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家之主(10)
風向……嗎?謝清歡掃一眼季卓陽,垂下眼簾。
她早上從醫院回來,蔣青來過電話,她已經知道路家扶持的那位孟副市長沒有如同所有人預料之中的那樣,升上去成為t市的一把手,反倒是空降了對頭容家的一個年輕人占了大位。
孟副市長失策並不是因為她的個人能力沒有到達可以做一把手的地步,而是路家鋪在她頭上的那一整條線出了問題。自古官道博弈,都是此消彼長。這一子,容家落得漂亮。
t市向來排外,那位容市長的到來打開了向來無堅不摧的缺口,同時意味著路家對t市的掌控不再是絕對。t市也不再固若金湯。
細算起來,絕對掌控的領域讓人突破了,容家這一耳光確實是甩在了路家臉上,但這一下能有多重,就不得而知了。
蔣青也猜測那位容市長為了能順利將大權握在手中,絕對會避免跟路家正麵對上,轉而先對付黑道。謝清歡倒是不以為然,黑道原本就是幹的要命的買賣,自然也更加謹慎,輕易不會讓人抓到把柄。
蔣青沒親眼見到她的表情,但聽這個口氣,似乎是不上心,他覺得有點憂愁。讓謝清歡掌著黑道的事兒,原本就是權宜之計,畢竟t市上頭壓著路家,唐家上麵還有段家頂著,再如何也不會出岔子。
隻是千算萬算,卻沒料到,孟青璿十拿九穩的市長之位竟然失手了。段家如今在洗白的當口,要說完全沒有破綻絕不可能,那位容市長背後還站著龐大的容家,黑白相觸,就算是段家也要震上三震吧。
唐摯又是段老大看好的繼承人,這些年渡到他手上的買賣,早已經上手了,專門立了賬目。最要命的還是過幾天從歐洲過來的那批軍火。
蔣青一點兒也不想窺探格雷的運送渠道,在眼下這麽個當口,這批軍火前腳到,後腳唐家就得跟著玩完了。
謝清歡卻以為那位容市長上位之後,有相當一段時間會處在觀望之中,容家勢大是不錯,但路家失了先著,也不會一直按兵不動,使自己處於被動地位。
關於這一點,蔣衾自然也知道,但處事,總要以防萬一。而這個萬一的結果,絕不是唐摯願意看到的。
謝清歡知道蔣青是個輔助型的人才,放手讓他做主心骨有點兒困難,於是毫不吝嗇地向他透露了唐摯手術成功即將清醒的消息。
蔣青聽了這個消息,果然鬆了一口氣——謝清歡遇事都能冷靜從容,這確實不錯,但她冷靜到近乎漠然了,對兄弟們也不可能像唐摯那樣熱絡,兩人的風格差別略大,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當然,最好的消息還是唐摯沒因為這次的意外就這麽過去了。哼,當初許為兄弟,關二爺麵前喝過歃血酒的,那內奸還真是敢做,等把他揪出來定要一人一桶豬血潑死他。
“你的意思是,”謝清歡靜靜道,“讓我跟唐家保持距離?”
