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秦尚黑,就連婚禮上用的禮服,都是黑底上繡著團團紅花,看起來既有節日的喜氣,又不扔皇家的端莊厚重。

烏黑的瑪瑙和深海珍珠半點在黃金之上,鳳冠沉重且高貴,映著清晨的陽光,有著璀璨的光芒。青夏纖細白嫩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滑過那些錦緞織成的大紅喜袍、黃金鳳冠、彩鳳繡鞋、珍珠翡翠、珠寶首飾,像是在看著一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覺醒來,事情有了峰回路轉的改變,這是她做夢都在期盼的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卻陡然生出了天旋地轉的心慌。不是不願意,也並不是有什麽顧及,隻是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快得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愣愣的看著那些東西,似乎有些無從著手。

太陽漸漸升起,清晨的陽光帶著春是的溫暖,透過窗子照射在她的床前,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的鳴叫著,聲音清脆悅耳,帶著讓人心神愉悅的感覺,一切似乎都是嶄新而美好的。

終於還是要嫁人啊!

纖瘦的女子微微一笑,沒有在二十一世紀,沒有親人,沒有家屬,沒有美麗的婚紗,沒有香檳,沒有蛋糕,沒有玫瑰,但是她還是要嫁人了。從今以後,她會有一個家,會有一個丈夫,在將來還會有一個孩子,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神奇,小了千年的時空,跨越了時光的屏障,她終於要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去嫁給一個她深愛著的男人。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她的力量隻有那麽大,不能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那麽就允許她自私一次吧。

隻要過了今天,一切就都會好的,他們各自走上不能回頭的軌道,再也不會有交售,再也不會有糾纏,也再也不會有懷念的理由了。

青夏笑著站起身來,一件一件的將喜袍穿在身上,像是在緬懷著一些過去一般,層層將自己包裹起來。

紅色的肚兜,上麵繡著討喜的娃娃圖,緊貼在她的小腹上,有著早生貴子的吉祥寓意。大紅的外衫單衣,短袖小褂,兩襟用金色的絲線繡了一個個細小的福字,腰腹間是鏤空的染花,看起來既漂亮又性感,繡著紅色**的黑色長袍,開肩廣領,露出雪白的頸項和鎖骨,腰部用園的束帶緊緊的勒緊,更加凸顯出胸部的高挺,長袍的下擺飄逸,好似長裙一般,裏麵穿著暗紅色的襯裙,彩鳳繡鞋的尖部墜著明亮的東珠,耀眼閃動,美輪美奐。

大秦的風俗,新娘子的衣服,是要自己穿好的,意在將來出嫁之後要好好的服侍夫君,不會懶惰,不會恃寵而驕。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青夏終於穿好了全部的衣服,房間的門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黑底紅花錦繡長袍的女子盈盈站在房門前,纖腰不贏一握,長腿修長秀美,脖頸雪白,眉眼如畫,整個人好似超凡脫俗的仙子一般。

秦之炎守在門外,身後是一眾王府的管事下人,長時間的等待,終於讓這個向來淡定自若的男子臉上失去了他一貫的沉著冷靜,很多紛亂的念頭在看到青夏的那一刻終於煙消雲散。他忍不住扯開嘴角,笑著看著青夏,像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般,開心的笑了起來。

“好看嗎?”青夏開心一笑,輕快的問道。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很美,依瑪爾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子。”

清風吹來,吹在青夏滿頭的青絲之上,飄飄散散像是漫天蝴蝶的翅膀。

按照當地的風俗,納彩的這一天,男方是要親自前往女方的家中將新娘接出來,新娘子的長發,也要讓母親給綰起來。可是青夏在這裏並無親人,隨著典儒的去世,她更是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所以秦王安排青夏今日進宮,晚上的時候再由秦之炎接回王府。

外麵的轎子已經等了很久,青夏小心的執著裙擺,生怕它們髒了,跟在秦之炎的身後,向著大殿走去。

皇宮派來了兩名一品誥命夫人作為納彩官,秦之炎牽著她的手,和兩個貴婦寒暄了幾句,就轉過頭來叮囑青夏道:“早上還沒來得及吃東西,雖然都說今天不可以吃,但是找機會還是要偷著吃點,我在你的轎子裏放了些糕點,待會在路上記著吃啊。”

青夏笑著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彎彎的,好似彎彎的月亮。

向來很少話的秦之炎今日卻突然嘮叨了起來,繼續說道:“進宮之後,為你梳妝的夫人,為你綰發的夫人,背著你的嬤嬤,都要給紅包,這是慣例,不給不吉利的,我已經**不羈轎子裏了,記著帶在身上。”

“知道了。”青夏乖乖的聽著,笑眯眯的點著頭。

“你應該會在淳於皇後的宮裏等著我,也可能會在我母後的宮裏,你放心,無論是哪種安排我都已經打點好了,沒有人會欺負你的,別害怕。”

“嗯,我不害怕。”

“紅綃會做你的喜娘,會一直跟著你,她膽子小,很聽我的話,不會為難你的。”

“嗯,好的。”

“進宮小心一點,我很快就去接你,乖乖的等著我。”б

青夏用力的點著頭,感覺脖子都有些疼,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看著秦之炎緊張的樣子,也不管旁邊還有大秦的誥命夫人,突然張開雙手一把抱住秦之炎的脖子,對著他的臉就吻了一下,然後大聲說道:“我會乖乖的等著你接我回家的。”

兩名正在喝茶的尊貴夫人見了青夏驚世駭俗的舉動激動的一口茶猛的噴了出來,大聲的咳嗽了起來。

青夏一吐舌頭,掩嘴偷笑了起來,秦之為眼睛彎彎,好似兩彎璀璨的月亮。

轎子被人緩緩的抬起,青夏不顧一旁夫人的反對,一把掀開簾子,伸出腦袋對著站在王府門前的秦之炎大聲叫道:“早點來接我!”

