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吃誰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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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分布的區域極為廣大，種類與部落不計其數，各自擁有不同的風俗習慣與語言，在對待死者的方式上區別尤其明顯。
任何法術離開主人之後都不可能分清敵友，妖雲發出的連串不潔之氣擊落了準備逃跑的道士，也殺死了許多妖兵，他們可以隨意呼吸不潔之氣，卻承受不住爆炸帶來的衝擊。
麵對支離破碎的同類，獸妖選擇將他們徹底肢解，個別還沒有死透的獸妖，剛發出吼叫聲，就被一群同伴拉胳膊扯腿，撕成了碎片。這樣的送終方式，即使是半妖看在眼裏也感到膽戰心驚，半妖不僅長得像人類，行為也更文雅一些，將死者的屍體收集起來，有的埋入地下，有的放火燒掉。
死者不超過二百，處理方式卻有二三十種，坐在營地邊緣的慕行秋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很快就注意到不少妖族都是古神教的信徒，大量三首神像與死者一塊入土或是火化。
“若不是親眼看到，很難想象妖族除了相貌各異，還有這麽多的差別。”慕行秋小聲說道，在他身後，辛幼陶與申己正躺在一堆破草席上假裝休息，其實是在暗自存想，以去除被迫吸入的不潔之氣。
混亂一開始他們就向營地邊緣跑動，因此躲過了大部分爆炸產生的氣流，可即使隻是一點，也必須馬上去除。散修內丹駁雜，對不潔之氣沒有那麽敏感，歐陽槊因此充當護衛，三人一塊存想，慕行秋很快醒來。體內還有一點殘餘，但他覺得自己能受得了，提前擺脫存想是怕有意外發生。
還好營地裏一片忙碌，沒有妖兵注意他們，歐陽槊給自己抹了一點血跡，看上去像是受了傷，但又不太重，可以不必參與處理屍體。聽到慕行秋的話，他點點頭，“沒人能說得清到底有多少妖族部落。連他們自己也不能，基本上見麵就打，為一點食物就能動刀動槍，說實話，漆無上能將妖族凝聚起來，還是挺了不起的。”
話已出口，歐陽槊才想起來身邊坐著的半妖其實是一名道士，急忙補充道：“不過本事越大為惡越大，漆無上對人類可一點也不寬容。他還沒成為巨妖王之前就經常宣揚‘滅族’，說是隻有將人類徹底消滅幹淨，天下才能太平，妖族才能迎來盛世。他還說古神屬於妖族。人類即使信仰它，也同樣該殺。”
慕行秋笑了笑，他也不否認漆無上的本事，作為曾經的龐山道士。他對這隻狼妖即使沒有敬佩，也從未蔑視或是低估過。
“我想道士們暫時應該沒事，羽王得把他們送給巨妖王表功。不會在這裏就把他們殺死，咱們還有機會把他們救出來。”豐東晨獨自現身救人，歐陽槊心中有些愧意。
被不潔之氣擊中的道士當中，豐東晨堅持的時間最長，羽王伐東若不是有雙翅護身，差點死在萬第山道士手裏，事後他立刻躲進了營地中唯一的獸皮帳篷裏。十一名俘虜全被妖繩緊緊捆住，藏在身上的最後幾件法器也被奪走，完全暴露在不潔之氣當中的道士很快就變得衰弱，被飛妖抬走。
慕行秋點點頭，他也正在思考救人的計劃，這十一個人畢竟是道士，不能就這麽留在妖族手裏，他抬起頭望著高空中飄**的妖雲，“最大的麻煩是它。”
“妖雲不會一直跟到百丈城吧，路上總有機會。對了，咱們得小心點，得稱它們‘聖雲’，這是妖族的叫法……”
歐陽槊正小聲介紹妖族的一些細節，慕行秋的目光卻被營地對麵的一隻獸妖吸引住了，高大的守門熊妖正在和幾隻個頭稍小的獸妖商量什麽，很快他們圍著營地走動，每到一處妖兵聚集之地，總是從中叫出一兩隻半妖，若遇反對或猶豫，就直接拉出來，偶爾還會動拳。
歐陽槊也注意到了，低聲說：“他若是來找麻煩，由我應對，獸妖雖然喜歡打架，可咱們還是能不惹事盡量不惹事。獸妖與半妖向來不合，待會我要是表現得粗魯一點，你別在意。”
“他來了，你盡管當一隻獸妖吧。”慕行秋伸手推了推了身後的兩人，把他們從存想中喚醒。
熊妖帶領的隊伍已經多達二十五六隻妖魔，他邁著大步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的妖兵沒一個能高過他的肩膀。
歐陽槊起身迎上去，從這時起他是一隻叫豪大的獸妖，被熊妖打過一拳，可以套近乎。
他們用獸妖的方式交談，互相吼叫、互噴口水，歐陽槊明顯處於下風，沒吼幾句，頭上濃密的毛發已經有點濕漉漉了。
