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相擁
盡管心裏有著一百一千個不願意,在大批鐵血軍人的威脅下,青夏還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著楚離上了路,向著還巢邑的方向而去。
當駿馬就要奔馳出西黑荒原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去,遠遠的,巍峨的龍脊山像是一隻猙獰的野獸一般矗立在那裏,漫天大雪紛揚而下,天地間一片飄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樹下那個青衣磊落,笑容溫軟的男子,那些生死與共燦若暖陽的記憶,就隨著漫天潔白的大雪一起飄飄灑灑的落滿了整片荒原,在枯敗的草根下冰凍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連夜趕路一日一夜,總算到了還巢邑。一路上楚離麵色陰沉寡言少語,好像是在跟誰生著悶氣一樣,好在他並沒有來找青夏的麻煩,青夏也樂的清淨,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安靜的跟著黑衣衛眾人上路,看起來乖巧聽話,暗地裏卻在拚命的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趕到南楚北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青夏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當初在中軍大營認識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現在一身女裝,也沒辦法上前相認。
似乎整個中軍大營的人馬都被搬到了還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軍大營是京畿最強大的兵力守衛,雖然也有若是皇帝禦駕親征就隨軍護駕的說法,但是這樣一來,也就把京城重地的空門露了出來。此時楚離遠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長莫及下,恐怕就會生成大錯。楚離精明強幹,不可能看不到這個致命的弱點。那麽就隻有兩個解釋,一是盛都另有得楚離信任之人隱藏重兵穩定朝政,另一個解釋就是,楚離自身危險極大,已經顧忌不到盛都的安穩。
原本青夏還是比較靠攏第一個解釋,可是等到了南楚北營的時候,她卻動搖了起來,楚離的境況真的不容樂觀。
楚離雖然現在已經是南楚大皇,在民間軍中都享有盛譽。但是畢竟回國不到兩年,年紀又輕,在向來重視軍中資曆的軍營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大的權利。
這段在民間的日子,讓青夏對所處的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權,在她的眼裏,更是存在著相當大的不穩定性,南楚的君權在國家中並沒有後世那樣強大的權利,就像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朝政權一樣,這裏的權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諸侯國一樣分鎮七方,加上正在與楚離為敵的南疆,正好分八個方向鐵桶一般的拱衛著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著一方的財政經濟大權,甚至還養著自家的軍隊,每年隻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賦稅,就完全趨於獨立,甚至連官員的選派,皇帝都不得幹預。見到這樣的情況,青夏不禁大搖其頭,楚離還真的是一個空殼子,現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當年周王室,若是不改變製度,分裂混戰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猛的叛亂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開始。照這樣下去,楚離麵對的,將會是更加劇烈的國土的分崩離析。
好在楚離似乎已經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大肆培養庶族官員,並極力圈占貴族土地,裁減士族官員,削弱世家勢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製度,畢竟不可能在楚離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剪除幹淨,所以當青夏站在北營大帳之內,卻隻看到軍機大營一方的軍隊出營迎接楚離時,也並不如何驚訝了。
徐權站在大營外,上來為楚離牽馬,楚離麵沉如水,還沒有說話,一旁的一名土HuangSe軍裝的將領突然走上前來,對著楚離就跪了下去,簡單的行禮之後,語調鏗鏘的說道:“稟大皇,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有請大皇前往南府大營,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敏銳的感覺到所有的軍機大營的軍人和黑衣衛齊齊憤怒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看著那名黃甲將領,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一定已經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幾千幾百個血洞來。一絲森冷的敵意在眾人之間悄悄彌散開來,青夏心下卻在暗自叫好,心道你們最好一言不合打起來,那我正好借機逃跑。
“逐蘭夫人駕臨北營了嗎?”楚離麵不改色,沉聲問道。
那名黃甲將領似乎絲毫不將眾人殺人的眼光放在眼裏,笑著回答道:“是,聽說大皇親自帥兵奔赴前線,夫人就帶著南府屬軍五萬人馬連夜趕到北營,昨晚才到達,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軍,錯過了見麵的機會,所以小人才在這個時候去請殿下。”