這話是這麽說的,季卓陽憂愁地嘴裏都有些發苦,淡淡道:“歡歡,哪怕是真心喜歡演戲,做藝人也是件辛苦的事情。一舉一動都在大眾的眼皮子底下,隱私空間極小。但即便是做藝人,也有交朋友,也有擁有親人的權利,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這些我都知道。我並不是想要阻止什麽,隻有一點,希望你能牢記——保護好自己。”
季卓陽當初在環球帶過不少藝人,有的大紅大紫,有的差一些,但也混得不錯。他在這個圈子裏久了,知道天分與機遇,多年積累的聲名抵不過一次真正的緋聞給人的打擊。就好像他當初看到謝清歡跟段明樓的緋聞,那一瞬間的驚愕之後本能的輕嘲——連她也開始依靠緋聞了。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其他人了。
保護自己,愛惜羽毛,是他對手下帶的藝人唯一的要求。謝清歡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略微側頭看他,微微一笑:“我明白。”
你明白……季卓陽瞥一眼她的神色,就知道這人明白是一回事,會不會聽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暗暗搖頭,算了,你能明白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傅明毓順當地結婚之後,季卓陽把手頭上的事都梳理了一遍,取消了原定的瑞士度假計劃,決定短期內盯牢謝清歡,再如何也不能讓她的三觀被沒下限的混蛋刷新。
謝清歡今天的工作安排很簡單,去鼎星的放映廳看一些古早前的片子,觀摩一下前輩的演技。《山河》這個片子拍完之後,他跟林天華以及孟青流交流過,也特意詢問過謝言墨的意見。
林天華站在影片的角度,自然覺得謝清歡的表現不錯,演繹得也很自然。孟青流也認為謝清歡在感情的表達上很到位。
謝言墨的大致意見跟林孟兩人差不多,但對於真正涉及到演技的部分,謝言墨反而覺得謝清歡的突破不如蕭朗月,謝清歡給人的感覺是選對了一個角色,因而表現格外出色。而蕭朗月則是突破了以往演技的一個瓶頸,進步很明顯。
季卓陽明白這自然、到位、出色的原因是什麽,事實上,單就他的目光來看,謝清歡在《山河》中的表現大開大合,讓人很是震撼,幾乎可以算是近年的一個頂峰了。
但頂峰在娛樂圈往往意味著倒退的開始,過不多久,人們談起,就會用一種緬懷感慨的口氣。
這是一道坎,謝清歡跨不過去,他這個經紀人也得一起摔死。鼎星的資源應有盡有,季卓陽當然不會客氣,片子是一早準備好的,他把謝清歡帶過去,就去辦公室處理別的事情了。
自謝清歡續簽了合同之後,景燁十分不客氣地將蕭朗月的一部分工作安排給了他,當然這部分工作目前跟謝清歡的工作稍微有一些接觸嗎,季卓陽瞧著景燁一副老子失戀了,敢拒絕你就等著穿小鞋的模樣,歎了口氣拿著工作計劃表灰溜溜走了。
老天不開眼啊,在環球看了傅明毓四年的棺材臉,好不容易跳槽了,又得看景燁那張鬱鬱寡歡的媳婦臉,這都什麽事兒。
謝清歡一個人在偌大的放映廳,坐在靠後麵的位子上,關上大燈,黑咕隆咚地看著正在放映的……鬼片。蒼白的臉,尖利的指甲,白色長裙,紅色的舞鞋,再加上音效,構成了恐怖的所有因素。
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之後,地板上滲出了大片的鮮血。謝清歡內心很是安寧,看到此處,不由悠悠感慨——季卓陽的口味真重啊。即便她是個完全的外行,也看得出片子裏的幾位主演演技不怎麽樣。難道是想讓我學習一下如何流露收到巨大驚嚇時的恐懼表情嗎?
恐懼的表情嗎?這個確實有些困難。等到下一個嚇人的場景出現,謝清歡努力回想著前世今生有什麽能讓她覺得害怕的——祖父去世?碎心而亡?情況不明在陌生男人的**醒來?
前麵那兩個乃是生老病死人生總要走一遭,沒什麽可害怕的,最後那個倒確實是有些驚嚇,但要達到恐懼的地步似乎還差了些。謝清歡嘴角一勾,露出個不倫不類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演戲真是個技術活,不是你學富五車過目不忘就能順利過關的。謝清歡默默地跟一個搞不定的表情扛上了,影片結束之後,她在放映廳裏坐了半小時,然後維持著僵在臉上的表情去找季卓陽。
季卓陽從文件裏抬起頭,隻看了一眼,就驚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磕磕巴巴地問:“親,你怎麽了親?”他一著急,口吻就不由自主地如魔似幻了。
謝清歡見了他的反應,頓時滿意了,表情不變問道:“夠恐懼嗎?”
“恐懼?”季卓陽微微一愣,心中暗暗道,我就說感覺怎麽這麽違和呢,謝清歡先前演的角色大多平和,大喜大悲的情況極少,更別說這種見鬼樣的恐懼表情了。
季卓陽輕輕拍了拍心髒幾乎跳出來的胸口,穩了穩神,還是見不得她這種表情:“親,咱這臉色能恢複如常嗎?”
