭頭一看,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站在樹影下。

正是昨天在家裏胡亂說話的那個林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