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老丈,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年輕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錦衣華服,玉帶蟒袍,周身香薰之氣,足蹬鹿皮棉靴,頭戴雪貂皮毛,兩手抄在一直銀狐的暖手抄中,一雙丹鳳眼懶洋洋的看著蹲在他麵前大放悲聲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本公子認為,知錯能改,也要改的及時,不然一樣沒用。老丈你女兒賣身葬父,可是我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站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了?”

老頭連忙抹著眼淚說道:“小人不該欺騙這位公子,小人被豬油蒙了心竅,請公子饒了我這一次吧。”

“不對不對,”錦衣公子笑著搖了搖頭,緩緩的伸出手來,從懷裏掏出一把描金折扇。他手指白皙修長,食指扣在扇柄之上,微微搖了搖,在老人麵前晃了一晃笑道說著:“本公子買你的女兒,是看她長的玲瓏乖巧,公子我憐香惜玉,不想她跟著你這種老騙子吃苦受罪。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我前腳剛走,你就站起,你這不明擺著是在打我的臉嗎?想告訴這南來北往的人說我是個棒槌,被你這種三腳貓的江湖騙子騙個死心塌地,雙眼朝天。老人家,你這明顯是不給我麵子啊。”

“不是……這位相公……不是……”老者突然緊張的一把抓住男子的小腿,溫暖的靴子上,有著上好的薰香傳了出來。

錦衣公咧嘴一笑,很是開心的說道:“你們幾個,幫這位老丈完成心願,他不是願意裝死人嗎?就讓他如願以償。”

殺豬般的叫聲霎時間吃徹整條大街,錦衣公子腳下微微一動,就掙脫了老者的拉扯。身後跟著的大批護衛如狼似虎的衝上前去,一下就製住了骨瘦如柴的老人。

青夏的眉頭微微皺起,她抱著肩,一邊向自己的馬匹走去,一邊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突然隻感覺一個鋒利的眼神利箭一般的射了過來,青夏扭頭看去,隻見那名錦衣公子不知什麽時候發現了自己,正衝著自己微微拱手,遙遙的打著招呼。

青夏咧嘴一笑,也不知道這名男子是什麽來頭,吊兒郎當的皮囊下,隱藏著的感覺卻是這樣的敏銳。一絲惡作劇的心思突然升了上來,不是可憐那個為老不尊的騙子,隻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那雙得意洋洋的狐狸般的眼睛。

伸手從袍子解下兩顆扣子,攥在手裏,然後對著對麵男子灑然一笑,微微的拱起手來,看似很有教養的回禮。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破空之響,向著大路拱門的方向呼嘯而去。

錦衣公子麵色登時一變,身軀陡然向著馬車的方向奔去,可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又是一道黑色的彈丸迅速而來,嘭的一聲就打在他的小腿上。錦衣公子一個踉蹌跪在地上。下一秒隻聽拉車的一匹戰馬霎時間慘聲長嘶,水泄不通的大街上瞬間一片混亂,眾人斜眼看去,隻見那匹像發了瘋一樣,揚踢瘋狂長嘶,一個甩頭竟然將韁繩扯斷,帶動其他幾名駿馬,拉著豪華的馬車風馳電掣而去。

一路上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人群驚叫推攘,整個大街好似一鍋煮沸的濃粥一樣,亂成一片。

“駕!”一聲清冽的叫聲冰雪一般在混亂嘈雜的亂局中登時響起,眾人齊齊仰頭看去,隻見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頭戴火紅的火狐皮帽子,明眉皓齒,膚色如雪,眼若星子,嘴角掛著一絲顛倒眾生的爽朗得意的笑容,揚著馬鞭,淡笑的瞥了那名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錦衣公子一眼,就從豪華馬車開出的道路上策馬狂奔,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公子!”幾名下屬大聲叫道,拚命的推攘著周圍聚攏的人群,費盡全力才紛紛聚集在那名年輕男子的身邊。緊張的叫道:“公子沒事吧。”

“沒事,”錦衣華服的公子被人擺了一道,非但沒有半點怒意,反而笑咪咪的看著長街的盡頭,說道:“你家公子現在好的不得了,快走快走,跟上去瞧瞧。”

“公子,那老頭不見了。”

“啊?沒了?”錦衣公子一愣,轉過頭來疑惑的問道。

“是啊,”一名灰色大裘的下屬說道:“一定是趁剛才混亂之際逃跑了,屬下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對,”年輕的公子點了點頭說道:“我答應那個小姑娘要教訓這老賊了,美人之諾,可不能不算。”

“那公子您呢?還是快回去吧,要是被發現了……”

“行了行了,我心裏有數。”錦衣公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對著其他人說道:“快點把我的快雪牽來,一會來不及了。”