謝清歡揉了揉有點兒僵硬的臉,對於努力了半小時的成果很是滿意,原本她還仔細揣摩了歇斯底裏的暴怒,打算給季卓陽展示一下的,但看他那受到驚嚇的廢柴樣,想想還是作罷。
正巧這時候天近中午,唐非在一片困頓之中暈乎乎忙完了上午的工作——熟悉唐摯的工作範圍,迫不及待地過來接謝清歡去看唐摯。
季卓陽安排了謝清歡下午繼續練車,中午這點兒時間自由活動,見唐非來接,也就擺手讓她走了。
謝清歡前腳剛走,後腳季卓陽就掀桌子了,叫過windy:“剛剛發生了什麽?歡歡怎麽那副表情?”
windy麵對季卓陽的怒火,一點兒也沒含糊:“歡歡從放映廳裏出來,就是這個表情了。”
季卓陽聞言微微一愣:“搞什麽,看個文藝片也能嚇到?”
“文藝片?”windy也愣了,“可是,放映廳裏放的是恐怖片啊。”
“負責放映廳那個小助理是新招來的吧?”季卓陽按了按眉心,他給謝清歡接洽了一部戲,是寫實風的文藝片,這樣的片子向來叫好不叫座,但容易得到高端的肯定。謝清歡的演技算是不錯的了,《山河》之後名氣必然也會大漲,缺的就隻是這樣一個肯定。所以才叫她看文藝片,讓她對於片子中那種殘酷的美麗有個心理準備。
誰知道新招來的小助理這麽不會辦事,季卓陽憤憤道:“這麽點兒小事都辦不好,讓他滾蛋!”
windy虛應了一聲,灰溜溜地轉身出去——她記得她將片子交給小助理的時候,確實是文藝片,怎麽放出來就變成恐怖片了?還有就是,歡歡臉上的驚恐表情也太用力了吧?就好像麵膜裂了一樣……
謝清歡跟唐非去了醫院,隔著玻璃看向病房內的唐摯,床側的心電圖起伏有些弱,但還算平穩。
“姐姐,”唐非昨晚靠著謝清歡斷斷續續地睡著,但因為心裏有事,也睡得不太安穩,早上洗刷之後就直接去了公司,現在站在這裏,滿眼倦然,“你說哥哥什麽時候會醒來?”
“快了吧。”謝清歡淡淡笑道,“最危險的時候他已經熬過去了,林醫生不是說了嗎,三天之內會醒。”
林羽藍的意思當然不是這樣,唐摯若是在三天之內不能恢複意識,恐怕就得長睡不醒了。謝清歡對於生死並沒有太大的感觸,隻是看著唐非需要撐持的樣子,給他必要的安慰罷了。
“大小姐,非少。”蔣青拎著唐家廚房精心準備的飯菜,快步走了過來,將保溫桶打開,飯、菜、湯一一分好,筷子跟勺子遞給唐非,“非少,吃點東西吧。”
唐非疑惑地看他一眼:“那姐姐呢?”
“我們還有些事要辦。你先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蔣青溫和地笑道,對謝清歡使了個眼色。
謝清歡會意,輕輕拍了拍唐非的肩,跟蔣青走遠了些。謝清歡微微揚眉:“那批軍火?”
蔣青點頭,神情間有點猶疑:“道格拉斯家的意思是,那軍火可以直接運到t市。”
“直接運到t市?”謝清歡悠悠道,“運進來做什麽?對付誰?就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槍支彈藥這時候運進t市也隻能放著生鏽。”
“那麽大小姐的意思是?”原本唐摯的意思也是放在y市算了。
“這批貨價值多少?”
“七百萬美金。”蔣青淡淡道。
“唐摯在y市有個對頭,叫郭普是吧?”謝清歡微微一笑,“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但對頭的對頭卻可以作為盟友。這批貨,算是做個人情吧。”
人情?七百萬美金的貨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擱在誰手裏都是個不大不小的籌碼。y市不像t市,黑道勢力切得比較散,郭普算是占了其中一份比較大的。
謝清歡看一眼他的表情,知道他的想法,淡淡道:“y市警方做主的那位,是路家的人吧?人情別送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