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不好的預感

紀嶼寒站在聶初晴身後,看著廚房內那道盲目的身影,心沒來由變得柔軟。

廚房內炊煙嫋嫋,就連紀嶼寒風塵仆仆回家時身上所沾染的寒氣,都被此時屋內升騰的米香氣所驅逐。空氣中彌漫的菜和飯的香氣,是家的味道。

聶初晴忙得認真,絲毫沒有在意到身後站著一個人。橘黃色的燈光下,她一手拿著湯勺,一手小心翼翼地揭開砂鍋的蓋子,把湯勺伸進去舀了一勺熱湯,嚐了嚐味道後,又把蓋子重新合上。旁邊的鍋內放著還在燒著的甲魚,聶初晴時不時用鍋鏟翻動,這時,一旁的電飯鍋發出清脆的提示音,聶初晴放下鍋鏟準備打開電飯鍋時,腰間倏然一緊。

腰間的力道不重但也不輕,聶初晴便被身後的人緊緊箍住,頸間多了一道熟悉的熱氣,“忙了一天?”

聶初晴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便也不掙紮了,隻是把手向後,拍了拍紀嶼寒的背,“別站在這兒,全是油煙。”

放置在腰間的大手沒有在話後鬆開,反倒是摟得更緊,更有一種大男人撒嬌的姿態。

“你都不怕油煙味兒,我個大男人怕什麽。”紀嶼寒大有賴在廚房不肯走的架勢,兩人有著最合適的身高差,把聶初晴環抱在懷裏,恰好用整個身軀包裹住了她。

“你今天怎麽特別粘人呀?”聶初晴發現,今天的紀嶼寒格外粘人,在廚房就抓住她不放,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但至少能看出他心情很不錯。

“你不喜歡?”紀嶼寒說話時口中的熱氣噴在聶初晴的脖頸上,癢癢的,熱熱的,惹得聶初晴咯咯直笑,“沒有不喜歡,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紀嶼寒放開聶初晴,靠在一旁的料理台,在她頭上懲罰似地壓了壓,語氣盡是對麵前之人的寵溺,“在這陪你做飯還不行,你這丫頭真是奇怪。”

“你這話說的不對啊。”聶初晴放下鍋鏟,大有一副要和他理論到底的架勢,“我這不是心疼你嗎?況且你這一身衣服要是沾了油濺了湯的,我可賠不起。”

紀嶼寒的一身行頭都是定製而來,且不說價格昂貴,光是洗衣服,就有專門的洗衣房負責,聶初晴每每把衣服交給洗衣房的工作人員時,心裏就開始暗暗心疼,錢,錢,錢。

紀嶼寒不置可否地笑了開來,敲了聶初晴腦門一下,“你這是心疼我呢,還是掉錢眼裏,學會摳門了?”

被看穿了想法,聶初晴斜眼狠狠一瞪,雙手用力把紀嶼寒推了出去,“心疼你也好,掉錢眼裏也罷,您老先換身衣服再來吧,您這身真的和廚房格格不入啊。”

紀嶼寒由著她,被推出了廚房。

待他換了一身家居服出來時,聶初晴已經把湯盛了出來,見紀嶼寒站在那就招呼他坐下,“快喝,都是為你準備的。”舀了小半碗湯,夾了一塊豬蹄,把碗挪到紀嶼寒跟前,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上次我也煲了這麽一碗湯,可惜你都沒喝,不過,現在這鍋你必須得要一滴不剩啊。”

聶初晴不是心疼浪費了食材,而是對紀嶼寒的傷口心懷愧疚。

紀嶼寒用勺子攪了攪碗內的湯,看著聶初晴素淨的臉,又想起那晚孤獨地放在桌上的湯,舀起嚐了一口,紀嶼寒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怎麽,不好喝嗎?”聶初晴在一旁看見紀嶼寒變了表情,還以為是湯不合口味,因為需要食補,聶初晴特地丟了一些藥材進去,所以湯的味道多多少少有些藥味。

紀嶼寒拿過紙巾擦擦嘴,搖頭,拉過聶初晴,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而聶初晴生怕自己的重量把他壓疼,一直提著一口氣,不敢放鬆,“提著氣幹什麽,你這點體重還不至於把我壓垮。”紀嶼寒感覺到聶初晴的僵硬,拍了拍她的腿,讓她放鬆。

於是,聶初晴整個人掛在了紀嶼寒的身上,她看了看碗裏粘稠的湯,又擔心地問了句,“真的不好喝?”

紀嶼寒搖搖頭,“不是,很好喝。”這個他沒說謊,是同一食材做的湯,除去加入藥材不說,許是兩人雨過天晴的心境影響了味蕾,紀嶼寒覺得今晚的湯特別的甘甜。

聶初晴仰頭看紀嶼寒的表情,不像是不喜歡的樣子,於是又伸出手盛了一碗滿滿的湯,“那你繼續喝吧。”

能為愛的人洗手羹湯,聶初晴覺得特別有成就感,而獲得肯定則又生出了幸福感。聶初晴恨不得紀嶼寒能把這一鍋湯喝得一滴不剩。

然而,紀嶼寒看著麵前滿滿一碗湯,有些皺眉,“你這是打算要把我養成豬?”