楚離眼神登時閃過一絲怒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將領恭敬的笑著的表情,隻覺得是那樣的刺眼,這時,一道如冰雪般清麗的眼神突然帶著絲絲好奇的射了過來,他微微轉過頭去,就看到青夏瞪著眼睛瞧著自己的樣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騰,楚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領主在大營見麵,有什麽事到那時候再說吧。”
那黃甲將領一聽,麵色瞬間一淩,稍稍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夫人為了來見大皇,從黎院連夜行軍十多日,若是不能第一時間見到大皇,一定會很失望的。”
這話說的奇怪至極,不管黎院南府有著怎樣大的勢力。都沒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見她的理由,更何況軍中重地,怎能由一個女子主帥,青夏斜著眉頭細細的打量著楚離等人,心道這裏麵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離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緊緊的皺起眉頭,沉聲說道:“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我說了太晚,就是太晚,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唰的一聲,黑衣衛雪亮的刀子就同時出鞘,隻要那人再多說一句,就會以手中的利刃來維護南楚大皇的尊嚴。
楚離發起怒來,低沉的氣壓霎時間彌漫開來,那名將領也是聰明人,見此情景,連忙施禮笑道:“是小將魯莽了,小將也隻是代夫人傳話,以往見大皇總是沒有這麽多的麻煩,想來是小將疏忽,大皇畢竟已是大皇,黎院為臣,就應該遵從為人臣子的規矩,小將這就去向夫人稟報,告退。”
這番話說的簡直不客氣至極,明顯是在點出楚離當上了大皇就擺架子,不將南府放在眼裏。以他一個小小的參領,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簡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著楚離麵無表情和黑衣衛眾人壓著火氣的樣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懷疑起這個所謂的黎院南府的真正實力了起來。
眼看著那人就要離開,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來了這麽個攪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豈不是達不到混亂的效果,自己找機會逃跑的大計,也會一場水月鏡花空****。
正這樣想著,那人竟然也不下跪,隻是簡單的施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站住!”一聲清厲的怒喝聲突然響起。
包括楚離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卻見站在人群之後的青夏緩緩走到人前,冷然怒視著那名黃甲將領,沉聲說道:“就這麽就走了嗎?”
那名將領顯然在逐蘭夫人手下張揚跋扈成了習慣,見一名女子從楚離身後走了出來,也不在意,隻是淡笑著說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何方神聖,一介女子,為何會在軍中?叫住小將又有何指教?”
青夏冷笑一聲:“原來你也明白女人不能留宿軍營,南府的人果然知識淵博,頭腦清明,隻是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男是女,為何她又會留在軍中?”
“青夏,不要胡鬧!”楚離冷哼一聲,就要上前來拉住青夏。
“夫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同日而語,這一點,大皇也是清楚的。”
“大膽!”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青夏出手如電,閃電般就在那人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巴掌,嬌聲詫道:“你口口聲聲大皇大皇,難道不知道君臣有別?一介小小的南府參將,目無君臣尊長,不懂禮節,聖人的教化都吃到狗肚子裏了?”
“你!”將領眉梢一揚,怒聲叫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對我動手?”
“我今天就要教訓你這個狂妄自大沒有禮貌的狂妄之徒!”青夏冷哼一聲,突然一腳狠狠的踹向他的膝蓋,隻聽一陣哢嚓骨裂的聲音登時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就砰然跪在地上,青夏冷然揪住他的衣領,寒聲說道:“你爹媽沒教導過你見到大皇是要行禮跪拜的嗎?看你長的油頭粉麵,沒想到竟是草包一個,這麽簡單的道理都記不住,那我今天就代替你爹媽好好教教你。”
說罷,狠狠的抓住那人的頭發,向著地麵就轟然砸了下去。
“啊!”淒然的慘叫聲衝天而起,地上泥沙凹凸,連磕了三下,那人前額已經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他身後的士兵見狀不妙,急忙跑向南府大營去搬救兵。楚離麵色陰沉,也不見有什麽表示,隻是靜靜的看著那名將領在青夏的手下慘遭**。
反而黑衣衛眾人卻人人摩拳擦掌,興奮的恨不得大聲叫好,全都一臉興奮的看著青夏爽快的揍人,神情裏透著暢快的神色。
砰的一聲,青夏一把推開那名將領,見他狼狽的倒在地上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原來隻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南府的人,就這般窩囊嗎?”
“是誰說我們南府的人都是繡花枕頭?”
