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汐正興高采烈地湊到一個攤子前,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攤位上的各種串燒,隻見花花綠綠,葷的素的都有很多,好些還是她從沒見過吃過的東西,看起來十分新奇。

“咱們吃這個怎麽樣?”她抿著嘴角,回頭找成雙和朔月。

朔月正打算叫她,冷不丁小姑娘回過頭來,臉上帶著歡快的笑,眼眸清澈不染塵垢,盈盈明麗如雨後映亮天邊的虹,倒映出他的眼睛,火光烈烈映上她眉睫,渲染出瑰麗如霞的光彩。

他原本打算叫她找個有桌椅的攤位坐下來好好吃東西,可看到那雙明若流波燦若秋水,正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的眸子,想說的話悄無聲息地咽下,默默地替她付賬,任由她選出十來串烤年糕果脯等物,眉開眼笑地和成雙分幹淨,還給自己塞上三串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烤出的肉片,繼續在人潮中穿行。

看著自自然然混跡市井的林逐汐,朔月不得不佩服她良好的適應能力,這種人潮擁擠又嘈雜的平價夜市他從沒來過也不會來。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來這種地方。然而此刻看著她開開心心的樣子,他覺得這種地方也很不錯。平凡簡單卻溫馨的,獨屬於紅塵煙火中最飽滿的熱鬧,他從未體會過。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很快他就變得坦然,看著那些來往不斷的身影,想到風塵歸家的普通人,燈下團聚的圓滿滋味,他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

做個普通人的感覺,還不賴。

“烤蚱蜢,來嚐嚐。”林逐汐東遊西逛看到有趣的,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上前買下兩串和成雙分,成雙滿臉嫌棄抵死不從,堅決退開。

林逐汐扁嘴,到底不好強迫她,壞心眼地遞給走神的朔月。

朔月下意識地接過,等發現是什麽東西時怔住了,仔細看他的臉色似乎有點青。

他想都沒想就打算扔,被林逐汐攔住,“好歹買都買了別浪費,嚐嚐看,也是難得的新體驗,你說對不對?”

朔月冷冷橫她一眼,眼神很有力度似有實質,足以秒殺千軍。

林逐汐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不敢和他對視,笑嘻嘻道:“別這麽嚴肅。咱們是出來玩的。你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還會怕幾隻烤得香噴噴的蟲子?你看那邊不是有人吃得很歡快嗎?”她下巴點了點他的左後方,那裏幾個小孩子正捧著烤螞蚱吃得津津有味。

朔月默然看著她,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覺得這姑娘的性格有時候真是比男人還豪爽。實在拗不過她,他淺淺地嚐了嚐,好吧味道的確還不錯,可心裏那種惡心感實在揮之不去,必須要揮去心理上的排斥。隻是這種心理潔癖一時半會兒很難改正,他覺得自己真的無法忍受,甩手扔掉烤蚱蜢,重新買了份烤羊肉串吃,緩和自己受刺激的心和胃。

林逐汐失望地長歎一聲,但她也沒說什麽,反正剛才已看到朔月發青的不再淡定冷漠的臉色,也算一大收獲。再去挑戰他的忍耐度,把他惹毛了怎麽辦?什麽事都要有個度,太過分倒黴的隻會是自己。

“你渴不渴?那邊有冰鎮酸梅汁,咱們去嚐嚐?”她笑眯眯地伸手來牽他衣袖。

朔月接過她遞來的冰鎮酸梅汁,上下打量她一眼。這姑娘為出門方便特意換過衣服,玉色緄銀邊窄袖收腰低領海水紋銀絲輕紗短衫,配一條水藍底繡折枝玉蘭百褶如意月裙,梳著簡單的雙螺髻,垂飾縹色絲帶,斜插飛蝶墨雪鏤空榴花翠簪。很簡單清爽的裝束,看來她早有準備。性格倒是不難相處,即使有什麽不開心,一頓飯就可以哄得她露出笑臉,很聰明但也很單純,即使有些小挫折,但總體上被護得很周全,嬌嫩得就像是清晨裏剛凝出來的露珠,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碗酸梅汁下肚,林逐汐滿足地長歎一聲。

朔月將兩人的碗還給攤主,順口問:“還想去哪?”

