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亡人數還在逐漸遞增

疑團和恐懼一瞬間像團濃雲般在二十年前這個小小的村莊裏壓得人喘不過氣。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死去的秀蘭不甘心所以回魂報複,還是另外隱藏著什麽更可怕的東西,那麽樣一係列淩厲殘忍的手段,那麽樣一連串沒辦法說得清的命案。

這到底是誰幹的……是人?是鬼?

一夜間過年貼在門上的福神和財神全換成了關公和鍾馗,一時間村裏隨處可以聞到燒香燒紙錢的味道,村派出所更是把毛主席像都供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人心惶惶,哪裏還有誰管這舉止迷信不迷信,荒唐不荒唐。

就在隔天晚上,爺爺家隔壁一戶人家全家都死了,死前沒有任何不正常的舉止和動靜,隻知道他們家窗洞黑了一夜,第二天整半天沒見人從他們家出來,有人透過窗戶朝裏看了一眼,當時嚇得那人就失心瘋了。

一家五口齊刷刷吊在自家的房梁上,半閉的眼睛在歪垂著的頭顱上正對著窗戶的方向。

之後類似的死亡事件開始頻繁發生。

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一大家子。死因各種各樣,病死的,意外死的,自殺的……短短幾天時間十幾口人就那麽去了,像是閻王爺到了此地後忘了離開。然後一場怪病開始在整個村子裏無聲無息蔓延開來。先是感冒般的,咳嗽,流鼻涕,因為大冬天的所以沒人注意,況且那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村裏那些橫死的人身上,誰會關心這小小的感冒。之後不多久開始有人發燒,吃藥好不了,打針退不下,隨著持續的高燒開始肺水腫,整個人腫得皮膚都透明了,那個時候全村人的恐懼才開始轉移到這場突如其來的病症上。當時爺爺全家也都陸續被感染上了,最先是二伯,也就是我現在的大伯,然後一個接一個,直到那時候最小的六姑,無一幸免。唯一沒被這場病染上的隻有我爺爺和大伯林伯昌,自從死裏逃生之後,眼看著他身體就一天好過一天,脖子上偌大一個傷口,不出幾天竟然在當地小醫院拙劣的縫補下愈合了起來。隻是樣子還是可怕的,去醫院見過他的人都說,伯昌那哪還有人樣啊……就好象一個人長著三個人份的脖子,看著寒哪……

而村裏的死亡人數還在逐漸遞增著,短短幾天內越來越多的人染上了那種無名的高燒,染上的無一例外先後死亡,沒染上的人開始爭先恐後往村外逃,可是出村半裏地被擋住了,大雪封山,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崩把從村子到省城的路給封死了。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恐懼了,村裏開始慢慢流傳出這樣的說法,說是不知道是誰看到,如果哪家要死人,當天晚上會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女人披頭散發在那家人的房梁上走過。

當時聽的人半信半疑,可隨著死亡人口的數字逐漸遞增,聲稱見到那個紅衣服女人的人也越來越多,之後甚至連長相都描繪出來了,繪聲繪色地說那紅衣女人如何如何美,在夜裏的房梁上走過,美得像仙女似的。

所以絕對不是秀姑回來報複的亡魂。

所以,恐懼的程度隨著對那紅衣女人描繪的形象度的加深,而越漸強烈。

終於在除夕前夜,又一家人家裏出事,是唯一的獨子死了,那獨子是當時村裏老村長唯一的孫子。於是在從事情發生到發展得眼看不可收拾都始終沉默著的他,終於發話了。

他說其實在伯昌的屍體被發現那天,他隱約已經感覺到了這事和誰有關,隻是礙於村長這個身份,所以不敢隨便妄下這種看似荒唐迷信的謬論。而到現在他再礙著身份不說倒是真荒唐了,而他的荒唐讓他造到了現實的報應。