一聲淩厲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香風嫋嫋,眾人斜眼看去,隻見一名錦衣貴婦在一眾黃衣侍衛的簇擁下,向著這邊急速走來。
她穿著一身百鳥朝鳳金縷衣,外罩白色錦緞披風,脖頸上掛著璀璨珍珠,頭上是流蘇瓔珞,整個人看起來金光閃閃,比楚離這個名副其實的南楚皇帝看起來還多了幾分天家貴氣。
“大皇陛下,逐蘭不請自來,還請殿下恕我無禮之罪。”婷婷嫋嫋的對著楚離福了一禮,臉上的笑容幾乎可以膩死一匹大象,青夏霎時間幾乎看得見厚厚的粉底從她的臉上撲朔朔的掉了滿地。
“不知道剛才是什麽人教訓我不知進退的家人,還大肆批判我黎院南府的人沒有教養?”逐蘭夫人脖頸高高揚起,一雙眼睛淩厲的掃向站在人群中一身白衣十分顯眼的青夏。
青夏暗道等的就是你,站前一步,笑著說道:“這位大嬸,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
“你叫我什麽?”逐蘭夫人雙眼霎時間瞪得大大的,聲音撥高了幾個音節,怒聲叫道。其他人,尤其是黑衣衛聽了青夏的話則是人人一臉笑意,根本不做絲毫掩飾。
“叫你大嬸啊,”青夏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甜蜜的扯出一個笑容:“這是我的鄉下話,對人老珠黃年過四十體態臃腫的中老年婦女的一律尊稱。”
逐蘭夫人大怒,豐滿的XiongPu一起一伏,雙眼狠毒的緊緊的盯著青夏,寒聲說道:“你有種的就再給我叫一遍。”
“恩?”青夏眉頭一皺,似乎很是困惑的抽了抽鼻子,疑惑的說道:“難道我應該叫你奶奶,我看你應該沒那麽老,頂多也就五十多歲,我和大皇陛下的年紀差不多,頂多也就比你矮上一輩。”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妖精!”逐蘭夫人大怒的轉過頭去,對著楚離說道:“大皇,這女子這樣冒犯我,我覺得殿下需要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夫人放心,我一定給夫人一個滿意的交代。”楚離沉聲說道,然後轉過身就朝青夏走來,青夏一驚,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心道自己是在幫他挽回麵子,他不會恩怨不分吧。
“夏兒,”楚離突然伸出手來,拉過青夏的肩膀,一手覆上青夏粉嫩的臉頰,輕聲說道:“這位是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你不可以對她沒有禮貌的。”
青夏和逐蘭夫人同時大驚,青夏順路下坡,連忙笑著對逐蘭夫人說道:“逐蘭夫人大嬸,夏兒知錯了,你們南府的人都是很有規矩的,你千萬別跟晚輩一般見識。”
她口口聲聲大嬸晚輩,簡直要將逐蘭夫人氣的七竅生煙,豐滿的身軀微微顫抖,這樣寒冷的天氣裏,**在外的肌膚泛起一層紅色。她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陛下,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
“那夫人還想要什麽交代呢?”楚離眼梢一挑,拉著青夏的手,冷冷的逼視過去。
“好!”逐蘭夫人冷哼一聲,陰陰的說道:“那逐蘭就僅祝陛下江山千秋萬代,繁榮昌盛!臣妾告辭!”
“不送!”
逐蘭夫人帶著刺鼻的香風怒然而去,青夏暗暗覺得有幾分沒趣,沒想到那女人還真的就這麽算了,她若是氣急了把自己抓到她的營帳裏去,那自己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唉聲歎氣了一會,才發現竟然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連忙抬起頭來,卻見楚離眼神明亮,牢牢的盯著自己,眼神中有著一絲莫名的炙熱。
“不用擔心。”楚離輕撫著青夏的秀發。
說著,就拉著青夏的手向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走去。
然而,還沒走到大帳門口,徐權就走上前來,對著楚離沉聲說道:“陛下,逐蘭夫人這次帶來的三十萬旦糧草還在路上,她現在這樣憤然離去,恐怕會出亂子。”
楚離眉頭一皺,剛要說話。這時,一名黑衣衛跑上前來,對著楚離說道:“陛下,逐蘭夫人在著人整頓行裝,要返回黎院。而且找人來傳話給陛下。”
“她說什麽?”
