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航氣瘋了,在房間裏拿著行李箱收拾東西:“我要去外公外婆家,這個家我是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都是些什麽人啊,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池映帆想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上半年的時候,爸爸幫了那個村裏一個老戰友兒子的忙,進了不錯的公司,那一家的兒子回到村裏之後肯定說了些什麽。然後這些早就幾十年不來往的親戚,就全都冒出來了。”

當時因為池振廷幫忙這事,劉茵珍還跟池振廷吵了一架,因為那個老戰友的兒子學曆本來就達不到要求,還硬塞進朋友的公司,以後人情都要他們夫妻來還。

池振廷卻因為當年那個老戰友畢竟有過交情為由,堅持幫忙。那個老戰友作風確實不好,年輕時候犯了事被部隊開除,這些年混的很差,卻從來沒有找過池振廷,這一次為了兒子,豁出了老臉來求池振廷,實在不能不幫。

“哥,那你還不快跑,你想啊,等媽待會逛街回來,看到這一大家子,再把之前的事情聯係起來,不跟爸吵個你死我活才怪。”

池映帆無所謂的說:“吵起來才好,這群人自然也就走了。”

“那你不覺得丟臉嗎?”池映航這些年因為父母不分場合的爭吵,已經把臉全都丟光了,自從有一次生日請了同學和同學家長們來家裏過生日宴會,結果父母又吵起來了,他就再也不需要父母參與他的生日,都是自己在外邊約上幾個朋友去玩。

“嗬……整個圈子裏,誰不知道池家夫婦這個鬼樣子,我還有什麽臉,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池映帆才不想逃,他就要好好看著,這對在外人眼中如此般配的夫妻,隔三差五就鬧得雞飛狗跳,隻有看個夠,他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麽。

池映航滿臉埋怨的說:“哥,我現在好怕結婚,要是將來我娶個媳婦,我們也天天這麽吵,我還不如去死。”

“你找個自己喜歡的,不就不會吵了。”

“爸媽也很喜歡對方啊,你看他們不吵架的時候感情多好,媽媽永遠親手幫爸爸洗所有衣物,吵完架都給他洗;爸爸隻要有空就幫媽媽做各種事情,不管媽媽加班多晚,他都帶著好吃的去樓下等著。媽媽經常說,爸爸是很好的人,爸爸也經常說,媽媽是世間難得的好妻子。但是,這一點都不耽誤他們吵架。”池映航無辜的攤了攤手。

池映帆拍了拍池映航的肩膀:“你找個啞巴吧。”

“也不是不行。”池映航開始認真的思考這件事,他是真的覺得可行。

“映航,其實我想說,我們自己的家,為什麽要讓給別人。”池映帆的話說的意味深長。

池映航沒有那麽多心思,不解的問:“哥,他們都是爸爸的客人,我也不能抬著大掃帚把人趕出去吧。”

“你還不清楚嗎,爺爺念舊情,爸爸好麵子,雖然他們都明白那些人是什麽人,來這一趟又是什麽鬼心思,但是你不把事實擺在他們麵前,他們不可能聽你的。”

“哥?你腦子沒發燒吧!爺爺疼我們倒是好說話,可爸是什麽樣子你難道不知道,別說聽我們的,別把我們叫下去給那些人表演個節目,就算是放過我們兩個了。”池映航覺得池映帆簡直瘋了,池振廷一輩子除了聽上級領導的指示,聽過誰的話,這個家裏,他就是唯一的霸主,無論對與錯,都隻有別人聽他的。

池映帆唇角緩緩上揚:“映航,你也快十八歲了,是大人了,你不覺得我們家有些規矩該重新改寫一下嗎?你看看外邊被他們弄成什麽樣了,那都是媽親手布置保養的,這就跟剛才闖進你臥室裏強取豪奪一模一樣,你能忍嗎?我們都已經這麽大了,不該幫媽出頭嗎?”

在這一刻,池映航再一次領略到他大哥的圖謀與算計,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也會變成這樣,但是至少他明白,大哥已經忍了很多年,在等自己長大,也在等他長大。

他們兄弟二人,終將會改寫這個家某些規矩,並且將來,永遠不會把自己的生活過成原生家庭這樣。

“哥,你說要怎麽做,我都聽你的。”他從小就習慣了聽池映帆的話,因為他知道大哥對他對這個家,都是全心全意。

“行,那我們布置一下。”池映帆的眼底多了幾分深意。

劉茵珍回到家的時候,整個客廳裏煙霧繚繞,快要把她平時精心保養的水晶吊燈都給熏黃,各種果皮瓜子皮滿地都是,還有小孩子吃水果和捏著玩的水果的各種汁液,把她一塊手工編製的地毯糟蹋得無法再用。