“公子,您的快雪剛才被人打斷了鼻子,這會老六和老七已經去追了。”c手機看訪問a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幾個快去抓那老頭,別讓他跑了,其他人跟上我,去追那個女子。”說著,自己就當先就在大街上毫無形象的跑了起來,十多名貼身護衛緊緊的護在他的周圍,一眾衣衫華貴的人,就這樣在一點風度都沒有在大街上瘋狂的跑了起來,引得圍觀的百姓紛紛側目。

一路狂奔,眾人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突然錦衣公子一揚手,眾人急忙停了下來。隻見嘭的一聲,一家名叫意如賭坊的賭館的大門轟隆一下就被人一腳踹開。

錦衣公子大喜的站在一邊,指著一匹通烏黑的駿馬大聲的說道:“就是這匹馬,就是這匹馬!”

對於自己主子不定時的抽風眾侍衛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眼巴巴的看著那扇破爛的大門灰塵裏,踉踉蹌蹌的爬起幾名大漢,幾名大漢頭臉上都帶著傷,還有一人的手腕向一旁詭異的彎折,似乎是被人折斷了。幾人狼狽的爬起身來,全都警惕的望著賭坊的屋子,一會,一名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緩緩的走了出來,腳步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有著一種無言的威懾。

女子相貌清秀,雖不算是傾國傾城,但是眉眼間透出的強大的自信卻足以掩蓋任何麵容上的不足。她一手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手舉著一把長長的大刀,大刀的另一頭架在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肥胖的脖頸上,眼神冷冷的瞥著周圍的眾人,嘴角冰冷,帶著一絲淡淡的傲氣。

“木古歹,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被他鉗製在手裏的男子雙腿發抖,差點尿了褲子,哆哆嗦嗦的說道:“記……記住了……”

“那就好。”女子淡淡一笑,突然揮起長刀,以刀背狠狠的砍在木古歹的脖頸上。隻聽嘭的一聲,木古歹就慘叫一聲,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兩眼一翻。還以為真的被結果了性命。

“大哥!”眾多賭坊的人從屋子裏衝了出來,驚叫著撲向木古歹。女子用長刀在地上一掃,就將那扇門板又挑了起來,向著眾人就砸了上去。

“轟隆”一聲巨響,慘叫聲哀號聲響徹一片。

“阿茉葉,我們走!”抱走孩子,青夏向著錦衣公子等人站立的方向就跑了過來,驀的一看到他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笑眯眯的站在那裏,麵色一寒,微微一側身,好似要保護孩子一樣,冷冷的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

錦衣公子看到她充滿敵意的眼神,

顛顛的跑上前來,解下了青夏拴在樹上的馬韁,將黑馬牽了過來,討好的遞到青夏的麵前,樂嗬嗬的說道:“那,給你。”

青夏微微一挑眉,看著這名莫明其妙的年輕男子,隻覺得這人的一雙眼睛狹長纖細,像是狐狸一樣,一眼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後麵的哀號聲漸漸小了,賭坊內也起了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來不及思考什麽,青夏一把拉過馬韁,翻身就跳了上去。對著那名年輕公子說道:“多謝了。”說完,就揚鞭而去。

錦衣公子看著青夏絕塵而去,嘴角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見青夏沒了蹤影,他又急忙跑到那些被青夏痛揍了一頓的大漢身邊,幫著那個名叫木古歹的家秋站起身來,大聲的叫道:“喂,你沒事吧?”

木古歹兩眼翻白,一幅已經翹了辮子的模樣。

“喂!你醒醒!”

木古歹這人十分執著,他堅信自己已經死了,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錦衣公子眉頭一皺,突然揚起手來,對著木古歹的臉就是狠狠的兩個巴掌。

啪啪兩聲脆響,木古歹終於恢複了神智,大聲叫道:“啊,誰他娘的打老子?”

“是剛才的那個姑娘,”年輕公子連忙大聲叫道,手指著青夏逃跑的方向說道:“她往那邊跑了。”

“他奶奶的臭娘們!”

呼啦啦的一群人從賭坊裏狼狽的跑了出來,也不知道剛才那姑娘用了什麽手法,竟然從這麽多大漢的手裏救了人出來。木古歹看自己人數眾多的手下,登時來了勇氣,大聲的叫道:“弟兄們,抄家夥,跟老子去教訓那個婆娘!”

眾人呼喝一聲,就紛紛上馬,跟在木古歹的身後就向著城外的村子策馬奔去。

“公子公子,找到快雪啦!”

兩名護衛突然從長街的一側跑上前來,年輕的公子神色一喜,笑著說道:“好!咱們快點跟上去。”

一會的功夫,意如賭館就一片清淨,眾人從北門出去,向著奔馳在雪原小道上的女子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