獸妖最擅長的交談方式還是拳頭，熊妖一把將歐陽槊推出十餘步，兩步走到慕行秋麵前，三名假妖隻得站起身，仰頭看著這隻他們平時根本瞧不起的大塊頭。
“飛電。”熊妖說出慕行秋的假名字，“他奶奶的，越是雜種越喜歡攀高枝，飛、豪、漆三個姓都快被你們用爛啦，就不能換個姓？我叫老撞，因為我剛出生十天就撞斷了家門口種了幾十年的鬆樹，我沒有姓，也用不著。親生爹娘都照顧不到你，還想讓連骨頭都不剩的妖皇保佑你？他奶奶的，一群雜種……”
“你剛剛又打了我朋友一下。”慕行秋打斷熊妖老撞的話。
老撞哈哈大笑，伸手摟著飛電的肩膀，轉身對後麵的二十幾名妖兵說：“聽見沒有，這才叫兄弟義氣。”然後他低下頭，呼出的氣息帶著一股腐肉的味道，“光用嘴講義氣那是人類，你呢？除了動動嘴，還有什麽本事？”
慕行秋屏住呼吸，身形突然後撤，擺脫肩上的粗壯手掌，隨後一腳踹在老撞的右膝窩上——沒踹動。
慕行秋體內還有殘餘的不潔之氣，他不僅不能動用法力。連正常的力量都不敢用足，即使如此，他這一腳也抵得上五六個普通成年男子的勁力，可是踹在熊妖身上，卻跟撓癢癢無異。
“嗬嗬，雜種就是雜種。”老撞轉過身，雙手抓住飛電的臂膀，輕鬆地舉了起來，然後慢慢用力擠壓，“既然你隻會動嘴。那就求饒吧，讓我聽聽你會的花樣是不是比別的雜種更多。”
老撞一口一個“雜種”，跟著他走來的半妖全都神情漠然，不敢露出半點不滿。
辛幼陶和申己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點替慕行秋擔心，不能動用法力的道士，就像是失去爪牙的虎豹，慕行秋若是就這樣死在一名熊妖手裏，那可太滑稽了。兩人悄悄準備，隻要一點暗示，就能施法救人。
接下來的事情大多數妖兵都沒看清，辛幼陶和申己算是少數見證者。因此鬆了口氣，不再保持警惕了。
老撞的雙手緊緊箍住飛電的身體，見他不肯立刻開口求饒，心中大怒。用力往下一杵，想要將這隻倔強的半妖震碎幾根骨頭，可莫名其妙摔倒的卻是他自己。粗壯的身軀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將剛剛經曆過爆炸的滿營妖兵嚇了一大跳，連羽王伐東的獸皮帳篷裏都有妖兵探頭出來查看情況。
慕行秋用上了率獸九變的“鱗潛”，身體變得跟魚一樣滑溜，隨後又以“虎踞”之法將體重數倍於己的熊妖摔過頭頂。率獸九變一共九種法門，隻與招式、呼吸有關，無需動用法力，慕行秋幾乎每天都會練習數遍，但隻是當成純粹的練功手段，很久沒在戰鬥中使用過了，隨手一用，威力比多年前更大。
在營地裏自封老大的熊妖就這麽倒在了地上，妖兵們先是一聲驚呼，隨後露出興奮的神情，隻有少數獸妖替老撞擔心，跑過來幫忙，嘴裏大吼大叫。
躺在地上的老撞伸起一隻手，表示自己沒事，製止同伴過來，然後騰地坐起來，“你吃誰的飯？”
慕行秋一愣，不明白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是什麽。
歐陽槊急忙走過來，“我們剛從群妖之地過來，還沒選定食主。”
老撞站起身，對身上的泥土毫不在意，“以後你們吃我的飯，我吃三丈妖古糯的飯，古糯吃飛妖將軍占天的飯，占天吃羽王伐東的飯，伐東吃巨妖王的飯，明白了嗎？”
慕行秋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妖兵的層級架構，老撞屬於低級軍官，“吃他的飯”算是普通妖兵的榮耀，那些連食主都找不到的妖後則是最底層，不僅要自己尋找食物與補給，還會受到欺負。
“為什麽我們不能直接吃將軍和羽王的飯？我把你打倒了。”慕行秋問。
老撞大笑，“你越來越有意思了，你可以吃任何人的飯，隻要你能聚集足夠多的部下，我手下有一百二三十名士兵，你有多少？”
“一個也沒有。”
“這就對了，所以你隻能吃我的飯，要不然就餓著，哪天我的飯不夠，就把你們當肉分了。”
“好吧，我們一共四個……”慕行秋差點說出“四個人”，總算及時忍住。
“你有膽量、有本事，肯定也有妖丹吧？”老撞問道，獸妖大都天生有妖丹，半妖卻要靠自己修煉，跟人類當中的散修差不多，數量不是很多。
“嗯，我們四個都有。”
老撞瞄了一眼飛電身後的兩隻瘦小半妖，有點不太相信，“四個就更好了，異史君讓我找二十個，這下子……快三十個了，跟我去見他吧。”
慕行秋等人都吃了一驚，各家道統和洪福天遍尋不著的異史君，竟然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