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眼睛盯著我閃爍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你……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其實我也沒想到,這麽一問,就給問出來了,看來之前那番話對她的影響還真是挺大的。

殷夏歎了口氣,隨後又點了點頭。

我也沒想到差一點就被她給蒙混過關了,就說道:“說吧,你見到陸禎的時候的情形。”

好幾想要開口,我感覺殷夏都硬生生噎回去了,就奇怪地看著她:“怎麽?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不是,我不知道怎麽形容。”殷夏似乎很不想回憶當時的情形。

我就覺得納悶兒,勸道:“你就直接說吧。”

殷夏這才點了點頭,有些為難地說道:“當時我去看望他的時候,就隻站在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透過窗戶能看見他滿身插滿了管子,甚至一些比較粗的管子裏麵,還能看到流動的**,好像整個人就靠那些東西在維持著生命。”

聽了以後,我幾乎可以想象到當時的場景,對於陸禎來說,那一定是一個完全沒有知覺,但又很痛苦的過程吧。

我心裏猜測著,全身抖了一下,好像已經體會到了陸禎百分之一的痛楚。

緊接著殷夏就抱著胳膊,怯生生地說道:“看到他那個樣子,給我嚇壞了,整個人就像是靠著機器在維持生命。而且醫生告訴我,隻要拔掉任何一個管子,不出十分鍾,陸禎就會死掉,那時候他的情況很不樂觀。”

“那現在呢?”我追問道。

殷夏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也沒聽到陸禎死掉的消息,至於你聯係不上他,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眉頭皺了一下,怪不得我之前在說聯係不上陸禎的時候,殷夏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一年前的事情了。”似乎是察覺到了我要問什麽,殷夏直接看著我說道。

都一年了?

這麽長時間讓我有些意外,我感覺陸禎不可能靠那個機器維持太長時間的生命,畢竟越是高端的機器花銷就越高,以我對陸禎的了解,他不可能有那個經濟能力。

“現在呢?”我迫切地問道。

殷夏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沒聽說過他的消息了,雖然後來我也見過幾次同學,但對他的談論幾乎都沒有,我也沒上趕子去問過。”殷夏咬著嘴唇,說話的時候並不敢直視我。

該死的,這個女人真是太薄情了。

我忍不住大聲說道:“陸禎可是在你最需要照顧的時候,照顧了你的那個男人,他比任何人都愛你,最後你離開他就算了,就連他的消息都不過問?!”

殷夏低著頭,沒有說話,似乎是不想反駁什麽。

對於殷夏,我有些失望,不知道為什麽陸禎會鍾情於這樣一個女人,但我代替陸禎的時候,又能體會到殷夏在他眼中發光的感覺,總是想要去看,但卻因為光亮而不敢直視。

“你還好嗎?”殷夏突然開口說道。

我從雜亂的思緒中猛地回過神兒來,幾乎能猜到殷夏為什麽會這麽說,就趕緊問道:“我是一個人愣神太長時間了嗎?”

“是……你不說話,這讓我有點害怕。”殷夏擔心地看著我。

我長長吐了口氣,剛才並沒有什麽感覺,看來從‘時間’上我又跳躍了一次,在殷夏口中‘愣神’的那段時間,我完全不記得了,就跟沒有經曆過一樣,還好隻是愣神而已。

我尷尬地看著她:“沒事,我沒事,隻是有些觸景生情。”

“你怎麽那麽了解陸禎……還有我?”殷夏好奇地看著我,似乎這個問題在她心裏已經醞釀很久很久了。

我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但總感覺這個問題像是我自己在問自己。

我搖了搖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那你先告訴我,你從醫生那裏聽來關於陸禎的病情,醫生一定跟你說了什麽相關的吧。”

殷夏點頭:“醫生說……陸禎人格分裂,因為一些暴力的事件被送到了警局,然後又因為頭部受到重創,所以住進了醫院,後來了解到是人格分裂,再加上情況很糟糕,才到了我探望的重症監護室,由看護人員徹夜照看著。”

“陸禎他人格分裂?”這讓我有些意外。

殷夏咬了咬嘴唇,點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陸禎會這樣,但醫生說根據觀察,他在昏迷時候叫最多的名字就是我,而且他又沒有親人了,所以願意跟我說這些事情。還有,我在陸禎鄰居李叔那裏了解到,之前陸禎人格分裂發狂的時候,說自己叫陸崇。”

陸崇?!