“她說她不是烏絲媚爾。”
楚離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了起來,烏絲媚爾的事情是在昨晚發生的,而且他是以去白楞山督軍的名義出營。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知道了,想到這裏,麵色越發陰沉。
“楚離,”青夏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拉住楚離的衣袖,沉聲問道:“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有,”楚離堅定的搖了搖頭,安撫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不關你的事。”
“跟我去南府大營。”楚離對著黑衣衛眾人沉聲說道,然後看了眼神情頗有些不安的青夏,對著徐權說道:“找妥當的人,好好保護她,若是出事,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屬下明白!”徐權厲聲答道。
“楚離!”青夏緊張的叫道,一絲小小的內疚感從心底升起。其實說實在的,她和楚離一直沒有什麽大的梁子,隻是不滿意他一直禁錮自己的生活,可是畢竟現在這副身體是和楚離有著千絲萬縷的老婆的,所以從楚離的角度來說,他所做的事情無可厚非,此刻,見因為自己的原因給他添了這麽大的亂子,不由得有幾分懊惱。
“你小心點啊,”難得這樣溫柔的對著楚離說話,楚離的腳步微微一愣,眼神頓時變得有幾絲暖意。
“等我回來。”說罷就向那邊燈火輝煌的大營走了去。
“徐參領,”見楚離走的遠了,青夏對著一旁的徐權說道:“我是不是給楚離添了麻煩?”
徐權自然不敢像青夏一樣直呼楚離的名字,連忙恭恭敬敬的說道:“姑娘做的沒錯,陛下說不關姑娘的事,那就是不關姑娘的事,不用擔心。”
既然楚離之前都不願在逐蘭夫人麵前暴露青夏的身份,徐權落葉知秋的也稱青夏為姑娘。
青夏見從他這裏也問不出個什麽來,就走進了楚離的中軍大帳。
暖暖的空氣回**在四周,在後賬的床榻上坐了下來,也不再考慮逃跑的事情,跑是一定要跑的,隻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逃跑,青夏突然覺得有幾分懊惱,安靜的坐在床榻上。
其實楚離對她一直都還不錯,就看他被自己揍了那麽多次,每天都在口口聲聲說要殺了自已,不會饒了自己一類的,可是卻始終沒有將自己怎麽樣。
青夏脫下厚重的大裘,外麵的士兵已經送進來了熱氣騰騰的熱水,心不在焉的洗了把臉,青夏就靠在床榻上,等待楚離回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牆角的蠟燭滴成了長長的燭淚,夜色漸漸濃鬱,楚離還是沒有回來。
在荒野上奔馳了一日一夜,青夏早已累的不行,等了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她睜開朦朧的睡眼,正好撞進了一雙幽深似海的眼睛裏,楚離半蹲在床榻前,麵容柔和,一雙眼睛帶著海水一般溫暖的潮濕,英俊的臉孔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見到青夏醒來,他開心的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今晚的楚離和平日的似乎有所不同。
沒有陰暗,沒有算計,沒有了張揚跋扈的叫囂。青夏見他笑的充滿了孩子氣,也是心下一陣溫暖,真的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麵。連忙坐起身來,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慌忙整理了一下紛亂的鬢發,輕聲說道:“你回來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的。”楚離笑著搖了搖頭,突然伸開雙臂,就將青夏輕輕的抱在懷裏,“有你在我身邊,就什麽事都沒有。”
青夏的身體頓時一僵,感受著楚離溫暖的體溫和他淡淡的開心,她一時間有一絲迷茫,這一次見麵,兩人之間,有什麽東西似乎發生了改變,楚離不再像從前那樣敏感多疑,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處處防備著她,兩人的距離似乎被拉的近了,雖然還會鬥嘴打架,但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留著心眼,互相防備。
“楚離,那個老女人,不走了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恩,”楚離似乎不願意多談,隻是悶聲答應了一聲,他真的喝了很多酒,青夏能夠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濃厚的酒味,衣衫下的皮膚火熱著。他好像是剛剛洗了澡,頭發還是濕的,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氣,迷迷糊糊的抱著青夏,好似連蹲著都有些不穩。
青夏連忙站起身來,想要將楚離放在**,誰知剛一動,楚離就砰的一聲向後倒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青夏一愣,連忙上前去拉楚離的手,叫道:“楚離,起來,去**睡。”
“青夏,”楚離醉的一塌糊塗,已經睜不開眼睛,他躺在地上,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一把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難受的皺起眉頭,喃喃的說道:“青夏,不要走……”
青夏的心,好似一下子被狠狠的紮了一下,她任由楚離拉著自己的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抽出手來。柔聲說道:“我扶你到**休息。”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楚離搬到**,青夏氣喘籲籲的為他蓋好被子,剛要轉身離去,突然眼尖的一眼瞧見楚離的脖頸上,有著一片淡淡的紅痕。
青夏身軀一淩,一陣莫名的情緒突然襲上心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隻是好像是千鈞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背上一樣,青夏的手幾乎有些顫抖,緩緩的伸出去,扒開楚離脖頸的衣領。
烏絲媚爾的話瞬時間回**的耳邊,像是一個個驚雷在耳邊炸裂一般。
“被楚宮那個老女人榨幹了嗎?就不想念我嗎?”
