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種田有什麽難的?

琉焰教後山, 還有萬頃良田,薑曉若是喜歡隨她去種。

陸珩本想等煉魂毒徹底化解後,再伺機而動, 如今看來還得再快些……至少得趕上下一季的翻地播種。

江湖動**暗流湧動,他若是離開, 有些事須得囑咐好薑曉。

陸珩動作輕柔地放下薑曉的腳, 起身坐到對麵的石凳上。

“姑娘往日在江湖上的名號是個禍患,既選擇種瓜得瓜,今後還是遠離江湖為妙。”

陸珩推拿的動作輕柔, 薑曉心中放下警惕後,竟有些昏昏欲睡。

聽到陸珩此言,薑曉心頭猛地一震。

薑曉早就懷疑陸珩知道她的身份,尤其那日薑曉要把欺辱木槿的紈絝丟下山崖時, 陸珩笑言“姑娘記住,你是地道的農女,不是小妖女。”

可陸珩此時攤牌又有何益處?

等下!

這朝夕相處的狗男人,在培養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後, 難不成還想著要殺她?!

“公子說笑了……我一個普通的農家女,江湖上哪來的什麽名號?莫不是一天三畝地,兩天七畝地?”薑曉不願承認隻得顧左言他, 試圖蒙混過關。

“蒙麵妖女, 心腸惡毒不憐老弱。”陸珩看到薑曉的眼睛滴溜溜直轉, 瞧著好笑又有些心疼。

大曆百姓聞之色變的蒙麵妖女,所作所為大可同秦鶴軒放在一處。

秦鶴軒救下一人, 她便毒其全家, 秦鶴軒捉住匪寇, 她便放虎歸山……

蒙麵妖女的蛇蠍名字, 總是與俠肝義膽的藥王穀少俠秦鶴軒,緊緊纏繞在一處。

也不知是高抬了蒙麵妖女,還是貶低了青霜劍秦鶴軒。

看到薑曉因無法反駁而呆愣在原地,陸珩不由輕笑出聲。

聰明的時候像隻狡黠的貓,發呆的時候像隻眼睛圓圓的兔子,還是耳朵耷拉著的垂耳兔。

陸珩偏著身子伸出手,揉揉薑曉淩亂的發髻,隨後訕訕地縮回手:“剛摸了腳腕,還沒洗手。”

距離第一次見到薑曉,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彼時陸珩遭人暗算,藏匿於樹林之中,卻看一男一女在梨花林間纏鬥。

男子著墨色衣衫形容整肅,聲名鵲起的青霜劍寒光閃爍,是藥王穀穀主的得意門生,已在江湖中展露頭角的俠士秦鶴軒。

而那女子身姿俏麗,卻不以真麵目示人。

一番苦鬥之後女子落敗,被秦鶴軒毫不留情地廢去武功,秦鶴軒留下一句“蒙麵妖女,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好自為之。”便策馬離去。

“嗬……哈……哈,秦家哥哥竟還未認出曉曉嗎?你我還曾有過婚約呀。”

那妖女一把扯掉麵紗,毫不在意唇角不住溢出的鮮血,媚眼如絲地仰天輕笑道。

“公子怎麽……”這馬甲掉的太過平和,薑曉接受了馬甲掉落的現實後,倒是冷靜了下來。

“你二人在梨花林纏鬥時,剛巧路過。”

“那公子……”

薑曉這才把事情串聯起來,原主記憶中一閃而過的身影,原來竟是陸珩。

隻是原主當時已毫無生意,自然也不懼怕被人知曉身份。

“姑娘求仁得仁,往日如何與我無關,我本按照約定陪姑娘發家致富,奈何姑娘沒有警惕心讓人擔憂。”

陸珩有些心虛地輕咳一聲,曾為薑曉備好蝕骨散的事,絕不能讓她知曉。

“江湖人無論正邪,隻殺自己能殺之人,你的秦家哥……哥也一樣。”

