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262節

回到店裏後,不久天開始下雨了,瓢潑的大雨一度讓周圍的建築模糊得像片水墨畫。

幾個學生奔進來躲雨的時候我瞥見對麵房間那道窗簾晃了一下,隱約有點紫色的光閃過,很快被更密集的雨遮擋在了窗簾背後。我想起之前看到鋣的樣子,他的臉貼在我手背上的瞬間我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以前的鋣,他眼裏有什麽東西想跟我說,可是我理解不出來。而他現在又在做什麽,之前那個客人進去後就一直沒見她出來,房間的窗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刑官說他們把麒麟作為某種藥引,我想象不出一個大活人被作為藥引是種什麽樣的情形。

雨還在繼續下著,越來越大,對麵的一切看上去非常安靜。

“老板娘,給我兩杯冰紅茶。”過來個學生叫嚷著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伸手去拿杯子的時候手碰到了一樣堅硬的東西。低頭去看,原來是林默的包。

大概是被狐狸收到這裏的。給那個學生倒完紅茶後我把包抽了出來,打開之後吃了一驚,裏麵放著很多東西,支票本和信用卡,他居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丟在了這裏,可見他當時有多慌亂。術士說他們離婚很久了,可我真的看不出他們像是離異的樣子。

包裏還有林默的身份怔,上麵有他的住址和電話,我想著是不是要打電話跟他說一下包在我這裏,可是不知怎的想起剛才術士說的話,我猶豫了一下。術士說如果他是我,他會離他們遠一點。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但他當時說話的表情不像是在開我玩笑。

於是我把東西重新塞進包裏放放好。

既然這麽多重要東西在裏麵,我想林默肯定會再回來,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太太昨天吐血吐得那麽厲害,那感覺簡直像是在把血朝外噴似的,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忍不住會打冷顫。

所以,還是等他來比較好,畢竟我的店是不會搬走的,他要找我隨時都可以。而那個時候再把我的疑問去說給他聽會比較合適一些。我希望能聽見他從嘴裏親口說出:寶珠,你看錯了。

死人是不可能複活的。

可是之後整整四天我始終沒見到林默回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那隻包一直在我櫃台下麵好好地放著,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我不知道他們倆究竟怎麽樣了,是方潔的病惡化了以至他根本沒心思想起這隻被他遺忘的包,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存在。而這些天的雨也一直持續地下個不停,像個抑鬱的少女似的陰沉著臉哭哭啼啼,整個城市因此灰蒙蒙的,讓人看著很不痛快。

第四天晚上隔壁的貓叫春了,我很佩服它在這樣的雨裏還能如此興致勃勃。而我被它吵得怎麽也睡不著覺,它叫的聲音就像小孩子哭,一下一下拉長了在人耳邊慢慢地折騰,偶而一兩下突然間拉長的尖叫,簡直像是被人在活剝皮似的淒厲。

我不得不用枕頭捂住頭,可那些尖尖的聲音並不因此就得以緩解,它們像把小銼刀似的在枕頭縫裏來回進出,時刻提醒著我外麵有一隻荷爾蒙分泌過剩的老貓,它在找老婆,可是哀號得像是在被活剝。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一些不太一樣的聲音。

在那隻老貓叫得稍停的間隙從房門方向傳了過來,很細,哢啦啦一陣像是誰的指甲在門板上輕輕彈過。

這讓我吃了一驚。而這當口窗外的老貓又開始尖叫了,很長很尖銳的一聲嚎叫,我在這叫聲中突然發現自己的房門竟然開著。

開著巴掌大一道口。露出外麵一團望不見底的黑,那黑仿佛是要從門縫外往裏擠進來似的,我可以感覺到它朝裏膨脹時門微微的顫動,這時門板上又響起一陣細碎的聲音:哢啦啦……

我一下子從**坐了起來,屏著氣爬到離門最近的那個床角邊,小心朝門縫外看。

可是那道巴掌大的口子外始終是一片漆黑,我什麽都看不見。

“誰!”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狐狸??”我希望是那隻狐狸在外麵裝神弄鬼。可是門外沒有任何聲音,包括窗外的貓叫,也消失了,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安靜得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隨即門板上又是哢啦啦一陣輕響。我猛地跳下床:“誰?!”

“開門……”門外那團黑暗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開門……”

我的心一緊。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我從沒聽見過的男人的聲音。

而他為什麽要叫我開門,門明明開著。

“開開門……”那麽片刻的死寂,門外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輕輕的,像是攀附著門在慢慢朝裏探入的蛇:“寶珠,幫我開開門……”

我下意識朝後退。

門依舊還是敞開著一巴掌的縫,透過那道縫隻看得見外麵一團濃鬱的黑,除此之外我什麽都看不見。我看不見那個在門外叫我開門的男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從沒聽見過這個聲音,它帶著門外老貓叫春時那種低低的尖銳和沙啞。

“喵嗚……”突然身後再次響起那隻貓的叫聲,聲音很輕,可是就好象近在我腦後似的清晰,甚至脖子上可以感覺一絲涼涼的呼吸,我急忙回頭,可是身後除了桌子和一片被路燈所浸**著的窗玻璃外什麽都沒有。

突然間門砰的聲發出陣巨大的聲響!

驚得我不由自主一聲尖叫,可是很快叫聲被一陣更為尖銳的聲音給劃破了,一陣又一陣巨大的聲音,驟然間打破了我眼前的黑暗,於是在一陣抽搐般的心跳過後,我發覺我還好好躺在**,一旁的台燈靜靜吐著明黃色的光,把我胸口上那條被子照得有點燙。它壓得我有點透不過氣來,我手心和脖子上因此黏糊糊爬滿了被捂出來的熱汗。

掀開被子時我下意識朝門看了一眼,門關得好好的,沒有縫,更沒有門縫外的濃黑和聲音,剛才那一切原來隻是我做的一個被鬧春的貓吵得不安穩的噩夢而已。

心跳總算平穩了下來,我留意到邊上的電話還在一個勁地響著,就是夢裏壓住了我尖叫的那道尖銳聲音。

我把它拎了起來:“喂。”

“……喂,是寶珠麽。”電話那頭是個男人陌生的聲音。聲音聽上去有點遲疑。

我一時猶豫了一下:“是。”

“我是林默。”

“林默?!”這時才辨別出來他的聲音,我相當意外。怎麽會是他。抬頭看看鍾,差不多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這個銷聲匿跡了四天的男人怎麽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想到打電話給我:“你還好吧,你太太怎麽樣了。”

“她沒事,現在正睡著。”

“是麽,那就好,我一直都很擔心呢。對了,你有隻包在我這裏。”

“是的,我正想對你說這件事。”

“你打算什麽時候來拿?”

“我……”他的聲音再次一陣遲疑:“我想,能不能麻煩你給我送過來。”

“送來……”

“我知道這麽要求很過分,不過……方潔現在的樣子,我走不開,而我現在又必須要用卡裏的錢。”

“沒事,什麽時候,我送到哪裏?”

“我在家,你明天可以送來嗎。”

“明天,當然可以。”我本來還以為會讓我這會兒就給他送去:“明天幾點。”

“任何時候,我都在家。”

“好,明天我盡量早點給你送過來。”

“好的,我在這裏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