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妍身處濃煙熏烤過牆壁帶著黑汙的廚房,暖橘色的低瓦小燈泡吊在頭頂,將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橘光,

她聞言,回過頭,看著靠在門框的邵江野,輕嗤道:

“你神經是吧?”

若不是那天他眉眼冷淡的要求她不準回去一事還曆曆在目,她都有些懷疑,那話是不是邵江野說的。

邵江野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在想到邵宏那副為了江玉妍都變得詭計多端了起來的樣子,也怕再讓她回去,

邵宏再見事情不是往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直接來一包藥把事辦了,反正他是不會碰她的,但要真走那一步,親親碰碰的,不成也得成了,

他意識到這點,欲言又止,故意道:

“隻是沒讓你回家,也沒說家裏的活不讓你幹呀。”

江玉妍握著鍋鏟的手頓了下,她都夠忙夠累的了,還要天天跑回去給他做飯做家務,真是活閻王也沒他會整活,

她緋唇微張,吐字清晰道:

“滾。”

邵江野偏過臉,一臉傲嬌,才不聽,坐下開裂的四角小餐桌上,撈過筷子就動了起來。

江玉妍氣急,剛欲伸手去奪,下一瞬,一張大團結亮在她麵前道:

“這個夠麽?”

江玉妍頓住了手,隨後接了過來,現在國營飯館一頓飯有雞有魚也不至於十塊錢,別說就這兩盤素菜了。

黃瓜脆爽酸辣,豆角脆嫩微辣,邵江野兩碗飯,才放下筷子道:

"不如你別開服裝店了,直接做餐館吧,這個錢我投了,也省的你天天招人眼。"

江玉妍冷笑道:

“餐館不招人眼,我不愛幹。”

“你是一點臉都不要。”邵江野黑眸冷厲,冷嗬完,踏步離開。

江玉妍苦澀的扯了扯唇,他真以為以她的名聲開飯館就能有生意了,

哪怕有,落在旁人口中,還是衝著看她人來的,倒不如選擇自己喜歡的行業。

她吃完飯,畫到了半夜,許是夜深人靜靈感爆發,

她腦子裏的思緒接連不斷,甚至在畫出一款時,又能想到類似的其他款,一連畫了十幾張都不覺得困,

第二天,她帶了兩百塊錢,來到供銷社的賣布區域。

侯桂香看見她,當即炫耀道:

“我跟你們說呀,我兒子啊,現在可是在國營襪子廠工作,當文員,一個月四十塊錢呢。”

江玉妍纖手緊了緊,低斂下眉眼,好端端的突然能進國營襪子廠,那是哪個的手筆很好猜,

隻是沒想到江秀紅在喜歡邵江野時,還能讓他那個追求她的一個尷尬身份出現在廠裏,

她吸了吸氣,緩解心頭酸澀,其實,早就沒有那種心碎的感覺,不過還是好不甘心,

自小相識的情分,又相戀多年,結果終究抵不過見過一麵的廠長女兒。

侯桂香笑了笑道:

“小妍,我說你也別難過,我家臨安日後要是有個好前程,肯定會給你在廠裏謀個工作的。”

江玉妍揚著唇,回過頭道:

“不用了,那點工資我還看不上呢。”

侯桂香撇了撇嘴,壓根不信她這話,剛欲說話,

可下一秒,隻見江玉妍拍下兩百塊錢放玻璃櫃子上,指著布匹道:

“那幾款女士布料,每樣都給我來三十寸。”

侯桂香雙眸瞪大,兩百塊錢哎,就她娘那個藥罐子,別說兩百了,家裏就是有二十都算寬裕的了,

她詫異道:“該不能是邵江野給你的吧。”

江玉妍笑意吟吟道:

“你這意思是想說邵老板心善呢還是他看上我了呢?不過不管哪個,他能為我這麽一個毫無名聲可言的女人花錢,說明可比嫁你家日子舒坦多了,你個摳門精。”

侯桂香恨得牙癢癢,若不是她,也不至於現在李臨安擔上了個新婚夜離婚的二婚名頭,

雖然對於男人來說,這不算什麽,

可本就比江秀紅家差不少,這還來個這,又多一處缺點,

她冷哼了聲道:“你不說你是陪邵江野幹些不正經的呢,遲早稽查隊給你抓去。”

江玉妍剛欲開口,恰好此刻,門外傳來李臨安的聲音:

“娘,你又胡說什麽呢?能不能消停點?”

