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憶中江嘉意知道,張超家和原主家是一個家屬院的鄰居。
不過和他們家庭和睦相反,張超家是再組家庭,氛圍很一般。
張超是作為拖油瓶和母親一起嫁到機械廠家屬院的,當時他繼父家已經有了兩子一女。
兩個兒子都比張超大,一個大了兩歲,一個大了四歲。
妹妹比他小一歲。
張超母親是家庭主婦,沒有工作,養活這麽一大家子的重任就都落在了他繼父身上。
說起來繼父並沒有苛待張超,實在是那個年月大家生活都不易,他上班已經很累了,下班回來後也想不起要刻意對哪個孩子好一些。
而張超母親,卻覺得自己多帶了一張吃飯的嘴過來,很對不起丈夫一家人。
平常生活裏就會故意對繼子繼女更好一點,好以此顯示自己的公平。
後來更是發展到用克扣親生兒子的方式來討好那一家人。
這種情況在他母親又給繼父生了一個女兒後到達了極點。
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給丈夫生出兒子,那女人覺得愧疚。
而她彌補愧疚的方式就是更加苛待張超,甚至不給他吃喝,省下東西分給家裏其他幾個孩子。
因為她常年如此,夫家的幾個孩子也習慣了這種生活,甚至把這當作理所應當。
原主和張超從小就認識,但真正熟起來還得從張超和她哥江嘉強初中坐了同桌算起。
江嘉強在家裏是老大,別看外表大大咧咧,但因為弟妹年紀小,都需要他照顧,所以心很細。
一個院兒裏長大,張超什麽情況他心裏很清楚。
在發現張超經常餓肚子,甚至有時候一兩天才能吃一頓飯之後,他就時不時地把他拉到自己家去吃飯,有點好吃的也總不忘給他帶一份。
時間長了,整個江家的人跟張超就都混熟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江嘉意。
別看張超家條件不好,他本人連飯都吃不飽,可因為樣貌白淨,身上帶著一種同齡男孩所沒有的憂鬱感,所以他在學校還是很出名的。
原主自己也說不清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張超。反正,在知道他和自己哥哥一樣體檢合格,馬上就要當兵走了的時候傷心的大哭了一場。
家裏人都以為她是舍不得親哥,為此江嘉強還特意用自己攢了很久的錢給妹妹買了一頂那個年頭很難買到的毛線帽。
可實際上隻有原主自己知道,她最難過的是張超也要走了,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原主熬了好幾個晚上,拆了家裏攢下的棉手套給哥哥還有張超一人打了一條棉線的圍巾。
嫌顏色不好看,還求人找顏料給染成了藏藍色。
在兩個人即將離開的時候,她把圍巾塞到了哥哥和張超的書包裏。
隻是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在給張超的圍巾裏還卷著一封她寫了很久的信,信裏寫了自己對他的喜歡,還說隻要他願意,她會一直等他,等他退伍回來和他談對象。
看清楚了原主的回憶後江嘉意一陣無言。
她還以為是多大的糾葛呢,鬧了半天原來隻是小姑娘的一場暗戀。
算算日子,寫這封信的時候原主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
十八歲的張超肯定不可能對一個十四歲的小黃毛丫頭有什麽深深的愛戀。
原主一直到下鄉也沒有等到張超的回信,很明顯對方對她完全沒有一點意思。
原主後來應該也明白了張超的意思。
亦或者當初的那份喜歡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春心萌動,過了那陣自然就消散了。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當初的舉動太令人羞窘了,還是頭一回向人表白就被無視太尷尬了,原主將這份記憶深深地封存,自己都不願去觸及。
如果不是張超今天忽然捅破,江嘉意覺得可能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記起來還有這麽一件事。
想到這兒,江嘉意快速收回思緒抬頭看向對麵的男人。
此時的張超正因為她長時間的沉默而神情中帶出了微微的忐忑。
看她抬頭,他清了清嗓子,叫了聲:“嘉嘉……”
可也僅僅隻這一聲,後麵的話全卡嗓子眼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看他這樣,江嘉意故作靦腆地揉兩下鼻子,然後苦笑道:“張超哥,你怎麽這樣啊?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不就是一個玩笑嗎,你怎麽還沒忘呢?
我都已經知道錯了,這回見麵你沒見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話了?
你還提,還提,有你這樣當哥的嗎?抓著點小辮子你是要打趣我一輩子嗎?”
張超被她說得一愣。
在江嘉意沉默的時候他的腦中閃現過無數她可能會回複的話,也想了一百個同她解釋的理由。
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把曾經的那段過往當做一個玩笑?
隻是一個玩笑嗎?
想到這兒,張超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入了穀底,被無數的悵然若失所籠罩了。
他試圖想要解釋:“嘉嘉,我說的是心裏話,我願意……”
“行了,張超哥。”江嘉意扶了一下他的胳膊,又很快地鬆開了手。
然後看著他感激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了,聽到我這些年的遭遇你心裏難過了。可是,哥,你要相信我,這事兒真的過去了,我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她說著朝他擺了擺手:“咱以後別提了,老說這沒用的幹什麽?往後我的日子肯定會好著呢!哥,你趕緊走吧,早點回去還能休息會兒,下午還值班呢!”
說罷,江嘉意根本沒有再給張超說話的機會,就笑眯眯地朝前推了推他,自己轉身朝家屬樓走去。
張超站在原處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的腦子裏全都是江嘉意之前說的那些話。
她說,那事兒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張超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哪件事?
是指離婚的事兒?
還是指曾經的那份情意?
望著江嘉意的背影,他的眸底一片深沉,其中隱藏著各種難言的情緒。
江嘉意離開後,陸安清回了房間。
一進門就看見那兩個小子睡得呼嚕呼嚕的,就好像兩隻小豬。
隻是因為悶熱,兩個孩子的脖子上全是汗。
他拿出毛巾走出房間,想去廚房濕一下給他們倆把汗擦擦。
結果剛走到水池邊,隔著窗戶就看到了一樓遠處葡萄架下站著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