陸珩話已至此,薑曉點點頭,沉默無言。

這話雖有些偏激,可確實能解釋秦鶴軒客氣回應林瀟瀟,因為這個世界以實力為尊。

最重要的是,但願如陸珩所言,他如今不會妄動殺意。

又聽陸珩輕聲說道:“我背姑娘回家吧。”

若說薑曉有些習慣了陸珩的溫柔,那今日二人長談後,總感覺大魔頭被魂穿了。

到家後陸珩按薑曉提示,把備好的飯菜蒸在大灶上,便一頭紮進了木工坊。

“捕鼠夾做得粗糙,有機會還是要抱隻貓回來。”陸珩抓著一個設計巧妙的夾子,把使用方式同薑曉說了一遍。

不多時,陸珩又拎著一串小巧的木牌走過來,“機關牽引術雖可解除,但姑娘田莊地廣,以機關庇護最是可取。”

陸珩將木牌遞到薑曉手中,耐心解釋道:“我這幾日將玄瑩石鑽為多塊碎石,嵌入這木牌中。五百畝田地,姑娘一人耕作實在辛苦,若尋到適合的佃戶可將木牌給他,既在一條船上他們自會護著姑娘。”

梨花木牌精致小巧,正麵刻著龍飛鳳舞的“薑”字。

“公子留步。”薑曉捏著手中珍貴的木牌,鼓起勇氣喚陸珩。

“姑娘可是擔憂不軌之人偷換木牌?在凹槽處沾一滴佃戶的指尖血,木牌便隻能服務於此人。”

“公子好思慮,隻是……鍋裏的水快熬幹了。”薑曉伸手指向廚房,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熱騰騰的飯食上桌,薑曉先取了鬆軟的饅頭,沾了辣油美滋滋地狠咬了一口。

陸珩有傷在身,不宜吃辛辣食物,薑曉素來怕他傷重易怒,從來不給他麵前擺辛辣食物。

可現在陸珩卻眼巴巴瞅著薑曉,“就吃一口,傷都好的差不多了。”

“喏就這一點。”薑曉掰了一小塊饃,用竹簽挑了一滴辣油遞給陸珩。

空氣中的辣味濃香撲鼻,陸珩卻隻分到險些看不見的一滴辣油。

“行吧,那我把拉回來木料整理一下。”陸珩把饃一口吞下,有些消沉地轉身。

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薑曉手中剩下的饃,蘸了辣油叼在嘴裏走開了。

看起來,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便到了農曆三月三。

當今聖上為示太平盛世,每年三月三與民同樂,攜朝中大臣們一道,在京郊春遊。

而各州縣的地方官員順承上意,三月三這天各州縣,無不是扶老攜幼全家出動,翠帳彩幄人流如織。

樂平縣城最有名的淩江,春水綠波春草碧色,最是周邊百姓春遊賞玩的好去處。

既是暮春時節,天亮的越來越早了。

陸珩駕著堆放滿各種器具食材的馬車,載著薑曉還有哈欠連天的木槿、黑子,一路疾行。

馬車趕到淩江池畔時,東方才剛現出魚肚白,一隻漂亮的蜻蜓掠水而過,激得江麵漣漪微微。

早起的鳥兒有食吃,又因汗血馬跑得快,淩江邊僅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小食攤子,大多還是挑著扁擔不占地方的那種。

