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懶漢和黃板牙是一起出去的，但出去後就分開了，各自到城裏晃悠。
黃板牙即便有了不少錢，穿的依舊是破舊的衣裳，好好的布鞋踩著穿，髒兮兮的後腳跟露在外麵。
縣城裏有個地方賣菜擺攤的特別多，他就在那附近晃悠，覺得中午沒吃飽，想再買點啥東西吃。
“紅薯，賣紅薯，剛從地裏拋出來的紅薯！”
“雞蛋嘞，一塊錢五個，還能換糧票、換布票！”
……
因為挑著擔子來城裏賣菜的農民越來越多，菜不僅新鮮，想啥時候買還都行，所以糧票用的越來越少了。
剩餘的糧票就拿來換願意收這些東西的小販。
而小販換來的這些糧票，大多都是因為家裏有在縣城上學的孩子，孩子在學校吃飯得用糧票，就不用來回背糧食，大冬天還能吃上口熱乎的。
縣城裏賣雞蛋、紅薯、小白菜，還有玉米碴子、麵粉的最多。
吳敞亮一家人天沒亮就起，才占了這麽個好地方。
他家也是同樣，按照大小個把紅薯分成三堆。
一堆最大的、一堆中不溜的，還有一堆小不點。
“你買紅薯就買，別亂摳啊，皮都摳破了，誰還要！”張淑芬正盯著那個買紅薯的，城裏人會不會買菜？
“你這上頭都是泥，我是買紅薯，又不是買泥！”買菜的也不高興，她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張淑芬並沒覺得自己這麽做生意不對，“紅薯就是地裏頭長得，剛拋出來都帶泥，誰家都這樣！你快點，後頭還有人等著呢！”說著，不由分說拿了幾塊泥多的塞進去。
數著賣到的錢，張淑芬心情格外好，這裏買東西的人多，生意就是好，家裏總算是見者錢了。
她從裏頭抽出兩塊錢，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塊，“小雪，拿著錢去買點肉，等晚上回家，咱也吃點好的。記得買肥的！”
吳小雪哦了聲，抱著弟弟找賣肉的攤子去了。
她是頭一回來縣城，縣城裏的人穿著幹淨的衣服，在鄉下難得一見的自行車也到處都是，讓吳小雪眼花繚亂，更加自卑，走路都是貼著邊兒走。
偶爾停下來看看別人賣的東西，尤其是那些她沒見過的、稀奇古怪的。
有個攤子前圍著的小孩子很多，有個特別大的木箱子，上頭插著好多糖人，做糖人的糖五顏六色的，想做啥樣就能做啥樣。
吳小雪站在旁邊看了好半天，從沒見過手這麽巧的人。
她抿抿嘴，有些想吃糖。
“你看半天了，要不要買個糖人啊？又能看又能吃，最便宜的隻要三分錢！”賣糖人的問。
“不，我不買。”吳小雪怯怯的答道。
三分錢可以買兩塊糖了，而最便宜的那種糖人，糖並不多，買著不劃算，而且手裏的一塊錢還要買肉。
吳小雪的弟弟小名叫寶兒，寶兒哇哇的哭了兩聲，她趕緊輕輕顛了顛，不敢再繼續耽擱，怕挨罵，去找賣肉的。
她走了兩步，感覺有什麽不對，轉身去看。
後頭全都是人，好像也沒啥不對的。
吳小雪又準備轉回來，轉到一半的時候，看到了黃板牙的側臉，鼻尖一下子冒出了汗。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張懶漢和黃板牙想拐霍安的時候，還有人全都看到了，那就是吳小雪。
這倆人是人販子！
知道他們秘密的吳小雪好幾天擔驚受怕，害怕他們找上自己要拐走她，結果一直沒事，再加上聽說這兩人加上陳銀花不知道去了哪裏，終於放心。
可是沒想到在縣城她看到了黃板牙！
吳小雪低著頭，緊張的繼續往前走，偶爾停下假裝又看別的攤子，實際上則盯著黃板牙，他確實在跟著她！
不，或許他盯著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她懷裏的弟弟。
畢竟那天薑魚那麽漂亮他們都沒拐，拐的卻是她身邊的男孩，女孩子他們興許是瞧不上的。
寶兒嘴巴一扁，又要哭，這小孩又鬧又煩人，晚上經常吵的全家人睡不著覺，但爹和娘沒有半分不耐煩，還說男孩淘氣長大了才有本事。
吳小雪習慣性的顛著，又想到了那些髒兮兮、惡心巴拉的尿布，以及自己身上總是散不去的味道，爹娘對她的不管不顧。
向來膽小懦弱還自卑的她，心裏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要是沒有弟弟，就好了！
黃板牙總去大石頭村打牌，不光老娘們愛聊東家長、西家短，老爺們也愛。
更何況他自打幹了這個，平時沒事就留意那些小男孩，雖然不吃窩邊草，看看總行吧。
所以吳敞亮家生了男孩的事，他是知道的。
老板那邊想要孩子的特別多，他們能弄到一個，就能賣出去一個，就能多賺些錢。
黃板牙想著反正他也不回村了，拐個村裏的孩子也沒啥，再加上他手上有老板上回過來送來的迷魂藥，隻要輕輕一拍、或者怕不保險，給吳小雪一顆加了迷魂藥的糖吃，也就根本記不得是他帶走了她弟弟。
這藥可真是太好用了。
眼瞧著那孩子似乎發現了他，黃板牙也不藏了，快走幾步，手上拿著沾了迷魂藥的手絹，拍了她的肩膀。
“你不是大石頭村吳家的孩子嗎，怎麽到縣裏來了？”
手絹在她麵前一晃，吳小雪眼神呆滯起來，黃拔牙心裏樂開了花，假裝認識她，拉著她走到人少的小巷子裏。
張淑芬等了老半天，吳小雪還沒回來。
“這孩子，買塊肉買哪兒去了，我找找她去，可別把錢偷著花了！”
吳敞亮道，“去吧去吧，今兒賺的不少，孩子平常也沒啥吃的，要真花了你也別打她。”
“丫頭片子不聽話就得揍，你別管了！”
張淑芬找啊找，到了豬肉攤子問人家也說沒見著這麽個抱著小孩的孩子，她著急起來。
“小賠錢貨到底野哪兒去了，寶兒還在她那呢，讓我找著非揍的她三天下不來炕！”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慌。
“誰家的孩子，誰家丟孩子了？”張淑芬聽見前頭吵吵嚷嚷，擔心是自己的寶兒，擠進去一看，就見吳小雪閉著眼躺在地上，周圍根本沒有小兒子的蹤影。
張淑芬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