本來以為不會再聽到這個名字了,因為這個名字是陸禎在不斷的改變過去之後,才出現的,竟然在最近幾天裏連續聽到兩個不同的人說起過。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我都沒聽說過這個人,可根據李叔所說,陸禎管自己叫陸崇,而這個‘人格’還說陸禎隻不過是他的弟弟,早就應該死在娘胎裏的。”殷夏似乎越說越害怕,不由自主就開始用手摩擦著手臂了。

天呐,這個事情我知道,隻是沒想到陸禎會人格分裂成這個樣子,簡直就跟‘陸崇’真的來到了這裏一樣。

殷夏繼續說道:“聽李叔說,陸崇的時候整個人性格都跟陸禎完全相反,就連力氣和行為都不一樣了,臉上壞笑的樣子,要不仔細辨別,還真看不出來是陸禎呢。”

“那你見過那個‘陸崇’嗎?”

“沒見過,不過聽李叔說,似乎那個‘陸崇’也提起過我,還說了很多不堪的言語,似乎那個人格也認識我,還認識很多其他的人,包括李叔。”殷夏有些害怕地看著我。

怎麽會冒出一個‘陸崇’來呢,怪了……

我正在納悶兒的時候,殷夏就很小聲地問道:“你,你知道陸崇的事情嗎?”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看她的樣子,似乎很在意這個事情,就如實地點了點頭:“知道,但我所知道的,不像是你所說的另外一個人格,而是一個真真實實應該存在的人,隻是在我們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存在。”

“瘋子……”殷夏害怕地看著我,就像是在看一個很可怖的怪物。

我皺眉,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個表情,我隻是把我知道的告訴給她而已。

隨後我就笑了一聲,就知道沒有人能理解我所說的話,把我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被她這麽看著,我渾身不自在,隻是動了一下,殷夏就很警覺地往後挪了一點:“你別過來!”

“你這是怎麽了?”我奇怪地看著她,就算我這麽說了,應該也不用這麽緊張吧。

可殷夏就是一副很害怕地樣子,聲音哆哆嗦嗦地說道:“我聽李叔說過,在陸禎偶爾正常的時候,他也像你這麽說過,而且你剛才說話的口氣,讓我看你就像是在看著陸禎一樣的即視感。”

我?

我攤開手,隨意地笑了笑:“我怎麽可能是陸禎呢,我就是我啊。”

“這我知道,隻是剛才那一瞬間的即視感,讓我把你當成陸禎了。”殷夏有些擔心地看著我,雙手放在身前,這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動作。

我看著他的樣子點了點頭,隻是沒想到陸禎會人格分裂,還冒出了一個陸崇來……

之前就聽趙天說起過陸崇這個名字,涼皮兒的死似乎也跟他有關係,但我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存在陸崇這個人,那我腦子裏所浮現出的那個畫麵中,穿著我家拖鞋的人,踹打著涼皮兒的人,應該就是陸崇啊。

可趙天所說,與殷夏所說的,時間上似乎不太吻合,在醫院的陸禎又不可能直接跑到我這邊來啊。

這一瞬間我的頭有些疼,好像很多忘了的東西都出現在腦子裏,但這些東西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感覺我的腦袋像是出現了一個真空孔洞,無數的記憶順著這個洞冒出來,就像是一個龍卷風,不斷在那裏呼呼吹著,我耳朵裏也都是風聲。

我勉強睜開眼睛,看見殷夏擔心地看著我,口型在動,可我就像是站在大風裏,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

緊接著殷夏的樣子越來越著急,似乎也越來越害怕我,後退了很多。

鈴鈴鈴——

在無數個雜亂畫麵與聲音當中,我清楚聽到了電話鈴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就像是瞬間被人一拳打得支離破碎,那個冒出無數個畫麵的孔洞也消失不見了。

我大口喘著粗氣,鼻尖上癢癢的,這才發現鼻尖上都是汗,已經在往下淌了。

殷夏呢?

我拿著一直在響的手機,這才發現殷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喂?”我接了電話。

趙天的聲音傳了出來:“你怎麽回事?做什麽了?”

“我,我不知道啊……”被他這麽一問,我心裏咯噔一下。

趙天在電話那邊長長歎了口氣:“算了算了,反正也沒什麽大事兒,估計下次殷夏是不會來了,就先這樣吧。”

“等等,我到底做什麽了?”我擔心他掛了電話,趕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