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段時間出府的次數似乎有點多。”華夫人看著女兒燦爛的笑臉,心情愉悅,難得地調侃:“怎麽?在外頭發現什麽有意思的,所以願意出門了?”
“母親所言極是。”林逐汐麵不改色,笑吟吟道:“女兒現在覺得還是外麵的風景更好看,難得如今還有閑暇,自然要多看看,再過兩年估計很難有這麽悠閑的日子了。”
“去吧,在外頭小心些,別惹禍。”華夫人對女兒很寬容。
大羽民風開放,對女孩子的管束還算寬鬆,隻要不做那苟且敗德之事,偶爾在公眾處露臉沒什麽,大家閨秀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當然不能天天往外跑就是了。
林逐汐立刻樂嗬嗬地點頭。“多謝母親寬宏大量。”
新添了連枝,林逐汐有些猶豫要不要帶她一起出去,衡量一番還是決定帶上她。畢竟是五哥的一番好意,自己不能這樣多疑地寒他的心,就算他真的吩咐過連枝什麽也沒多大關係,反正五哥肯定不會告訴父母的。
她懷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跑到了別院,卻意外發現朔月正準備出門。
她頗感驚訝。
雖相處不長,但她也知道朔月喜靜喜獨處又不愛出門,他今天怎麽會轉性?
“我要去七王府,你去不去?”出乎她意料,朔月不僅主動和她交代行蹤,還邀請她一起。
林逐汐驚得眼眸都大了一圈,連聲音都顯得有點飄,“我去?”
這樣不太好吧,她和七皇子八竿子揮不上關係,這麽主動上門讓人家怎麽想?她承認自己對七皇子很好奇,但也沒想過主動接近。她對七皇子沒什麽非分之想,真的。
“不想去?”朔月看她神情,也不勉強,很大方地揮手,“那你隨意。”
“別!我去!”林逐汐立刻扯住他衣袖表態。隨意?萬一他一去一整天甚至今晚不回來怎麽辦?她出府一趟可不容易,大好的時光不能白白浪費。
“丫鬟別帶了,你一個人跟我去。”朔月目光掠過她全身,隨口吩咐。
今日的林逐汐穿得很素淨,簡單的雙螺髻隻用一支金累絲嵌寶石蝶戀花簪固定住,全身沒有半點珠翠。穿一身便於活動的湖藍紗裙,腰間束著珍珠白寬版腰帶,衣襟、袖口和裙擺上都繡著淺粉薔薇。
出門很方便。朔月在心裏下定論。
連枝默默看著兩人,眼神微帶迷惑,聽到林逐汐要獨自跟著一個陌生男子去七王府,心神一動剛想開口阻止,她身邊的成雙已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臉上笑意滿滿地和林逐汐說話。“小姐慢慢玩,奴婢兩人在這等著就是。”
朔月將連枝的表現看得分明,不由眉梢微挑,看來這張新麵孔倒不是什麽老實的,看她神態行動分明是有武藝的,新添的女護衛?誰送的?
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沉默。
連枝心裏一陣發冷,隻覺這人隻隨意一眼,似要看進自己的骨子裏去,所有秘密都給他看透了,好像一把利劍將自己剖個對穿看得一清二楚。
好可怕的感覺。
林逐汐心裏微微不悅,即使是五哥派來的人,她也不喜歡
被人管這麽多,何況如今她的主子是自己不是五哥。看來自己原來想的太簡單,盤問交底刻不容緩。
“走吧。”朔月懶得為不相幹的人浪費時間,直接看向林逐汐。
七王府和六公主府隔得不算遠,也就是兩條巷子。朔月明顯不想引人注目,帶著林逐汐步行到附近,卻壓根沒打算從大門進去。
“戴上這個。”朔月扔給她一張麵具,自己也掏出一副戴好,向她伸手一招。“來,我帶你過去。”
“你這是打算翻牆?”林逐汐看一眼遠處隱約可見的王府高牆,心想這可是大白天,他們還隔得這麽遠,他的輕功再高也不可能做到帶著她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翻牆進去還不讓任何人注意到吧!
“難道你打算走門?”朔月的眼神裏寫滿“你開什麽玩笑?”之類的意思,“你不會真的傻到以為王府附近沒有人監視吧!”
林逐汐一怔,“誰?”
“你也太小看皇室中人了。蕭景暄可還沒死呢!”朔月笑意嘲諷,唇角弧度平靜,卻讓林逐汐覺得骨頭一陣發寒。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話可答。
他依然隻拉著她指尖,她隻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已飄了出去,真的是飄,像流星千萬光年外一閃,眨眼已到眼前,身法清逸如月光飄落人間,卻又不像一般的好看招式隻有花架子難以保證速度,而是快得看不清,她隻覺臉頰邊刮起淡淡的風,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就發現到了王府內。
腳尖接觸到地麵,她依然有種身臨夢幻的錯覺,太快了,真是飛一樣的感覺。
腦子裏暈暈乎乎的,她呆呆地任由朔月拉著往王府內院而去。
一路走過九曲回廊,路上遇到的侍衛和下人都不多,看得出朔月對這裏很熟悉,偶爾有遇到的,也被他一幅令牌斥退。
林逐汐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四周地形,發現王府很漂亮,前院建築大氣典雅,低調中自有奢華。到了後院更顯得清幽寧靜,點滴露詩情,處處顯畫意,景色秀麗如畫。
景色布置得這麽美,莫非是因為七皇子在養病,想讓他看著這漂亮王府時能有個好心情?