紀嶼寒看見湯鍋中用紗布包裹住的各種藥材,皆是大補,要是天天喝下去,過不了一周,他就會變成一隻豬。

“那你喝不喝?大不了天天去健身唄,你不心疼你的身材,我還心疼你這一身肌肉呢。”聶初晴對紀嶼寒的話有些不滿了,噘著嘴,倒不是她一定要強迫紀嶼寒喝下去,隻是想通過湯的滋味給他多一些幸福感罷了。

聶初晴直接端過湯,把舀著湯的湯勺放在紀嶼寒的嘴前,大有威脅之勢,“你喝不喝。”

紀嶼寒無奈,隻好連連點頭,“喝,我喝,就算是毒藥,我也喝。”說罷便抓住聶初晴的手,將勺裏的湯喝了下去。

喝完這一口,聶初晴又接連舀了好幾勺,都被紀嶼寒拉著手喝了下去,於是喝湯變成了喂湯,氛圍溫馨而融洽。

湯在一勺一勺下很快就見底了,喝完第二碗聶初晴也沒強迫再喝第三碗。

聶初晴想起身把飯盛上,卻被紀嶼寒狠狠地壓在腿上,動彈不得。

“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紀嶼寒抱著聶初晴,低聲說,沒有任何不規矩的動作,“每天回家都能看見你洗手羹湯,真好。”

這是一幅很美好的家庭畫麵,紀嶼寒想過很多次,但是真的看見了,卻不忍心讓它消失了。

“那你想把我變成黃臉婆?”聶初晴嘻嘻笑著,“我才不想變成天天洗衣做飯的黃臉婆呢,這樣你就會去外麵找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

“你不就是小姑娘?”紀嶼寒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他負責賺錢養家,她負責貌美如花,這倒也挺不錯的。

“經你這麽一說,小姑娘也會變成黃臉婆了。”聶初晴佯裝抱怨,揪著紀嶼寒胸前的衣扣,“你就是想去外麵找小姑娘,才想把我變成黃臉婆。”

紀嶼寒看聶初晴皺成一團的小臉,笑開了,卻遭來了聶初晴的哄打,粉拳頻頻落在他的胸前,不疼,甚至有些點點的甜蜜。

“你還笑!”

“不笑了不笑了。”紀嶼寒看見聶初晴嬌嗔怒瞪,好像真的生氣了的樣子,掩去玩笑的表情,替換上了真心,他把聶初晴按在懷裏,低沉的語調隨著活躍跳動的心髒,敲打了聶初晴的耳膜,“我是認真的,我已經中了你的毒,再也離不開你了。”

紀嶼寒說情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不是適合說情話的人,他隻會把情感融入在行為中,而此時,聶初晴聽見紀嶼寒說中了她的毒,心裏就像是泡在了蜜罐,甜滋滋的。

“那就不要離開就好了。”

和室內一片溫馨不同,今年的秋天氣候有些多變。

霧霾,雷雨,紛紛驚擾著整座城市。

白天還是豔陽高照,淩晨時分便開始雷雨大作。

雷聲響徹在窗外的世界,閃電時不時地映畫在玻璃窗前,亮了聶初晴那張如皎月蒼白的臉。

許是外邊的不安寧,聶初晴即使被紀嶼寒擁在懷裏也睡得有些不安穩。

夢裏的世界和外邊一樣波濤洶湧,聶初晴額頭上已泛了細細的冷汗,她夢見世界變成荒蕪一片,她孤身一人置於其中,天與地是接連的灰,沒有聲音,也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正當聶初晴獨自走在清冷的街道時,前麵突然出現了一座樓房,樓房中圍了不少人,但當聶初晴走進時,人群消失了,房屋消失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牢籠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啊——”噩夢被窗外雷聲所驚醒,聶初晴大叫一聲,驀地從**坐起,她看向窗外,已是天明,自己的額頭上也掛著尚未幹涸的冷汗。

聶初晴一陣呆滯,直到額頭上覆上一隻幹燥溫暖的大掌,沉穩關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做噩夢了?”

大掌傳送著最舒適的熱度,緩解了聶初晴額頭上的涼,她這才從驚嚇中出來,點了點頭。

待到視線逐漸清明,聶初晴發現紀嶼寒亦是領帶西裝的打扮,“你要出門了?”

紀嶼寒上前,親吻著聶初晴的額頭,“公司出了點事,需要解決。”

“麻煩嗎?”聶初晴把玩著紀嶼寒放在床邊的大衣問道。

紀嶼寒拍拍她的背,給了她安定,“不麻煩,今天天氣不好,你就不要——”

話未說完,就有電話急急打來,紀嶼寒放開聶初晴,走到沙發上坐下,聶初晴不知道電話裏到底說了些什麽,隻在紀嶼寒的臉上看到了嚴肅,想必事情不小。

她掀開被子,赤腳走向沙發,坐在紀嶼寒身旁。

“好,我馬上就過去。”

聶初晴依偎在紀嶼寒身旁,伸手撫上他的眉梢,企圖把擰成一股繩子的眉頭解放。

通話結束,聶初晴輕聲低說,聲音好似要隨時被揉碎般令人心疼,“你忙的話就快去吧,別皺眉了,難看死了。”

紀嶼寒放下手機,打量著聶初晴的臉,很蒼白,就像是一張快被捅破的白紙,讓他放心不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公司?”至少,呆在他身邊,自己就會放心些。

話一出,聶初晴有些驚愕,好一會兒,才搖頭,“不了,我的事情還沒解決呢,不適合出現在公司。”她拉著紀嶼寒的手,表現出自己一點事情都沒有的樣子,擠出一個笑臉,“你快去吧,我沒事,就一個噩夢而已,我也不當真。”

看著聶初晴此般“燦爛”的笑,紀嶼寒放心了不少,聶初晴比他快一步起身,拿起床邊的大衣遞給她,很是乖巧。

紀嶼寒揉了揉她的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上午讓你妹妹來家裏陪你吧。”

聶初晴忙點頭,連忙保證自己不會多想。紀嶼寒這才安心出門。

隨著玄關門啪嗒的落下,窗外飄過一個閃電,接著便是一記響雷,聶初晴渾身細胞咯噔一下。

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在這樣一個天氣中爬上了聶初晴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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