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名門貴女,餐桌禮儀也經過嚴格的培養訓練,講究姿態優雅用餐無聲,就連飯量都有嚴格的控製,最多也就吃個七分飽而已。

杜雲玲心頭壓著火氣又無處發泄,存心想壓林逐汐一頭,著力展現出自己矜持優雅的一麵,就連拿筷子的姿勢都很優美,風範十足。

林逐汐卻有一個和名門貴女毫不相符的愛好——吃。麵對好吃的美食,她素來沒有抵抗力,至於所謂的餐桌禮儀,在她看來隻是必要場合不得不用的道具,平時吃飯她是從來不管這些的。而且她和常人情況恰好相反,人家是心情不好吃不下,她是心情越差越能吃。

她滿腹心事,為追心上人的艱苦哀歎,為自己的未來茫然,越想越沉浸其中也越悲從中來,最後化心煩意亂為食欲,落筷如飛。

她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蕭崇烈目瞪口呆地看見她吃得又快又多,麵前的雞鴨魚骨蟹殼堆成小山,添了兩次飯居然還要再添……

朔月神情平靜地自斟自飲,心想區區一點小事就能讓蕭崇烈驚訝成這樣,可見他的見識和城府也就那樣,大驚小怪。他不知道能吃是福嗎?不過話說回來,林逐汐的飯量的確夠大,在幾乎不怎麽活動的閨閣女中更是顯得格外能吃,難道是因她幼年時活動量大養成的習慣?這頓飯另外四人各懷心事,杜雲玲看她的眼神更是要飛出冰刀來,連她兩個丫鬟都為她憂心忡忡食不下咽,她哪來的這麽好的胃口?更神奇的是吃成這樣,運動也少,也沒見她胖上一分,還是身形窈窕……

他突然低咳一聲,打斷自己的思緒,也專心吃飯了。

一頓飯吃到後來,隻有林逐汐和朔月吃飽。

林逐汐吃到八分飽時,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抬頭卻看到杜雲玲早已停了筷子,正淺笑著看著她。那看似溫婉的笑容裏,分明充滿嘲諷。“林小姐,怎麽不再多吃些?這家酒樓的菜肴味道似乎不錯,想必林小姐平日裏也沒機會吃到。”

林逐汐吃飽喝足,鬥誌更加昂揚,麵上笑容滿滿,“遇到好吃的自然不能放過,這家酒樓的菜肴確實有獨到之處。要不是實在吃不下了,我真的想再吃一些。”說著,又關切地問道:“杜小姐隻吃了半碗就擱下筷子,是不是胃口不好?莫非是病了?這可不是小事,杜小姐可別強撐。”

杜雲玲的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道:“當然不是,不過我飯量一向不大,所以隻吃半碗就飽了。”她話語頓了頓,滿臉的親切隨和,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我比林小姐在京城多呆幾年,就厚顏教導林小姐幾句。以後在他人麵前,可得收斂一些。隻顧著吃可是會貽笑大方的。”

嗬嗬,林逐汐心底冷笑,就差直接說自己沒見過世麵上不得台麵,她以為自己是傻子嗎?她眨了眨眼,滿臉的天真單純,仿佛真的是聆聽前輩教導又持不同意見的後輩,“是嗎?可如果隻顧著他人的目光就不肯吃飽,那多虛偽。杜小姐不用把他人的目光放在心上,想吃就吃何必忍著?這麽委屈自己又是何必呢?”

杜雲玲忽然覺得自己

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有搖搖欲墜的傾向。她以前怎麽會傻到以為林逐汐不善言辭的?這明明就是牙尖嘴利。

朔月悄悄地低頭喝酒,借酒杯掩飾住唇邊不由自主泛起的笑意。

心情忽然很好。

放下酒杯,他見成雙和連枝都已停筷,難得的態度溫和問:“吃飽了?”

兩人齊刷刷默然點頭。

當然飽了,四個做主子的唇槍舌劍的時候她們可沒客氣,一開始兩人還為自家小姐擔心,後來見小姐自己都不在乎,她們也放開了專心吃飯。她們肯定吃得和小姐一樣飽。

“那走吧。”朔月立即站起身。

至於蕭崇烈和杜雲玲是否吃飽是不在他關心範圍裏的。

蕭崇烈臉色微青,他的確沒吃飽,但他也吃不下早早停筷了。氣都氣飽了,哪裏還有心情吃飯?他麵沉如水,猛然起身,直接下樓扔給掌櫃一張大麵額銀票走人。後頭杜雲玲一路小跑,緊趕慢趕才勉強追上他的腳步。

眼見杜雲玲再也顧不上找自己的麻煩,林逐汐隻覺分外解氣。“還是你厲害,輕易就能擺平他們。”換做她來,雖能對付杜雲玲,對上蕭崇烈卻大概隻有妥協。

“你以後不要去招惹杜雲玲,最起碼不要單獨麵對她。”朔月卻沒她的輕鬆,語氣嚴肅地叮囑她,眼神凝重。

“嗯?”林逐汐眨眨眼,滿心困惑地盯著她,目光明亮,如珠如玉,如婉轉流過山間白石的清泉,寧定地盯住他的眼睛。

朔月看著她清亮明媚如剛被天雨洗過的美玉一樣的眼睛,心裏歎氣。聰明有,手段也夠,但性格還是純善且偏向柔和,和那種方寸後院裏長大的女子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難道就是因為她眼界開闊見識廣博,所以反而看不穿這些女子的小聰明?

