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292節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隻有一些風吹在藤蔓上淅瀝瀝的聲音,一切變得格外的寂靜。林絹睡在我的邊上,貼著牆,不一會兒就發出了輕輕的鼾聲。我想她確實是情緒很糟,有些人很累或者情緒很差的時候睡覺會打鼾,她就是。

這次周銘出的事不僅影響到他自己,連林絹也一並被影響到。在飛機上聽林絹說,他被卷進了一場大規模的洗黑錢事件,那之前在我的印象裏,他始終隻是個珠光寶氣的商人,壓根沒有想到過把他跟黑社會聯係到一起。事實上連林絹也不知道,所以事情一發生,她急壞了,因為她在周銘手裏的兩處不動產似乎也因此牽連了進去。

“那是我靠自己掙的,怎麽也要想辦法搞出來。”這是林絹對我說的。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我想我知道那是為什麽,她掙那兩套房子自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甚至自由和人格。而這些是我明明知道,卻無法勸阻她的,因為我不是錢。

想著,邊上的林絹翻了個身,鼻子裏發出很想的一陣鼾聲,突兀地讓我驚跳了一下後又停了,像呼吸就此停住。我有點害怕,於是伸手推了推她,片刻她鼻子裏出了些氣,然後逐漸恢複均勻的呼吸,隻是臉上的表情很古怪,眉頭緊皺著,一邊用力扁著嘴,好象她正經曆著什麽相當痛苦而吃力的事情。我想起她剛爬上我床時說的那些話,她說:寶珠,你聽到什麽沒有,這房子裏有些奇怪的聲音。

房間裏確實是有很多怪聲音,這種上了年紀的老房子,尤其又是土木結構的,在風雨裏想不發出點聲音來都難。但我知道林絹所指的並不是這種自然的聲音,從她當時說話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她好象聽到了什麽,而那讓她害怕,以至不得不跑到我房間裏來,而她到底聽到了什麽呢。

我看了看窗外。那些鏤空的窗花朦朧映著外麵那些搖曳的樹枝,發出沙沙沙的輕響,像某種活動著的生物。時不時的邊上的梳妝台或者別的什麽家什會突然爆出哢的聲輕響,但那不過是木質品的東西遇冷遇熱後自然產生的現象,而除此之外,我聽不見任何特別的聲音,那種能讓林絹害怕得跑到我房間裏來誰的聲音。

耳邊響起了林絹的咕噥聲,似乎是在說夢話,但說得很吃力的樣子,一張臉都擰起來了,這讓我不由自主湊近了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些什麽。可是沒等她再次開口,我突然聽見窗外啪的一聲輕響。

像是有什麽東西掉到外麵走廊的石板上了,很細小但很清晰的一下。

隨即頭頂上的天花板唆羅羅一陣響動,這倒讓我的心定了定,因為那聲音很可能是一隻路過的野貓不小心踩下來的一塊小石子。片刻窗外又再次靜了下來,連樹枝搖晃的聲音都沒了,也許是因為風停了吧。我想起狐狸發過來的話:飯要多吃,覺要多睡,帥哥要少泡。於是把帳子拉拉好往枕頭上深深一躺。

確實,飯要多吃,覺要多睡,免得真見到了帥哥想泡卻憔悴得泡不了。

卻就在這時突然瞥見窗外有道影子一閃而過。

很快的速度,像個小孩子惡作劇似的在我眼前那扇窗前很近地晃了一下,然後一口氣跑遠了,我甚至能很清楚地聽見他的腳步聲,像兩塊飛速拍動的小木片。

這讓我狠吃了一驚。

一直以為這裏除了我和林絹,以及那兩個看門的老人外,這片宅子裏再也沒有其他人了,因為林絹說起過他們都搬走了,連周銘的妻子也是。那麽這個小孩會是誰……想著忍不住撥開帳子下了床,幾步走到窗邊把窗子拉開朝外看了看。

可是窗外別說人影,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這時聽見林絹在身後大聲呻吟了一下,我以為她醒了,回頭去看時發覺她依然熟睡著,隻是全身都縮了起來,好象很難受的樣子。

正想走回去看看她到底怎麽了,還沒邁步,眼角瞥見走廊不遠處一道小小的影子再次一閃。似乎是朝著對麵那扇虛掩著的門跑去的,於是我趕緊轉身奔到大門口,又用最快的速度把門拉開。

可是門開卻發現那小小的身影又一次不見了,對麵那扇門緊閉著,像是從來都沒有被開啟過。

風卷著落葉在我腳邊打著轉飄開,空氣裏有種泥土和草的很真實的感覺,我想我應該清醒的很,剛才看到的東西也不像是幻覺。

那麽會是什麽呢……

猶疑著,我站在門口對著前麵那扇門呆看了半晌,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要過去推開門確認一下,還是返回屋子裏繼續睡自己的覺。就在這時,對麵那扇窗裏突然發出啪的聲輕響。

好象有什麽東西砸在了窗玻璃上。

聲音不大,卻突兀得讓人一激靈。我腳步因此不由自主地朝前邁了一步,定睛朝那方向看,發覺原本空落落的窗玻璃上好象有什麽東西貼著。這發現讓我手心再次冰冷了起來,甚至想轉身馬上返回屋子裏,可腳步卻不自禁地又朝前邁了一步。似乎那扇窗以及窗裏突然出現的東西有種強烈吸引人去看的**似的……再近些,我發現那東西原來是隻歪斜著的木偶。

原本應該是直立在窗台裏的吧,不知怎的倒了下來,以至突然敲在窗台上發出剛才那一聲輕但有點嚇人的聲響。意識到這點心裏定了定,我朝那隻木偶又多看了兩眼。

這真是一隻相當老的玩具,比我小時候玩的那種木頭小人還要老,做工很粗糙,脫了漆以後連五官都看不太清楚了,遠看過去隻是白乎乎的一條,幾乎和根小棍子沒太大兩樣。隻有兩點小小的眼睛是清楚的,折著微弱的光一閃一閃對著窗外,像是貼著玻璃在努力朝外看。

還想再看得更清楚些,我卻突然驚跳了一下。

透過那個小木頭人麵前的玻璃,我看到自己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道人影,他在我身後靜靜站著,而我對此沒有任何知覺。

一瞬間隻覺得自己四肢都僵硬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馬上往自己屋裏跑,還是先朝那個多出來的人影看上一眼。有那麽片刻腦子裏一片空白,我僵立著一動不動,直到實在憋不住,我硬著頭皮慢慢把頭轉過去,想看看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到底對我而言會意味著什麽,這當口那人卻先開口了,聲音聽上去是個年輕的男人。

他道:“那麽,你就是林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