沙發上也全都是各種黑爪印,甚至有鼻涕,還有手抹上去的口痰……

而池振廷,竟然手裏拿著十幾個紅包,給那些小孩子一人手裏塞了一個,甚至還打包了一些家裏的東西,放到了一邊,擺明了就是要讓這些人帶走的。

火氣瞬間竄上腦門,想要把眼前這一群在沙發上地攤上橫七豎八的人都給趕走。

池振廷早就知道妻子回來之後看到這一切會是什麽反應,但是他沒有辦法對那些人說,我們家不準抽煙,我們家不準亂扔瓜子皮,我們家……一旦那麽做了,他們池家會被村裏編排成什麽樣都不知道。

何況老爺子畢竟對村裏人還是有感情的,聽著他們說一說村裏的家常,也算是緬懷了一下故鄉。幾十年沒回去,總有些故土之情。

池振廷一把將要發火的劉茵珍拉到了二樓臥室去,有什麽事情他們先關起門來說。

可是十幾分鍾後,夫妻倆臥室裏的吵架聲已經傳到了一樓,坐在客廳裏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吵罵聲。進而又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呯啉哐啷!

一個中年男人撇了撇嘴說:“池大叔,你們家這城裏媳婦哪有我們村裏的婆娘好,還敢吵架?打不死她!”

旁邊的中年女人拐了他一下:“胡說什麽呢,人家是城裏千金大小姐,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故意鬧給我們看呢。”

池老爺子無奈歎了一口氣:“別往心裏去,他們夫妻就是喜歡小吵小鬧,我們這家裏小,也住不下,我讓人給你們定了賓館,大家今晚就先去賓館住怎麽樣?”

“不用不用,我們隨便打地鋪就行,你看這沙發上,毯子上,哪裏都行,別亂花錢。”

“對對對,就是,住家裏才親切。”

“是啊,往後我們可要多走動,都是自家人。”

池老爺子滿臉無奈,要是在他自己住的地方也就罷了,這個家一切都是兒媳婦親手打理的,被他們這樣糟蹋,其實自己心裏也過意不錯。本想著他們夫妻兩個都吵起來,至少這些人該有眼力見離開,但是他們這樣子,擺明了不會離開。

他拉不下臉來趕這些人,卻也知道他們確實對不起兒媳婦。

這個家的一點一滴對於劉茵珍來說,那都是付出了心血和漫長時光的結晶,池振廷多年不在家,她一個女人辛苦撐了起來,把兩個兒子養大,這是他的領土和堡壘,是她為家人精心守護打造的。

就好比他和池振廷的守衛的土地和尊嚴一樣,要是有人不打一聲招呼闖進來,還胡作非為,他們必定要血刃對方,都未必能消心頭之恨。

“啊!”二樓傳來了池映帆的尖叫聲!

“爸!媽!爺爺!你們快來!映航從二樓跳下去了!”池映帆喊得撕心裂肺!

劉茵珍瘋了一下衝出來,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池振廷緊隨其後,急得差一點摔倒在地上。

池老爺子更是急得站起來之後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又狠狠摔回了沙發上。

池映帆衝著跑出來指著下邊那群人說:“誰讓你們拿了他的籃球,你們賠我弟弟的命!”

那群人嚇得麵如土色,一個個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巴,一個個開始互相推諉起來,彼此咒罵不是自己拿的,是誰誰誰拿的。

那個拿了的大媽也立刻把籃球一腳踢了出去:“我哪兒知道那個孩子這麽想不開,為了一個破籃球會跳樓!不關我的事!我家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著,就拉上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帶上自家的兩個娃逃命一樣離開了。

其他那幾家人也怕賴在自己頭上,急忙帶著家人離開,連池家給他們的紅包和東西都不敢拿,生怕池家把這筆賬算到他們頭上,更怕什麽厲鬼索命的事情。

劉茵珍和池振廷衝到了池映帆的房間裏,從窗口往下看去,池映航已經倒下了樓下草地上。

劉茵珍隻差一口氣背過去,抓住池振廷的領口凶狠的說:“池振廷我告訴你!要是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了你!我跟你同歸於盡!”

說完之後,立刻衝出了房間,一邊往下跑,一邊打急救電話。

池振廷也覺得心如刀絞,他沒想過池映航為什麽會因為一個籃球那麽想不開,他踉蹌往外跑。

經過池映帆身邊,看到了池映帆陰鬱卻堅毅的目光時,他心底的一根弦忽然被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