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今日的太和大殿略略顯得有些擁擠,青夏剛一踏進殿門,就有無數詭異的目光射了過來,好似刀子一般的射在三人身上。七王九王站在人群當中,嘴角微微一瞥,十分不屑的哼了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在此時略顯安靜的大殿裏,卻顯得那般的清晰。

楚離眉梢一挑,微微眯起眼睛,眼梢冷冷的看向兩人,帶著北淵寒冰般的冷冽。

幾日前還在這大殿上大肆詬病南楚的兩人登時心驚膽戰,似乎隻被他看一眼,就覺得有幾分膽寒。楚離這幾年來攘外安內,手段鐵血,行事狠辣,即便是冤家如東齊之流,也不敢多加置喙。此刻他一身墨黑長袍,黑玉束冠,劍眉星目,越發顯得玉郎神豐,氣度不凡。

秦之炎白衣墨發,劍眉入鬢,雙眼溫和的掃過場中眾人,所到之處,無人不對之含笑頷首,今日的宴會,太子和燕王並未出席,如今以宣王在朝中的實力,自是無人不敢如七王九王一般囂張放肆。一眾大秦皇子紛紛上前來,先對楚離行禮,然後親熱的和秦之炎打著招呼。

秦王高居在龍椅之上,見了楚離含笑站起,沉聲說道:“寡人何德何能,竟能勞煩南楚大皇帝親自來參加我的大壽。有不周到之處,還請楚皇陛下海涵。”

“陛下嚴重了,”楚離淡笑道:“先皇在世時,也時常談起陛下的豐姿。今日有幸相見,是我的福氣。”

秦王雙目頓時溫和了起來,就算南楚如今不比北秦在軍事上的強盛,但是楚離畢竟是一國之君,在這樣公開的場合下竟不稱孤道寡,反而以晚輩之禮相對,自然是很有麵子的一件事情。他笑著拉住楚離的手,和他一起同坐在上首坐席上,笑著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楚皇陛下和東齊太子,寡人就深覺我中土祖業有後了。”

“陛下,你這樣很傷我的心的。”

燕突然高聲叫道,隻見他正坐在楚離的下首,一身桃紅色錦袍,衣衫鮮豔,光澤剔透,腰佩錦緞香囊,胸前掛著五彩絲絛吊墜,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奢靡的香氣和不羈的**。隻見他高聲叫道:“陛下獨獨誇讚楚皇陛下和安太子,卻將燕回刨除在外,不是傷我的心嗎?”

秦王聞言哈哈大笑,爽朗的說道:“你是花中狂魔,色中老手,中土的大業要是交給你,估計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被你搬到你家後院去了。”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好在燕回也不生氣,仍舊笑盈盈的說道:“能得陛下這般讚譽,也是燕回的福分,萬盛之君曆來隻有一人,燕回無德無能,能當一個花中狀元,也是件好事。”

眾人聞言微微一滯,好在眾人全都是久經官場的老手,竟然無人露出一絲半點的不悅之色,紛紛大笑起來,粉飾太平。

人已經到齊,宴會很快開始,秦國各位皇子紛紛落座,以秦之炎為首,一溜排下去坐在大殿的左邊。右邊全是各國的使臣,以楚離為首,依次是燕回、齊安、南疆、西海、北海、北秋各部族的首領,藩國使臣,還有大陸上實力較盛的一些世家使者。青夏坐在秦之炎身邊,抬頭看去,隻見在座的很多部族首領、藩國使臣都有攜帶女眷,還有的世家更是女子當政,是以她出現在大殿上,也不顯得如何突兀。

隻見秦王舉起酒杯,對著眾人頷首笑道:“感激各位遠道而來,今日大宴,意在為諸位接風洗塵,不談政事,隻說風月。”

眾人紛紛舉杯相和,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完全沒有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

宮廷舞姬列隊而上,竟是一隊北狄胡女,人人藍眼雪膚,身姿豐滿,露出水蛇一般的纖腰,行動間,肉光致致,令人眼花繚亂。大隊的樂師悠揚演奏,樂曲悅耳,聲音叮咚,和著一眾舞女的腳踝上的鈴鐺,更是清脆動人。眾人眼波迷醉,西川的燕回更是屢屢出手將舞姬拉入懷中,大肆輕薄,**風流。

