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和錢婆婆失魂落魄的看著孫女的棺材被火焰不斷吞噬殆盡。
大火燒了足足兩個時辰。
這一夜,許多人都看到衙門的上空一直有火光閃耀,經久不息。
隻是不知,到底在作何?
一早被關閉的大門終於開了,盧若男攙扶著有些失了神智的錢伯和錢婆婆出來。
三人渾身髒汙不堪,錢伯的手上更是緊緊抱著一個布包。
包裹裏是他們收斂的骨灰。
此時,衙門外已經沒有了人,三人走了幾步,才看到等在不遠處的寧秀才。
寧秀才在衙門外等了許久,他原本就覺得傍晚傳人問話不對勁,可是衙門他進不去,更找不到可以進衙門的人。
隻能一直焦急的在外麵等。
加之,今日附近的好似有了異常。
等見到仨人出來,寧秀才連忙上前:“你們怎麽樣?怎麽去了那麽久?”
“我看你們狀態不太對,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盧若男阻止了寧秀才的關心。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何況錢伯和錢婆婆他們這樣,也不適合回答問題。
“先送錢伯他們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釋。”
盧若男的語氣冷淡,寧秀才察覺到不對勁,也沒再多話,一起攙扶著兩位老人回家。
回到家,寧秀才又主動給錢伯他們倒水。
他見錢伯手上一直抱著東西,這樣喝水不方便,好心想將包袱拿過來放到一邊。
可是錢伯一感覺到自己手上的包袱有動靜,瞬間就炸了。
他死死的抱著包袱,眼眶通紅,踉踉蹌蹌的退到角落裏,整個人縮成一團,不讓任何人碰。
錢婆婆趕緊撲到錢伯身上,拍著自己胸脯,放聲大哭起來:
“啊啊啊,我的孫女,我的孫女,老天啊,你把我們這把老骨頭也收了吧。”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啊。”
寧秀才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
“劉姑娘,這,這是,怎麽了?”
他方才隻是輕輕碰了一下那個布袋,他隻是好心想先放在一邊。
沒有惡意。
盧若男看著兩個老人無助的哭泣,雙手緊緊握拳,皮肉被指甲摳的出血也渾不在意。
如此,也能讓她越發的清醒。
“那是錢伯孫女的骨灰。”盧若男沒有情緒的解釋。
寧秀才瞳孔瞬間收縮,語氣有些不確定的問:“骨灰?在衙門燒的?”
得到盧若男肯定的點頭後,寧秀才一拳打在了身邊的桌上,語氣憤恨:
“那個周大人是瘋了嗎?如此惡毒,就不怕京中來人責問?”
在衙門將死者燒毀,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行事毫無顧忌。
盧若男閉上雙眼,盡可能的冷靜下來:“或許這件事情背後的人,權利更大呢?”
隨後將衙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寧秀才聽。
這個周大人,白日麵對眾人時,裝的倒好,可一來,就直接逼迫錢伯他們將屍體燒了。
動作非常快。
他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們。
寧秀才聽罷,心裏也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狠狠擰緊了眉道:“你們在衙門的時候,外麵也出事了。”
盧若男抬眼看向他,讓他直說。
“我見你們這麽晚都沒出來,中途便想去勸那些家中失了女子的人戶,跟我一起去衙門問問進展。”
“誰知道他們一個個不是噤聲不語,就是各種推脫不願去。”
“隻讓我安靜等衙門的答複,別總是去衙門惹人眼。”
盧若男回想起去衙門的路上,一些官差陸續進了一些人戶家中。
當時她還以為衙門傳召了許多人。
誰知道,隻有他們三個。
那麽,那些官差去人家中做什麽?
寧秀才見她不說話,繼續道:
“如今得知你們的情況,我在想,那個周大人如此仔細地詢問死者家中情況,會不會是想以此逼他們閉嘴?”
“威逼利誘都有可能。”
“加之焚棺一事,消息肯定會傳出去,說不定明日開始,街上沒人敢鬧事了。”
寧秀才手按了按眉心:“動作真是快!”
周大人會在朝廷的人到來之前,將縣城徹底控製住。
府城帶來的人馬,明顯比本地的衙役看著氣勢更足,怕都是專門的練家子。
“寧秀才,如今還能出城嗎?”盧若男問。
寧秀才搖了搖頭:“周大人雖然沒有張貼告示,但城門那,已經不準人進出了。”
“除非有他的手稿。”
盧若男歎了口氣:“周大人雖然今天放我出了衙門,但我能感覺到,這隻是暫時的。”
“你覺得他接下來最想做的是什麽?”
寧秀才沉默良久:“若他們蛇鼠一窩,如今事情鬧起來,周大人想將自己和身後的人摘幹淨。”
“自然要讓這件事中的關鍵人物都閉嘴。”
“死人的嘴,總是最嚴的。”
寧秀才擔憂的看著盧若男,現在她非常危險。
明日城裏人都知道三人從衙門平安出來,之後她是死是活,跟周大人傳她去衙門扯不上關係。
“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周大人怕是要對你動手了,還有縣城的那個狗官,王全安。”
“周大人夠狠,或許會直接暗中將王全安找出來弄死。”
“等所有人被解決掉,咱們拿不出明確的人證物證,這事,即便上頭插手,也隻能不了了之。”
寧秀才滿身的無奈,涉身其中才體會求助無門的絕望。
他自負在讀書一道上有些天賦,空有一腔為國效力的心。
沒想到,剛走上讀書這條路,現實就給了他狠狠的一記耳光。
盧若男這會兒根本沒心考慮自己什麽時候會被解決掉。
她一想起衙門中,那個周大人逼迫錢伯不得不燒掉棺材的可惡嘴臉,而他們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窒息了。
女子就活該被人如此欺辱,連討個公道的權利都沒有嗎?
世上的人都出生於女子**,可是又瞧不起女子。
上至九五之尊,朝廷命官,下至讀書經商出門行走,處處是男人,鮮少看到女子的身影。
任何重要的位置都不見女子。
所以女子才會不受重視,像牲畜一樣被人擄劫買賣。
要是上位者中有女子的身影,手握權利的也是女子,女子的處境,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此刻,這個想法如埋進土壤的種子,在她心中不斷地生根發芽。
終有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