“你當真以為她的琴弦是你弄斷的?”他的歎息聲輕若落花,心想這姑娘說聰明也聰明,說迷糊也迷糊,真是個矛盾奇特的存在。

林逐汐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是說那是她自己弄斷的?可那麽短的時間裏,她哪裏來得及……”她的話忽然頓住,顯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瞳孔微縮,聲音也驟然變輕,像生怕驚擾什麽,“你是說,她會武功?”

“而且還不弱。”朔月輕聲補充。

林逐汐臉色微沉,“這麽多年,樺月城裏竟然從來沒聽到過她會武的消息。”杜雲玲還真會裝,藏得也夠深的。如果單獨遇到這樣一個人,自己還真會吃大虧。

朔月冷笑,“杜家女子素來如此,沒什麽好驚訝的。”

林逐汐詫異,“你的意思是婉妃……”

朔月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我剛才說過什麽嗎?你聽錯了。”

林逐汐不屑地撇嘴,裝什麽規矩樣?他把皇家秘事當成自家庭院裏的雜事說給她聽的事幹的還少?現在裝什麽為尊者諱?她興致勃勃地跟上去道:“那位病得七死八活的,居然還是武林高手?”和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武林高手

不說是百病不生,至少也該是身強體健吧?婉妃卻是名副其實的藥罐子。她實在難以置信。

朔月撇過頭,不以為然道:“人吃五穀雜糧,哪有沒個病痛的時候?你以為武林高手就是鋼筋鐵骨?再說她那兩下也算不上高手,頂多就是個二流。杜雲玲更是遠不如她。當然,對付你這樣的是綽綽有餘的。”

我去你的!有你這麽打擊人的嗎?林逐汐咬牙,皮笑肉不笑道:“嗬嗬,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的關心了。”

“嗯,應該的。”朔月麵不改色答。

林逐汐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人無恥起來也挺沒底線的。“你先前回蕭崇烈的話時,倒是和平時的風格大相迥異,想必以往應付過不少出身不凡的任性美人?”

朔月忽然轉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眼睛,清楚看見她努力掩飾的不自然神情,心裏漸漸的湧起幾分溫軟。怕小姑娘惱羞成怒,他轉過頭,若無其事地笑道:“這是淩風用來搪塞他人常用的借口,如今我借來一用,效果的確不錯。”

林逐汐:“……”難怪充滿花花公子調戲少女的感覺。傳言中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某人,果然很有經驗。

“你和淩風關係不錯?”她以為他們應該是王不見王一樣,但聽他這口氣好像都是熟人?

“我和另外三個關係都還不錯,最不濟也算和睦。”朔月不以為意,“你以為我們應該是怎樣的?敵人?”

林逐汐默然半晌,半玩笑半認真道:“說不準既是朋友又是敵人呢?我以為你們還會有內鬥的,比如都年輕氣盛想爭個高下。”

“你戲折子看多了吧?”朔月的表情瞬間冷淡,瞟她的眼神裏滿是鄙夷。

林逐汐噎了噎,“我就是戲折子看多了又怎麽樣?”

這回噎住的變成朔月,他覺得和一個小姑娘繞話很無聊,隨口轉移話題。“沒想到你今天又出府了,你父母居然同意?”

話題轉得很生硬,林逐汐卻接得自然。“我堂姐快成親了,我出來看看有什麽好禮物沒。”

“那你找到了嗎?”朔月隨口問。

“沒,這條街我走過大半,也沒找到合適的。”林逐汐有點沮喪,她總不能真送兵器給林韻瀾當禮物。哪怕林韻瀾喜歡,但在人家婚禮上送也不合適。兵器被視為不祥,大多數人對這點還是很忌諱的,尤其是長輩。

“時間不多,你與其在市麵上買,還不如回家去看你自己的私藏或許想辦法定製一樣她喜歡的東西,真正的好東西想買起來可不容易,說不定還容易招禍。”朔月淡淡道。

林逐汐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嗯,等下我轉完再看。”

兩人邊走邊聊已臨近街口,遠遠的看到停在門口的各種各樣的馬車,朔月頓住腳步,“那你自己去,我先走了。”

“哦,好!”林逐汐情緒有些低落,但也明白讓車夫看見不好,她還要去其他店鋪找合適的禮物,也沒時間和他相處。“你多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