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十八九歲，紮著兩條麻花辮，前麵留著厚厚的劉海。
穿著當下最時髦的碎花衣裳，氣衝衝地衝入顧家院子。
穀秋紅第一時間認了出來，打招呼道，“翠雲，你回來了？”
龔翠雲大眼睛瞪穀秋紅一眼，道，“穀嫂子，今天我來找你們家小姑子林雲初的。”
如此指名道姓，林雲初站了出來。
“我就是林雲初，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是龔翠雲。我就問你，你為什麽這麽不地道？”
龔翠雲劈頭蓋臉一頓質問。
“……”林雲初莫名其妙，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姑娘，道，“我和你素不相識，我怎麽不地道呢？”
“你怎麽地道了？早之前村裏的幹部和我說，讓我來小學代課的。結果你一來，他們就將小學代課的這個工作崗位交給了你。”
林雲初一下明白了。
“這位姑娘你真的是很好笑，你想來小學代課，那你去找村幹部啊，你來找我幹什麽？”
代課這個事情，是村大隊長和她好說歹說，再加上裴安康確實沒老師教他才願意幹的。
“我就是找村裏的幹部沒有用，他們說這事情已經確定了，這一年的話隻能是你！我但凡能和村裏的幹部說明白，我來找你幹什麽？”
"……"這清奇的原因讓林雲初哭笑不得，“這不是我做的決定。”
龔翠雲冷著臉，道，“但這卻是因為你，才有了這個決定！”
“所以你想幹什麽？”
林雲初問。
“我的想法很簡單，你自己去找村支書說，這活你幹不了。你教不了，並且推薦我來做代課老師。”
“……”
林雲初再一次清楚地感覺到什麽叫做胡攪蠻纏。
代課老師這件事情她並不熱衷，村裏麵如果真有好的老師，讓好老師來教更好。
這姑娘如果資質夠，有素質有素養，好好和她，她不會拒絕的。
“想做代課老師的人是你，我覺得你如果真的熱愛教育事業，你應該向村裏麵的人拿出自己的態度，而不是來找我，因為我也不是決定者。”
林雲初認真和她說。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一點忙都不想幫我，一定要占著這個坑做代課老師對吧？”
“……”幫她？
她憑什麽要幫她？
她是她的誰？
況且這從頭到尾就不是誰幫誰的問題。
“行，我去找我爸！”
龔翠雲冷哼一聲走了。
“……”林雲初冷吐一口濁氣。
她對這村子還是太不了解。
*
“小姑子，換其他人做代課老師也就算了，這個龔翠雲肯定不行！”
“之前我擔心你做代課老師會沒時間做生意，但現在看來，這書還得你來教。”
龔翠雲一走，穀秋紅便認真和她道。
“這個龔翠雲這麽讓人不放心？”
“他就一小學文憑，以前家裏麵條件好，他爹讓他多讀書，她一定要養豬。在公社裏養了一段時間的豬，將豬養死了，她跑回來說要做衛生員。”
“他爹通過他的關係，讓他在公社做了一個衛生員，給病人開藥的時候拿錯了藥，那病人差點一命嗚呼。他們一家害怕人找他麻煩，連夜將他送到了他一個親戚家。”
“他親戚有點關係，將他安排到紅磚廠工作，紅磚廠工作又苦又累，她不願意幹，自己回來了。”
“回到宿舍，他爹肯定要給他安排好的輕鬆的工作，讓她做記賬員。他把別人的工分記得亂七八糟，總工分沒幾個算對的。一問著他還自己委屈上說自己小學都沒有畢業，肯定算不對。”
“後來她聽說做老師好，做人老師等於吃國家糧，衣食無憂，就一定要做老師。”
“這次公社這邊怎麽都不同意，說她文憑不夠，教不好學生。她不服氣，自己去上學。不知道去哪裏上學，一兩年沒有回來。這一回來就找茬。”
林雲初整一個大無語，這號人她哪裏來的臉？
這麽吵這麽鬧！
“你看她那幹啥啥不成的模樣，她能學到什麽東西？她如果進學校裏麵做代課老師，那就是實打實地在霍霍我們的孩子！祖國的未來要被她糟蹋光。”
聽穀秋紅說了這麽多，這個觀點林雲初相當認同。
“好。我知道了！”
林雲初知道自己要怎麽做。
起碼在他們家四個孩子上學的時候，她得做好好老師！
哪怕是代課的。
若真讓龔翠雲這種做老師，那就太可怕了！
“哎，希望村裏大隊長他們能頂住壓力。”
說到後麵的時候，穀秋紅歎了一口氣。
村子雖然小，但關係錯綜複雜。
之前經濟還沒開放的時候，村裏麵各種輕鬆的活，都是緊著村裏幹部的親戚安排的。
龔翠雲是村書記的女兒，她爹若真的要去找村裏麵的幹部，鬼知道其他幹部是啥德行？
幸好她現在還沒生孩子。
不然孩子放村裏小學，隻能養出一個字：廢！
父母還沒回來，元寶躲在柱子後麵，悄悄聽著這一切。
小眉頭緊縮。
林雲初怎麽還要做老師呢？
他是他姑姑，她如果在學校做老師，他見到她，是要捂著臉，還是直接繞道走？
她為什麽要做老師？
讓龔翠雲做老師不好嗎？
之前龔翠雲給他們上了兩天課，開始上課幾分鍾還好。
後來她發現這課自己壓根就講不明白，就都讓他們去操場，跑跑跳跳，各種玩。
這多好啊！
他和林雲初不熟，讓林雲初不做老師，她肯定不幹。
且依照她的脾氣，他越說讓她別幹，她肯定越要幹。
元寶想了一圈，跑了出去。
*
龔翠雲一回家就找她父親哭。
“爸，你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呢？一早之前你就說你和村裏麵所有幹部說好了，讓我回來做代課老師的。”
“我也不是出去玩，我是出去學習的，我這一回來，代課老師的職位就給了一個不在我們公社長大的，女的。”
“村裏麵的其他幹部就這麽不將你當一回事嗎？”
龔強健眉頭狠狠一皺，道，“你覺得我沒有和村裏其他的幹部說嗎？人家大隊長不同意說你教不了書，說你這些年幹的事情沒一件是靠譜的。”
“他這樣說的時候，我這老臉都被你丟光了！”
龔翠雲直接騰地而起，氣憤地道，“大隊長家很厲害嗎？很了不起嗎？他怎麽能這樣說我？他這說的不是我呀，他說的是你爹，他說您不靠譜，你養出來的女兒不靠譜！”
“你給我安靜點，別鬧，鬧也沒用！”
龔強健惱火地道。
這件事情上，其他幹部確實不尊重他的意見。
他都沒有發表看法，他們就將林雲初這個代課老師定了下來。
但是現在，他也沒什麽好辦法。
龔翠雲哭。
直罵他爹不中用，不愛她。
龔強健一個頭兩個大。
當即去找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