林逐汐正想答話,鼻尖突然聞到一陣清甜的香味,她隻能判斷出是油炸食物,但她沒吃過。

她順著香味來源處看去,發現左前方有個小姑娘正在賣炸槐花,帶幾分野趣的小食,淡黃裏透出淺淺紫色的槐花餅很有賣相,看著就很有食欲。

林逐汐立即積極地上前買下三個平分。紫色的槐花餅吃起來別有風味,帶一抹淡淡的槐花香,口感清香,滋味綿長。她很快把餅子消滅得一幹二淨,摸摸自己的肚皮,意猶未盡地歎息一聲。

三人吃吃停停,已逛了一個時辰有餘,差不多走過大半條街,再往南,多半是些雜耍的戲班子,而街道盡頭是河流岸邊,這個時辰,應該有不少尋歡作樂的畫舫漂流在河道上。

“吃飽喝足,咱們去玩吧!”林逐汐神情愜意得像剛洗完澡曬飽太陽的貓咪,喜笑顏開地來拉他的衣袖。

兩人都不著急,慢騰騰地走了一段路,看到前方有人擺著玻璃水箱,裏頭滿滿的都是五顏六色的金魚。林逐汐怔了怔,忍不住走過去多看兩眼,詫異地問:“這裏還賣金魚?”

“姑娘,俺這裏不是賣,而是白送,隻要你能撈到,就可以帶走了。”擺攤的是個矮瘦的中年男子,見有客人上門,立即眉開眼笑地招呼,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張臉像綻開的**。

“還有這種好事?”林逐汐有些訝異,隨即也來了興趣,“怎麽撈?”

“用這個小網撈。”攤主笑眯眯地遞給她一個湯勺大的小網,“撈一次,隻要一文錢,隻要姑娘能夠撈到金魚,就能帶走。姑娘,我這裏的金魚最少也要十五文錢才能買到一條,試試看吧,很劃算的。”

林逐汐瞅瞅他笑得生出褶皺的臉,再看看那小網,心裏已明白過來肯定不好撈,不然他不得虧死?不過她本來就是想出來玩玩,對幾文錢的得失根本不在乎,這時好勝心上來,也興致勃勃地想試試運氣。她接過小網,看準一尾粉金色的大頭金魚直接一撈,倒是一撈一個準,頓時喜上眉梢,連連對攤主招手,“快快快,麻煩給遞個桶。”

攤主邊將桶遞過去,邊笑眯眯地誇道:“姑娘好手氣。”

可惜他話音剛落,那條金魚掙紮

兩下,隻聽到撲通一聲,林逐汐隻覺手上一輕,那條金魚已重新落進水裏。

林逐汐拿起網一看,果然網上已破了個大口子。她扁了扁嘴,暗暗可惜。

攤主不慌不忙地解釋:“姑娘,撈金魚就是這樣,你得在網破開之前把魚撈出來才行,靠的就是手快。”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林逐汐暗暗唾棄,覺得這攤主能想出來這麽個賺錢的主意也算頭腦靈活,還真不能小看市井之人的智慧。

“姑娘剛才那一下撈得很不錯呀,要不要再試試?練習一下手速吸收經驗也是很不錯的,反正一次也才一文錢。”攤主又遞過來一個小網,眉開眼笑地提議。

林逐汐還真有些心動,她不稀罕金魚,但眼看著即將成功時功虧一簣,那種隻差臨門一腳的不甘心實在折磨人。這種遊戲勾人之處就在這裏,她估計上當的都是和自己一樣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扳回一局的。

反正是逗個樂子,試試也無妨。

隻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的手速實在是不夠快的。

當她足足撈了三十六次卻一條金魚都沒有撈到後,她的耐心徹底耗盡,不得不認命地承認自己不是那塊料。

她長長地歎口氣,有點沮喪。

難怪說無商不奸,就連這麽個小攤的主人都這麽狡猾,真讓人鬱悶。

她咬牙看向成雙,眼神裏的意思分分明明在說“你上”。

成雙立即把頭搖成撥浪鼓。人要有自知之明,已經倒下一個主子,絕不能再倒下一個成雙。

林逐汐無奈,眼巴巴地看向朔月。

朔月一歎,接過攤主遞來的小勺網,問她:“想要哪條?”

“都要,成嗎?”林逐汐滿臉期待。

朔月默,就知道她會這麽說。他默默接過小桶。

攤主滿臉笑容地看著,心想自己今晚肯定能再賺一筆。可惜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他的眼珠幾乎凸出眼眶。

對於一個出劍速度快到讓人分不清虛實的高手而言,手速什麽的完全不是問題。朔月舀金魚的速度快得旁人根本看不清。

撲通撲通的聲音連成一片像一支活潑歡快的小調,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朔月的動作,隻看到小勺網拉成連綿如緞的虛影,桶裏的金魚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增加。直到整個小桶都快裝滿,朔月手裏的小網依然沒有絲毫破損。

林逐汐目不轉睛地盯著,覺得這完全是種視覺享受,這可比變戲法精彩萬分,畢竟這可是真真切切的。

“公……公子,俺這是小本生意。”攤主瞅著自己那已變得一無所有的魚缸,痛哭流涕的心都有。

朔月卻沒理會他,隻看向林逐汐。

林逐汐隻覺揚眉吐氣心情大好,連看攤主都變得無比順眼,非常好說話地抱著小桶往魚缸裏一倒,笑嘻嘻安慰:“沒事沒事,都在這裏,還給你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