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魚終於轉到霍安的正麵,發現了他頭巾處漏下來的白頭發。
“你這個是……”
她伸出手想摸,霍安身體後仰躲過她的手,連忙把頭巾重新扯了扯、遮好,帶著抗拒所有人的冷漠和警惕。
霍安咬著嘴唇,等著他早就聽膩了的辱罵的話語。
即便換了個地方,像他這種人,果然還是會被當成見不得光的怪物。
薑魚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眼神,還盯著頭皮那裏。
“我知道了,”她小心的看看周圍,小聲道,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你就是白毛狐狸變得對不對?你太小了,本事不行,所以頭發變不成黑的對不對?噓,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訴別人!”
霍安:“……”
鄉下的小孩子都這麽會想的嗎?
餘光中,看到了抓他的人販子終於找了過來,他看了薑魚一眼,用兩根手指扯著她的衣袖,讓她往裏麵來,沒有碰到她的皮膚。
“怎麽了?”薑魚回頭,看到兩個人急匆匆的,一邊小跑著,一邊四處看,像在找什麽東西。
“他們要抓你是不是?跟我來,我會保護你的!然後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等你長大,別忘了找我報恩嫁給我哦!”
薑魚抓住霍安的手,霍安掙紮兩下,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
“你別扭啊,再扭,就被壞人發現了!他們會把你皮剝了的!”
霍安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排斥感,任由她拉著自己穿過小巷,走的是跟人販子相反的方向。
人販子在大街上沒有看到霍安,片刻後就來到這個小巷子,但裏麵已經空無一人,然後終於繼續往前麵找去,越來越遠。
薑泥鰍發完電報,沒有在門口找到薑魚,心裏頓時慌了,縣裏人這麽多,可別讓拍花子的拍走。
“爹,我在這!我抓到一隻能變成人的白毛狐狸!”薑魚扒著郵電局的牆壁,從側麵小聲招呼他,擺手示意他快點過來。
什麽東西?
能變成人的白毛狐狸?
薑泥鰍知道薑魚愛聽故事,但那些什麽神神怪怪的,全是騙人的,別說能變成人的白毛狐狸,他們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狐狸,該不會是什麽人拿白貓當成狐狸,想騙他閨女買吧?
等薑泥鰍走過去,看到的卻是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麽白貓。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分明就是個人。”薑泥鰍說完,話音頓住。
霍安的頭巾又滑了些下來,他看到頭巾下根根白色的頭發。
這到底怎麽回事?
咕嚕……
霍安低下頭,他的臉上已經麵無表情,可耳朵尖悄悄紅了。
人販子怕他跑掉,故意不給吃飽肚子,今天他還什麽都沒有吃。
“小狐狸肚子餓了,爹,我們去吃飯吧,狐狸要吃肉的對不對,我們去吃肉!”
可是縣城裏的飯館隻有國營飯店一家,他們沒有糧票,隻好攔住街邊挑著擔子賣燒餅的,買了五個豬肉餡的燒餅,皮薄餡大,特別香。
薑泥鰍遞給霍安,霍安卻不接,扭著頭隻盯著薑魚,不時吞一口口水。
“看我幹什麽?不是吧,你想吃我嗎?我不好吃的!”她嚇得鬆開霍安的手,是呀,妖怪好像都是吃人的。
霍安不再瞅她,低頭瞅自己髒兮兮的手。
薑魚躲在薑泥鰍懷裏,等了半晌,見他並沒有吃自己,忽然福至心靈。
“爹,他該不會是嫌棄自己的手和我們的手髒吧。”
霍安再次抬頭看著她,仿佛在說:是的,就是好髒。
薑魚嘴角抽了抽,還是個愛幹淨的白毛狐狸呢。
這裏哪有水給他洗手呀,再加上她說有人在抓小狐狸,薑泥鰍聽的雲裏霧裏,隻能帶他們去了錢家醫館。
跟錢老打過招呼,進到他們家的後院,後院除了狗,並沒有其他人。
感覺到了片刻的安心,霍安嫌棄的摘掉頭上髒兮兮的頭巾,徹底露出那頭白發來。
“爹,我就說他是白毛狐狸吧,我救的,咱們養著他好不好?”
薑泥鰍:“……”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這個孩子看著明明就是個人,但他年紀那麽小,頭發卻跟八十多的老人一樣雪白,太奇怪了。
霍安根本就不搭理他們,對於異樣的眼神也從小就看慣了。
見錢老端來一盆水,他低頭洗臉,順便把頭發也給洗了,最後才搓手,確保每個指甲都搓的幹幹淨淨,最後才肯吃剛剛的燒餅。
燒餅還有一點熱乎,肉餡調的很一般,吃著有些腥。
霍安明明餓的狠了,吃的卻很小口很斯文,看著挺有教養的樣子,吃了一個就不再吃了,轉而盯著桌上錢老給薑魚拿來的核桃酥。
薑魚反倒是看他吃給看餓了。
“爹,我也想吃。”
薑泥鰍給她一個肉餅,她剛想拿,跳下凳子先去洗手。
小狐狸都這麽愛幹淨,她也不能落後。
把手洗的白白的,拿過燒餅,肉好多,雖然沒有幹娘做的好吃,但也還行。
“小狐狸,你怎麽不吃了?你是不是想吃這個,給你。”她把盛著核桃酥的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
霍安這才拿了一塊,咬一口,微微皺眉,看起來並不喜歡,勉強吃完手裏那塊,又不吃了。
反倒是薑魚有吃有喝,吃的直打嗝,癱在椅子上走不動路。
眼瞧著天色越來越晚,薑泥鰍詢問到底怎麽回事,要是別人家的孩子,總不可能直接拐走吧,趕緊給人家送回去。
可是問他叫什麽名字、家在哪兒,全都不說,直勾勾的看著你,像個啞巴。
“你是個啞巴狐狸嗎,好可憐。你要是沒有家,就跟我去我家吧,救狐狸就要救到底!”
薑魚轉而又去求薑泥鰍,“爹,他就是山上的狐狸,肯定沒有家,還有人抓他呢,到了晚上沒有地方住,餓了也沒有吃的,太可憐了,就帶回家吧。”
她好想養狐狸!
薑泥鰍看看嘴巴緊的跟個河蚌似的白頭發小子,再看看自家閨女,歎氣。
“行,那就先帶回去。錢老,您這人多,麻煩幫忙問問誰家走丟了孩子,要是有什麽消息,過兩天我進城來再告訴我。”
想到薑魚說有人在抓他,薑泥鰍又覺得這樣不妥,“算了,這樣吧,我還是帶他去派出所一趟,別回頭父母找不到、把壞人引來。”
他覺得十有八九,這孩子可能是從人販子那裏逃走的。
看衣服,身上沒有補丁不說,料子也很好,但很髒,雖然可能是個啞巴,卻是個聰明的,還特意包住那頭很明顯的白發,就是在躲什麽人。
這兩年拍花子的越來越多,尤其男孩最容易丟,也包括一些小女孩。
想到這,薑泥鰍跟錢老要了塊幹淨的布,想給他重新把頭包上,霍安卻躲的遠遠的。
看樣子,還不愛被人碰,隻好遞給他,霍安這才用兩根手指頭夾著接了,自己包好。
薑魚:“噗嗤,小狐狸,你這樣子好像小老太婆呦。”
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