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223節

一開門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門外一色齊站著十七八個西裝筆挺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外國男人,身後至少四五輛漆黑色奔馳尾隨著一部加長林肯橫在馬路上,把門口這條本來就不寬的馬路擠得像條塞多了東西的腸子。

都是些什麽人啊??

正發著呆,為首一個低下頭朝我欠了欠身子:“請問,斯祁小姐在這裏麽?”

很禮貌的微笑,很純正的中文。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的這是誰,我隻下意識重複了句:“斯祁小姐?”

“他們來接我了。”這當口身後響起外婆的話音。

這才響起斯祁就是外婆的姓,可是眼前這些人這些陣勢……他們之間什麽關係??

狐疑著,外婆已從我邊上走了出去。到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於是忽然明白她這種天生見了讓人不由自主感到畏懼的氣質到底從什麽地方而來——

矮矮小小的她在這些人麵前一站,這些人高馬大的外國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再沒了存在感。這真是一種相當奇特的感覺。

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由著身邊人小心給她披上外套,外婆伸手在我頭發上掠了掠,然後道:“我決定了。本來,也不是非這樣不可,不過你這孩子現在的心態讓我有點焦慮。這樣,後天,後天等我電話,我安排你見一個人。”

話音落,沒等我反應過來問她是要帶我去見什麽人,她已經徑自鑽進了門口那輛長得驚人的雪白色林肯。

丟下我一人一頭霧水地在家門口傻站著。

眼看著那些車卷著尾煙在我眼前浩浩****依次駛離,腦子裏還在琢磨著外婆剛才對我說的那番沒頭沒腦的話,頭一抬,一眼望見對麵小洋樓的門開了。

踢踢嗒嗒一陣響,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從門裏晃了出來,兩隻眼睛似乎也在追隨著我外婆車隊的方向,隨即感覺到我的目光,他側眸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逐漸暗沉下來的天色裏看上去有點閃爍。

我呆。

搬來劉逸家住下的新鄰居,居然是那個自從離開老家之後,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怪人——術士。

他是和狐狸一起不見的。

說起來,這段日子過去還得真快。

不知不覺已經一個多月了,從下火車,一直到現在,我始終再沒有見到過狐狸那家夥甩著尾巴晃來晃去的身影。沒有道別,所以也就沒得到過回來的期限,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隻知道下了火車就沒見到過他,這隻鼓噪而自戀,最近又變得讓我覺得有點陌生的狐狸,那麽一聲不吭地消失了,而那個時候,我正因為火車上發生的那些讓我卒不及防的事,帶著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一邊等著鋣檢票,一邊渾渾噩噩地在擁擠的檢票口旁看著行李。

那之後整整十天,每天不鎖門,每天看深夜劇到淩晨。

但始終也沒等到他推門進來。

第十一天早晨從沙發上醒過來的時候,我想他是真的離開了,不是溜開了去買吃的,不是暫時興起一個人跑到哪裏去兜風,他是真的走了,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那麽莫名地就離開,正如他幾年前那麽莫名地嘬著對大板牙嬉皮笑臉闖進我的世界。

於是這個世界再次剩下了我一個人,就像那時候姥姥剛走的那會兒。

有首歌怎麽唱來著:來就來,走就走,兜兜轉轉不停留。

屁。

應該這麽唱:來就來,走就走,臨走之前把房租留。

可是這個術士怎麽會突然想到搬到這裏來的。

他是不是會狐狸他在哪兒。

而這會兒臉上那一張似笑非笑對著我看的表情,對我來說又到底意味著什麽。

一瞬間無數的問題在腦子裏回轉。而他在這當口已經轉身進屋。

身後跟著隻飛上飛下的碩大頭顱,夜色裏像隻長著身肮髒長毛的禿鷲:“呦呦!少爺少爺!小白小白!”

“什麽少爺小白。”

“呦呦!小白在那裏發呆!小白在那裏發呆!”

後來才知道,術士在這裏開了家事務所,因為這地方環境好,房子老派,比較適合他嘴裏所謂的那些高檔客戶。

而術士開的事務所也和他的人一樣奇怪的——陰陽事務所。真奇怪這年頭,說是不能宣揚迷信,他這種公然把迷信當廣告牌掛在自己門牌上的行為怎麽居然就沒居委會大媽跑來說。

搬來第二天上我店裏買早點,順便給了我一張他的名片,名片很挺括,噴香的紙片上燙金的字,一麵地址電話,另一麵整整一版印的全是他的頭銜:

心理玄象大師,風水鑒定師,資深命向預測員,星象學研究者……等等……等等……

居然還有留洋交流的經驗。

而從幾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認識那麽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術士的名字。

術士的名字叫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