他沒了自己的孫子。

他說這一整件事,和林家**的事可以說是無關,但也並非沒有一點關係。

他說這些人的死不是別的什麽鬼什麽怪什麽人造成的,而是幾代以來一直守護著這個村子的大奶奶。

林家**的事,可能衝撞到這位大奶奶了。

大奶奶是村口那塊烈女牌坊的主人。

不知道是哪一年蓋的,隻知道在爺爺的爺爺還是孩子的時候,它已經立在那個地方了,隻不過那個時候它還是完整的,飛梁畫棟,像個平麵的精美建築。

據說大奶奶很美,美得跟仙女似的。

據說大奶奶很貞烈,所以在她丈夫外出經商時,為了不被受了她美貌**的家丁玷汙,她用丈夫的配劍一劍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對於這個村子裏的人來說,這位大奶奶幾代以來,無異於這個村子的守護神。

神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比鬼還可怕的事情來。

所以在老村長這麽一說之後,村裏人是半信半疑的。雖然如此還是聽了他的話一起去村口看那塊烈女牌坊,因為他說,到了那裏,他們自然便信他的話了。

直到見到那塊牌坊,當時跟過去的所有人時一個個都嚇傻了。

原本好好的一塊烈女牌坊一半像被雷劈了似的倒在地上,剩下的一半還在原地撐著,嶙峋的短裂麵對著村子方向,像一塊指著村子的巨大招牌。“招牌”上一片暗紅色的痕跡,一件外套在它突出的橫竿上高高掛著,被風一陣陣地吹,可怎麽也吹不下來。

那件外套是林伯昌失蹤當天穿著的。靠近領口一片褐色的**,從上到下,星星點點一直濺射到外套的底部。

果然是大奶奶被衝撞了。

當下連夜出村去城裏找了個算命的瞎子,因為聽說他很神。可瞎子一到村子掉頭就要回去。被村裏人死活攔住了,求他積積陰德幫大家過了這個關,最後瞎子單獨把我爺爺叫到了一間屋子,對他說那東西太戾,他根本製止不了,但既然來了也是命裏注定,所以可以給爺爺一個方子。隻是方子太偏,雖然有效但恐怕會極損陰德。當下割了自己的舌頭寫成一封血書,囑托他看完之後燒了紙然後按裏麵的做即可。又反複強調,這麽一來等於喪盡天良,自己的一生會過得無比艱難,所以到底要不要做,讓我爺爺自己掂量著看。

血書裏的內容直到近些年才被爺爺無意中告訴給我二叔聽,他說那上麵也就短短幾句話,短短幾句話,足以讓人一輩子活在十八層地獄裏永世不得超生。

那上麵寫著:

注定斷根,唯梅花可解。打四寸梅花釘,五枚,東西南北屍天靈蓋釘之,以阻其戾。**為罪,誅,穿頭骨以效天譴,意在斷其怒。頭七過後梅花入土埋之,以犀角封,淨物鎮之,二十年後若無事端,則平安。”

說到這兒二叔的話音停了停。

我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掂了掂手裏那五枚釘子,二叔的表情在燭光下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後來,你爺爺把最初死得蹊蹺的那四具屍體的天靈蓋用這釘子給釘了,最後一根釘的是你大伯,逃過了被割斷脖子而死的下場,他是被你爺爺給活活釘死的。”

“呀————!!!”

耳邊驟然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冰水灌頂似的把我淩亂的大腦激了個透,這當口我邊上那扇窗猛地打開,一股狂風卷著細雪從外頭直灌了進來。

倏地撲滅了房間裏所有的蠟燭,我聽見周圍一片低低的吸氣聲。

不過誰都沒有動,依舊低頭跪在原地,那些人在風裏把頭壓得更低。

“吱啊——吱啊——”窗子被風搖得一陣陣亂抖,生鏽的窗框折騰出那些磨擦聲,慘叫似的折磨著人的耳朵,一把抱住自己的頭,六姑對著二叔直跪了下來:“二哥!!二哥別再請大奶奶了!!我們知錯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