青夏坐在秦之炎的身邊,端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沾唇,淺嚐則止。秦之炎麵容平淡,眼神溫軟,淡定而坐,好似古井水波,斂進所有的想法,深藏不漏。一舞作罷,眾舞姬退了下去。秦王長笑一聲,剛要說話,突然隻聽見一個嬌俏的聲音叫道:“父皇,今天是迎接各方使臣列國權貴的大喜之日,怎能這樣寒酸,就讓這群女人出來見人,不是顯得我大秦無人嗎?”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名藍色宮裝的少女坐在後排的女眷之中,柳眉大眼,麵如仙桃,一雙漆黑靈動的雙眸閃動著誘人的光澤,昂首站在席間,目光在各國權貴的臉上轉了一圈,說道:“兒臣近來新學了一曲胡舞,想獻醜送給南楚大皇,就當是迎接遠方的客人。”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嘩然,紛紛向楚離望去。卻見他一身黑色錦袍,麵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波瀾,好似說的不是他一般。

秦王卻哈哈一笑,笑著說道:“福兒胡鬧,列國權貴都在這裏,哪裏能讓你這麽胡鬧。”

他口中所說的雖然是責備之言,可是卻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眾人都是眼聰目明的人,哪裏還看不出這裏麵的門道,紛紛說道:“原來是大秦公主,能親眼看到公主獻舞,是我等的榮幸才是。”

福兒驕傲一笑,昂首走到場中,一身海藍宮裝,眉心墜著寶石藍的八寶瓔珞,同色的耳環項鏈,更加趁著她明眉皓齒,明豔不可方物。隻見她手握一隻火紅的馴馬長鞭,突然淩空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劇烈有節奏的鼓點頓時隆隆響起,女子嬌俏一笑,頓時身如陀螺,原地旋轉了起來,快似秋風落葉,好似一朵流雲,腳尖著地,滿身珠玉碰撞聲音清脆,烏黑長發隨之而舞,飄逸美豔絕倫。

帶著一絲討好意味的感歎聲頓時翁然響起,所有人全都大聲叫好,隻見福兒舞姿精湛,沒有之前那些女人的柔軟纏綿,反而多了一種北狄的豪放和劍舞的淩厲,配合她雪白的脖頸,明亮的眼眸,更是有若劍蘭初開,帶著傲人淩雪般的空穀之香。

青夏雙目微微眯起,看著少女美豔的嬌顏,緩緩皺起了眉頭。由於秦二世對女帝的喜愛,使得大秦要比其他三國更加尊重女性的地位。隻看陸華陽能統領三軍,就可見一斑。但是盡管這樣,皇室的未婚女子仍舊是尊貴的,笑不漏齒,出門裹麵,內宮有重重禁製,對於皇室的公主更是管製甚嚴。就連秦氏家宴,未出嫁的公主也是極少出席。如今在這樣大型的宴會上,這位公主公然出席,又說出剛才的那番話來,這裏麵的原因,可想而知。

聽說淳於皇後生有一女,名叫秦婉福,想來就是這位婉福公主了。

青夏正想著,突然隻見婉福公主淩空一躍,身子頓時好似翩翩驚鴻,傲然拔地而起,體態輕盈,嘴角含笑,袖間鋒芒一閃,一道寒光猛然閃現而出,對著楚離的胸口就下去!

刹那間,無數聲驚呼聲同時響起,站在楚離身後的樂鬆等人大喝一聲,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就要衝上去,然而畢竟人在後麵,早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那隻匕首就要插在楚離的胸膛之上,原本不動如山的男子卻突然好似**的豹子一般,猛地原地彈身而起,身形修長,充滿了爆發力,雙眼銳利如電,一手狠狠的抓住婉福公主的手腕,一手揪住她背上的衣料,巨大的力量瞬間襲上,猛然就將女子狠狠的按在地上。

嘭的一聲悶響,長幾上的酒水吃食全部傾灑,汙油一片,全都灑在婉福公主的藍色宮裝上。她被楚離壓在地上,反而沒有一絲半點的擔憂和害怕,反而挑釁的皺眉說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楚離麵不改色,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目瞪口呆的秦王,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陛下,這是怎麽回事?”