官府出資邀請的插花佩環的樂人,早已搭建好了出演散樂的台子。

耍猴人圈好攤位,開始敲起銅鑼,用細鐵鏈拽著戴帽戲猴,讓它揮舞著小旗在山羊背上來回翻滾招攬客人。

薑曉的攤位,很幸運地占到一個不錯的位置。

從寬闊大路上過來的車馬行人,大多會路過薑曉的攤位。

此處又距淩江水麵不遠,無論是文人在江畔幽靜處流觴曲水,或是男女老少以艾草沾點江水濕身祈福時,都能大略掃上薑曉的攤位一眼。

當馬車廂被安放到地麵上時,引得周遭的商販還有零散行人紛紛側目。

係統給的移動式小吃攤圖紙,隻是市麵上常見的,靠兩個軲轆支撐的平板小推車。

前幾日陸珩收到圖紙時,先是嫌棄地打量了圖紙幾眼,又詢問了薑曉對推車的要求。

薑曉當時回答說,要有地方放小爐子做菜加熱,又隨口念叨了句,要是能有頂棚遮陽避風就好了。

當陸珩輕飄飄地告知“姑娘,你要的小吃攤組裝好了”時,薑曉看到陸珩展示在院子裏的成品,她好半天合不攏嘴。

車廂高大寬敞,通體木製,塗了栗殼色的大漆。

行時是寬敞的馬車,靜時是小吃攤的頂尖配置。

車廂內可以放置兩個小爐子,還有案板一幹物件,是半封閉式的小廚房。

薑曉為蕭氏兄妹提供茶點,順利完成茶館升級任務後,從係統處獲得了即將散架的木桌長凳。

而係統存留了最後一絲良知,提供的是精細榫卯結構可折疊的桌凳。

陸珩因此受到啟發,進一步優化了折疊桌椅,新製的幾套折疊桌椅,就被放置在車壁的暗格裏。

最大限度,完美利用空間。

果然,不怕辦不到,就怕想不到。

到了目的地,陸珩把幾套折疊桌椅,從暗格中抽出來擺放好。

“公子,話本上說有位皇帝癡迷於木匠手藝,因覺得宮裏的床非常沉重,親自設計,廢寢忘食地製作了攜帶便利的折疊床。”

陸珩好笑地瞥了薑曉一眼,“姑娘意思是也想要一個巨大的床,再進行華麗的裝飾?”

“這倒不是,就是突然想起這個小故事。”那個木匠皇帝,可是有名的很。

“姑娘想想就好,家裏暫時沒那麽多銀兩,進行金銀玉石的裝飾。”

正當薑曉收拾著,用火折子點爐火,加熱鍋裏的茶葉蛋時,聽到女娃娃稚嫩的聲音。

“爹爹,好漂亮的小房子,好俊俏的大馬兒,蓉兒想吃這裏的好東西。”

被女兒拖拽著前行的男子,輕甩衣袖想拿出平日嗬斥學生的架勢,可又想到今晨答應夫人放下架子不帶奴仆,好生陪女兒踏青。

“外食不幹淨!”男子歎口氣,嫌棄地掃視了眼食攤,全是灰塵的外食。

卻瞧著女兒小嘴一撇,泫然欲泣。

男子看了眼懸掛在攤前的食單:茶葉蛋、炸雞年糕套餐、青團(限時特供)

隻有茶葉蛋好歹有外殼,少沾染些雜物,“來顆茶葉蛋。”

木槿邊給爐子扇風,邊腹誹道:等著你流口水!還敢嫌棄薑姐姐的手藝。

鍋裏的茶葉蛋很快熱好,道不清的濃厚香味,飄散四處。

被盛放在紙袋中的茶葉蛋,很快送到了麵色不善的男子手中。

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坐在長凳上,小短腿在半空中晃動。

“啊~娘親說不能弄髒新衣服,爹爹喂蓉兒。”

“爹爹幫蓉兒剝雞蛋。”微裂的蛋殼散出隱隱茶香,男子剝了一半,忍不住放到唇邊咬了一口。

女娃娃圓潤漂亮的眼睛,隨著男子的雙手不停地移動,“我要告訴娘親,爹爹偷吃蓉兒的茶葉蛋!”

“乖,爹爹是在給你咬大船。”男子砸砸嘴巴,回味口中蛋黃綿軟的清香,剛說完湊上去又咬了一口。

女童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氣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蓉兒乖,不哭了……這是月牙兒,蓉兒不是最喜歡新月嗎……”

年輕的父親,手捧著隻剩一層薄蛋清的茶葉蛋,無措地安撫哭得喘不上氣兒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