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嘉明進門江嘉意就在想弟弟此次來的原因。
主要是她這個弟弟雖然年紀小，但絕對不是那種心裏沒譜的孩子，他的忽然來訪必然是有原因的。
剛才嘉明和爸爸說起廠裏的現狀，說到工資都發不下來了，江嘉意明顯就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糾結。
江嘉意當時腦子裏隱隱的就有了個念頭，現在看來自己想的應該是沒有錯了。
“你想辭職？”她直接問道。
“辭職？辭什麽職啊，不行，絕對不行！”
不等嘉明回答，一旁的江母就不幹了。
“嘉嘉，你別瞎攛掇他。嘉明的工作多好啊！他在司機班，司機啊！八大員啊！你知道能進司機班多不容易嗎？要不是那一年廠裏的招工考試嘉明考得好，就算是有你爸的關係他都進不去！
他這才出師多久？連半年都還沒有呢，這時候怎麽能辭職？這不是胡鬧嘛！”
江母的頭都快要搖成了撥浪鼓，越想越覺得這樣的想法太危險。
她警告地瞪著兒子：“你別亂來啊！不然等你爸知道了，看他怎麽收拾你！”
嘉明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
看母親又要瞪眼，他伸手攬住了江母的肩膀，湊過去親昵地在她的臉上靠了靠，說：“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沒辭職。”
說著他站起身，還把母親也給拉了起來：“走走走，我還沒去看過咱家的小吃攤兒呢。媽，你帶我去看看唄，我看著生意可好了！”
聽到兒子說起了自己的生意，江母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拉著兒子就往門口走，邊走邊炫耀。
江嘉意看弟弟三兩句就把母親給糊弄住了也是好笑。
她朝倆人擺了擺手：“你們去吧，我還有點活沒幹完，我就不去了。”
嘉明答應著跟著母親出了門，隻是在母親看不見的地方衝姐姐眨了眨眼睛。
那意思很明顯，他有話要跟江嘉意單獨聊。
嘉明去小吃攤的時間還挺長，回來的時候一身的油炸味道。
剛換的衣服上就沾了油漬，一看就是親手去試著炸東西了。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江父江母都留在攤子上繼續幹活了。
他回來的時候江嘉意已經坐在葡萄架下麵等著他了。
在她麵前的桌子上放了冰鎮的酸梅湯還有剛才冰箱裏拿出來的西瓜。
嘉明在江嘉意的對麵坐了下來，然後收起了麵對爸媽時的笑臉，有點迷茫地說：“姐，我這回來是來找你的。我覺得咱家就你最聰明，我想問問你該怎麽辦？”
聽他這麽說自己江嘉意是又好笑，又有點心疼自己這個弟弟。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爸媽這會兒大概率應該都還在雲縣，嘉明應該還是父母口中的老兒子，享受著來自於父母的，最大的關愛。
正是因為自己留在了南江，現在才變成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了老家。
想到這兒，江嘉意看向弟弟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說說吧，到底什麽情況？”
嘉明看了看姐姐，似乎是在姐姐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勵，讓他終於敢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他說：“姐，我想停薪留職。”
“停薪留職？”江嘉意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內心一陣驚駭。
現在已經能夠停薪留職了？
按照她之前所在的世界，這種情況差不多應該是在九十年代才興起的啊？
不僅是停薪留職，還有剛才弟弟所說的工廠效益不好，包括工資發不下來，這都應該是最少也要五六年甚至十年後才會困擾大家的問題。
怎麽現在就出現了？
這可是八一年！
應該還屬於工廠最熱火朝天的時候！
江嘉明並不知道姐姐被自己說出來的名詞給嚇到了，他還以為姐姐也跟父母一樣不讚成自己的選擇。
於是隻能進一步的遊說：“姐，我這不是一時興起，這是我想了好久才做出的決定。
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我還說得輕了，其實廠子裏的情況比我說得還嚴重。
咱機械廠之前什麽情況你知道吧？咱廠裏麵的工人差不多一半兒都是臨時工。因為正式工名額有限，重活髒活一向都是招的臨時工幹的。
可現在臨時工都被辭退了，正式工除了後勤還好些，一線的工人真就是什麽活都得幹，最後還拿不到錢。
錢不錢的咱不說，主要是看不到前途啊！
咱廠的生產線太舊了，那些機床都還是解放前買的。新的生產線買不起，舊的也改造不好。這樣下去就是惡性循環……
反正，姐，咱廠裏除了像咱爸媽這種年紀大，在廠裏幹一輩子的，年輕人都不想幹了。”
隨著弟弟的訴說，江嘉意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她也終於想起自己現在是在一本書裏，這裏的世界是原作者塑造出來的。
雖然大體時間線比較接近，但很難說沒有她自己搞出來的私設。
這種情況下，把改革大潮往前推個幾年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真的像弟弟說的那樣，那機械廠確實沒有什麽留下來的必要了。
沒準兒很快就要倒閉或者被收購也未可知。
想通了她就不想再勸說弟弟什麽了，直接問：“你這回出來逛主要是想看什麽？你想開飯店？在咱買下來的那兩個鋪麵裏？”
聽姐姐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嘉明的眼睛一亮。
他說：“我還沒想好，也沒有確定要開飯店。我就是想出來多看看，長長見識。我覺得不多走走，多轉轉，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幹什麽。”
江嘉意點了點頭：“那你這回都去了什麽地方？還想再去哪裏？現在有什麽目標了嗎？”
聽姐姐這麽問，江嘉明反倒不敢立刻回答了。
他又盯著江嘉意看了好幾眼，然後不確定地問：“姐，你這是支持我呀？你不怕我把工作搞沒了，然後生意還做不起來，最後一事無成？”
江嘉意嗤笑了一聲，伸手在弟弟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說什麽呢？你才多大啊，這麽一大點兒年紀就敢說自己一事無成？你就這麽小瞧自己？
誰還天生就什麽都會啊？不會就學，錯了就改。
你這麽年輕，有的是試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