江玉妍回過頭望去,隻見李臨安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麵相都更俊秀了幾分,

不過她可沒有打量的耐心,抱著布匹,往門外停著的驢車上放。

侯桂香冷哼了聲:

“哎呦,我兒子看不上你,以前看不上,現在更看不上,你這還眉來眼去的幹啥呢。”

江玉妍都不願搭理,她來回倒騰抱了兩躺,坐在驢車上就準備離開

而侯桂香剛欲再吐槽兩句,就見李臨安也走了出去,她不放心,跟到了不遠處的玉妍服裝店,心底頓時有些不妙的預感,果真便見李臨安走了進去,手裏還攥著一卷錢遞給她道:

“你做生意需要用到錢,這個先拿去應急,但記得千萬別跟任何人說。”

江玉妍並未去接,但卻詫異他突如其來的動作。

侯桂香感覺自己要被氣瘋了,衝進去道:

“李臨安,你瘋了是吧?家裏柴米油鹽那樣不要錢,討好江姑娘,不要送禮的?你怎麽敢把錢給她的?”

李臨安還沒來得及回過頭,手中的錢就被她一把抓了過去,

他不耐煩道:

“娘,你不在供銷社好好工作,來這幹什麽?”

侯桂香氣惱道:

“我要是不來,這麽多錢不得被她敗光了?”

江玉妍冷笑道:

“我就是窮瘋了,都不會要你兒子一分錢,你們要吵出去吵,別耽誤我忙。”

侯桂香是真沒想到李臨安會把錢給江玉妍,她麵色陰鷙道:

“你還好意思說的這麽冠冕堂皇,我都懷疑你那二百塊錢是不是也是我兒子給的。”

江玉妍沒放過道:

“放心,你兒子沒有那麽多錢。”

她一句話,讓侯桂香和李臨安同時啞口無言。

李臨安心底不好受了起來,他本來還想著興許是店內生意好,賣的快,

才會再次購買這麽多布,現在看店裏冷清到毫無一人來的樣子,多半這錢是邵江野給的,

可她做了什麽事情,他才願給這麽多錢,卻不得而知。

侯桂香麵上辣紅,確實呀,當個老師別說攢兩百了,就是發的工資都放一起,也沒有兩百,

而這個襪子廠更是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

李臨安沒想為難江玉妍,帶著侯桂香離開。

侯桂香走在路上,擔心道:

“兒子,你這怎麽好端端的想著給她錢?”

“咱....到底還是虧欠她的。”

“虧欠個啥,她不守婦道,幸虧那天沒進行下去,不然你這真是丟人丟大發了。”侯桂香想起那天就一陣後怕,她話罷,見李臨安不語,她接著道:

“不過兒子,這江玉妍突然變那麽有錢,該不能真跟邵江野在一起了吧?”

李臨安眸光堅定道:

“他看不上她的,可能是一些其他原因才會給她錢。”

侯桂香拍了拍胸口道:

“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多了,就怕哪天突然聽到一句,江玉妍可是邵江野媳婦的話。”

李臨安大掌緊攥,溫潤麵容浮現一抹陰鷙,

別說邵江野不會看上她,就是看上了,也絕不會碰她,更何況是娶她這事。

倏而,身旁過路的人,傳來一句竊耳交流:

“你們聽說了麽?就香灣村的邵江野都結過婚了,是他爹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