殿外的侍從猛然衝進大殿,所有的賓客頓時慌亂,人人退避,殿上一片狼藉。秦皇室的諸位皇子們麵麵相覷,顯然並無人料到今日的這種情況,隻有七王和九王麵露欣喜之色,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秦王眉頭大皺,剛要說話,樂鬆突然朗聲說道:“兩軍交戰且不斬來使,何況我們是來為秦皇陛下賀壽的。陛下這樣,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嗎?”

徐權和一眾黑衣衛護在楚離的身旁,語調鏗鏘,一字一頓的說道:“大秦所作所為,令人齒寒。南楚十萬大軍就等在鹹陽城外,八十萬水路聯軍屯兵白倉關,誓死護衛我南楚大皇。”

秦王麵色焦急,頻頻搖頭,對著婉福公主怒聲道:“福兒!你在做什麽?”

“放開我!”婉福公主回頭大怒道:“你堂堂一個七尺男兒,,這般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不嫌丟人嗎?”

楚離眼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你也算是弱女子嗎?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行刺,你若是我,認為我該如何待你?”

“我有行刺你嗎?笑話!”婉福公主冷笑一聲,嘟起小嘴,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秦王顯然沒料到女兒這般不按常理出牌,怒聲說道:“福兒,快向楚皇陛下道歉!”

“我沒錯,為什麽要道歉?”婉福公主大聲叫道,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看著楚離,尖聲說道:“你說我行刺你,那我是用什麽行刺你的?”

楚離眼梢掃了她一眼,也不說話,隻是眼神冰冷,看不出半點溫度。

婉福公主卻絲毫不覺,冷笑一聲,突然一口咬在楚離的手上,楚離吃痛微微一驚。沒想到這小公主這般頑劣,這樣的情況下仍敢脫逃,隻見她一把抓起地上的匕首,南楚眾軍大驚,刀劍雪亮,齊齊相向。北秦眾人齊聲驚呼,眼看婉福公主花朵一般美豔的人兒就要喪生刀下,卻見她抓著匕首,一下塞進了嘴裏!

所有人頓時大驚,齊齊呆愣愣的看著婉福公主一口一口的將匕首啃了個幹淨,最後隻剩下一隻刀柄,嘭的一聲扔在了地上。挑釁的揚了揚眉毛,看著楚離說道:“這東西能行刺你嗎?你是紙糊的嗎?凶神惡煞,一點也沒意思!”

秦王麵色漆黑,終於沉下了臉,怒聲喝道:“福兒,你又在胡鬧什麽?”

婉福公主執拗的梗著脖子,大聲說道:“我不過是來試試他的斤兩,要是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將來怎麽來保護我?我可不能像姐姐們一樣,被你隨隨便便就嫁一個人。”

秦王的臉色頓時要多麽難看,就有多麽難看,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小公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見有些汙漬實在是擦不幹淨,也不再費工夫,站在楚離麵前,昂首挺胸的說道:“就算你勉強及格,明天早上我去找你,記著在行館等我。”

說罷,提起裙擺,噔噔噔的就跑了出去,跑到大殿門口,還不忘回頭來,對著楚離大聲叫道:“記著等我啊!”

然後,也不顧周圍人神色各異的表情,翩然而去。眾人齊齊呆愣,久久回不過神來,燕回坐到席上,搖頭晃腦的長歎道:“秦女刁蠻,果不其然,美人恩重,楚皇陛下好福氣啊!哎,似乎遇到了你,我的魅力就大打折扣,真是敗興。”

秦王無奈的歎了口氣,對著楚離拱手說道:“是我太過於驕縱她,將她寵壞了。小孩子不懂事,還望楚皇海涵。”

楚離大度一笑,說道:“是場誤會,無妨。”c手機看訪問a

經婉福公主這麽一鬧,氣氛反而活絡了起來,青夏坐在秦之炎的身邊,手心裏全是汗水,感覺到秦之炎的視線,她連忙轉過頭去恍若無事的一笑,說道:“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秦之炎溫和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事,你多吃一點,一整天也沒怎麽吃東西了。”

“看到這些就飽了。”青夏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家裏的廚子做的好吃,我要回去吃。”

“好。”秦之炎點了點頭,笑容溫和,好似溫暖的水一樣。

“楚皇殿下果然魅力無窮,難怪能引得天下女子為你舍生忘死,奮不顧身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在一片歌功頌德互相吹捧的聲音之中,顯得別樣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