“連蕭太後你都敢拒絕,我烏絲媚爾還會入你的法眼嗎?”
還有那名被她修理的南府參將暖昧不清的話語和黑衣衛眾人憤怒的眼神。
觸目驚心的深紫色吻痕遍布楚離的脖頸,還向著胸膛下麵蔓延而去。那些吻痕霎時間就好像烈火燒到指尖一般,青夏猛然退了開去,一個踉蹌竟然跌坐在地上。
青夏眼神混亂,想起逐蘭夫人那臃腫的身材和撲滿了香粉都無法掩飾的皺紋滿布的臉孔,她突然覺得好似一場巨大的龍卷風暴將她整個人席卷了一般。
“你覺得,髒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隻見楚離已經醒了過來,雙眼漆黑深沉,還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痛苦和絕望,他躺在床榻上,頭發散亂,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青夏,說道:“嚇到你了。”
“為……為什麽會這樣?”青夏艱難的問道,他已經是南楚的大皇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呢?
“青夏,”楚離突然慘淡的笑了起來,似乎在青夏的記憶裏,就從來沒見過楚離這樣虛弱的笑容,他可是放肆的笑,可以邪魅的笑,可是爽朗的笑,卻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無奈的笑,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深深的嘲諷,輕聲說道:“我的江山,全是靠著我的裝傻充愣寄人籬下和出賣身體得到的,現在,你更瞧不起我了吧。”
楚離麵色慘淡,雙眼冰涼的望著青夏,似乎是看著她,可是眼神卻不知道瞧到了哪裏。
青夏突然覺得那樣難過,她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人狠狠的紮了一刀,這個外表看起來光鮮璀璨的男子,到底在承受著些什麽,幼年被母親拋棄,遠赴他國為質,全天下都幾乎在與他為敵,他在孤獨艱難的跋涉著時,無所不用其極的努力想要站起身來時,身邊可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楚離,”青夏小聲的叫著楚離的名字,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楚離登時就有些慌了,他一把從床榻上爬起來,可是還沒有站穩身子,就嘭的一聲倒了下來,摔在青夏的身前。畏縮的觸碰著青夏的臉頰,慌亂的說道:“青夏,你是在為我哭嗎?”
青夏抿著嘴角,無法做聲,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朔朔的滾落下來。
“青夏,”楚離手忙腳亂的抓著青夏的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不要哭了。”終於還是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青夏,你更加不會喜歡我了是吧?”楚離聲音苦澀的說道:“你更要走了是吧?”
“青夏,不攔著你了,你走吧,可是不要去找齊安,他隻是在利用你,不會對你好的。”
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裏,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話語,她突然想起很多東西,想起自己當初為了任務第一次出賣身體的時候。那個N國高層是個地地道道的好戰分子,就是他在一直推行著對我國的敵對政策,還殘忍的殺害秘密隱藏的N國的我國特工情報人員。自己在國家的授意下,勾引了他三個多月,最後在他**的最後一刻,將防禦大師插進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肥碩的身體,還記得他壓在自己身上時那種惡心的感覺。
一股無法抑製的怒火突然熊熊升起,青夏一把掙脫楚離的手臂,站起身來,撥出靴子裏的匕首,寒聲說道:“我去宰了她!”
“青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抱住青夏溫暖柔軟的身體,將臉埋在青夏單薄的鎖骨窩裏,沉聲說道:“青夏,你是為了我哭嗎?”
“楚離,”青夏眼睛一熱,又是一滴淚水掉了下來,匕首嘭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突然伸出手去環住了楚離的背脊,楚離霎時間整個人都愣住了,好似一個驚雷炸在了他的頭頂,讓他不能有一點動作,這是青夏第一次主動抱他,她小小瘦弱的手臂環在他的腰上,緊緊的,像是一隻小小的貓兒,可是卻有那麽大的力量。巨大的狂喜和幸福湧上心頭。
“楚離,我早晚要去宰了她。”女孩子的聲音悶悶的,像是一隻小獸。可是聽在楚離耳朵裏,卻好像仙樂一般。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楚離緩緩的收緊了手臂,輕聲問道:“青夏,你願意陪著我嗎?”
“好,”青夏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他們都是人渣。”
溫暖的氣息在空氣裏升騰而起,楚離心頭一喜,感覺好像跋涉了幾千年的旅人,突然回到了家中一般,淡笑著閉上了眼睛,就那樣緩緩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