秦之炎長身玉立,明亮的陽光灑在他光潔的額頭上,他遙遙的衝著青夏招手,像是一個隱居在深山中的謫仙。

馬車漸行漸遠,秦之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可是即便是隔了無數座圍牆街道,青夏還是能感覺到他明亮的眼睛和溫暖的呼吸。

過了今天,隻要過了今天。

重重宮門大開,青夏的轎子一路前呼後擁的向宮內而去,穿過無數道宮門回廊,終於穩穩的停在了鳳飛殿的殿門之外,淳於皇後一身暗紅宮裝,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看起來也不四十多歲,眼角魚尾紋深深,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慈祥和和藹。

她十分親熱的上下端詳著青夏,聲音舒緩的笑著說道:“若是婉福能有你的一半,我也就知足了。”

青夏看著這個在後宮中生活了一輩子,卻還保持著這樣溫和性格的皇後,心裏也漸漸的溫暖了起來。她拉著淳於皇後的胳膊,笑著說道:“皇後娘娘是我見過的最溫和善良的人,您的孩子也一定是最善良美好的孩子。”

淳於皇後笑容滿滿,拉著青夏的手,說道:“今天是女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之炎是個好孩子,能嫁給他,是你的福氣啊。”

青夏點著頭,跟在淳於皇後的身後,走進了鳳飛殿的大門。

十八名清一色紅裝的宮女候在梳妝台的旁邊,人人手上端著各色梳妝用的胭脂水粉,青夏看到這架勢著實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被淳於皇後推上軟椅,砧板上的豬肉一樣躺在上麵,把心一橫眼一閉,任由這群女人隨便折騰。

這一躺就是將近四個時辰,青夏的心態的確很好,她甚至還睡了一覺,一覺醒來之後,已經大功告成。接下來就是綰發。

當青夏看到那一溜長排足足有四五十人、滿頭花白、大紅宮裝、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時,她真的要再一次感激軍情九處的教官們為她培養的強悍的心髒,讓她可以淡定的麵對這一切,而不會出現大驚小怪的情緒來丟宣王府的臉。

“這些夫人都是子孫滿堂有福氣的人,你母親不在了,皇上吩咐說不能委屈了你,希望你借著她們的喜氣,你也可以和之炎白頭到老,平安喜樂。”

淳於皇後走在最前麵,撩起青夏的一縷秀發,綰了個結,用金釵固定住。

然後這些長命富貴的老夫人們就一個個走了上來,每一個都滿臉的笑容,慈祥的對著青夏說出各式各樣的吉祥喜氣的話,再為她盤上一縷頭發。

綰發的工作進行的很慢,可是青夏卻沒有了半點困意。她看著這些溫和慈愛的老人,聽著她們長命百歲的賀詞,隻覺得心裏充滿了融融的暖意。

她什麽都不求,不求富貴榮華,不求子孫滿堂,不求權傾天下,隻求平安健康,隻求無病無災,隻求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可以長命百歲,安然老去。

綰好頭發之後,已經將近傍晚,一名九十多歲的老夫人穿著一身大紅錦袍,顫巍巍的將最後一縷頭發別在青夏的耳後,滿臉的皺紋,但卻充滿了融融的慈愛,她似乎有點耳背,說話的聲音非常大,震得青夏的耳朵癢癢的,老婦人大聲的叫道:“祝郡主娘娘早生貴子!”

青夏笑眯眯的遞過最後一個紅包,笑著說道:“多謝老人家,呈您吉言了。”

“來,站起來給我看看。”淳於皇後坐在椅子上,放下茶杯,眼角處笑紋深深。

青夏站起身來,原地轉了一個圈,然後拉著長腔笑著說道:“多謝娘娘,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淳於皇後一驚,連忙說道:“你這丫頭,就會胡說八道,隻有見到陛下才可以這樣說的。”

青夏無所謂的笑笑:“沒有娘娘,陛下一個人萬歲有什麽意思。金玉滿堂呢,權傾天下,都不如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說得好!”一聲高呼突然響起,青夏扭頭一看,卻見秦王一身明黃色龍袍,大笑著走了進來。

“青夏給皇上請安。”青夏連忙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

淳於皇後也站了起來,溫柔的說道:“進來怎麽不通報一聲,臣妾好出去接您。”

“通報了怎麽能聽到莊丫頭這番精辟的言語,翰林院的滿朝舉子,寫出千萬篇錦繡文章,也及不上丫頭的這兩句話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