她興致勃勃地欣賞著景致,也不管朔月把自己帶到何處,等到他停下來時,她才發現是個水閣。
入目處曲水亭台,水流清亮如帶,繞著一座精致的水閣。水邊種著不少鳶尾花,雖花期已過,但葉子翠綠,看起來也不單調。
水閣四麵軒窗,窗扇大開,窗內垂紗,密密層層的綃紗薄而透亮,便於觀景,人在外頭看裏麵卻看不大清。
她跟著朔月踏向水閣,侍衛上來迎接,目不斜視地向朔月行禮,“見過公子,公子金安。”
林逐汐有些尷尬,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隻當自己是木頭人。
“朔月?”門裏傳來的聲音很平和。
林逐汐悄悄打量這位幾乎從不在樺月城中公開露麵的七皇子蕭景暄,見他眉目清朗,相貌俊雅,氣質上佳,風姿皎皎,倒是秉承著皇族一貫的好容貌好氣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麵獸心,但至少看起來比蕭崇烈順眼很多。
隻不過他的臉色白裏透青,呼吸聲時而急促時
而緩慢很不規律,神情也病怏怏的,的確病的不輕。
察覺到她的打量,蕭景暄轉頭看向她,林逐汐奉上一個禮貌的微笑。
“不介紹我認識一下嗎?”他直接對朔月道。
“沒必要。”朔月答。
“我還以為你開竅了。”蕭景暄若有所思,“難道是我想太多?”
“多事!”朔月語氣冰冷梆硬,砸死人。
要不是知道林逐汐心眼多喜歡想多,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他哪裏會多這個事帶她來七王府?真當他和她很熟嗎?好在她還算聰明口風緊,不會說出去,不然即使自己不和她計較,蕭靈菡也不會放過她。
“你這次帶來什麽?”知道他不喜歡他人幹涉私事,蕭景暄也不敢說太多,直接轉移話題。
“我年初去過南疆。”朔月臨窗而坐,淡淡道。
“你去見南疆聖主?”蕭景暄神態平靜,一雙眸子通透如鏡,映出人間萬象,也映出人世間一切暗昧陰私。
“是。”
蕭景暄忽然歎口氣。
“好端端的你歎什麽氣?”朔月不解。
“有種預感,”蕭景暄忽然收起剛剛的嚴肅正經,換上一副懶洋洋沒骨頭似的樣子,盯著朔月的眼睛,慢吞吞道:“大概又有什麽讓我不開心的事發生了,或者即將發生。”
朔月:“……”
“看你這如喪考妣的樣子就知道我的預感沒錯。”蕭景暄根本不想問他到底是什麽事,反正沒好事,自己晚知道一刻也是好的。至於事情緊急?真要緊急他還會這幅德行?
“我帶回來一些對你有用的藥,都交給了醫官。”朔月輕聲道。
“有勞你費心。”蕭景暄神情淡漠,像淡墨勾勒的一幅煙雲圖。
林逐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微妙,自己站在這裏有些不自在,但現在又不好退出去,隻好眼觀鼻鼻觀心地努力減輕存在感。
可她眼睛不看,卻架不住腦子裏各種想法紛紛冒出頭。
這兩人容貌不大相似,氣質倒有幾分相像,態度又如此熟稔,想必關係親近。倒是七皇子的情緒一直很淡,淡到近無,清心寡欲,少大喜大悲,看起來和和尚無二。這眼瞅著不對頭,再看他的病,朔月又說什麽南疆藥物……難道傳言是真?七皇子的確是因病出宮,不是皇帝為保護他尋的借口?
“還差的那些藥,我會在外仔細尋找,肯定會找到的。”朔月的語氣溫和,看他的眼神意味難明。
“多謝。”蕭景暄笑意淺淡。
林逐汐覺得那笑不像笑,不過是一個簡單的笑的動作,但又讓人覺得真實而幹淨,想起初冬的第一片雪。
她看看朔月再看看蕭景暄,忽然覺得有點冷,不知是為皇家的風雲詭譎還是為人心的傾軋紛爭。
“你難得來一次,住兩天如何?園中的曇花花期將盡,或許今晚你還能趕上今年的最後一次花開。”蕭景暄微笑,“我雖不喜歡這種隻開在夜色裏的花,覺得看到它們太陰暗,但我記得你喜歡。”
“天總會亮。”朔月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