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持這樣的清冷美青年剛一出現在學校操場就引起眾多圍觀,邱衡很是得意地挽著她的胳膊,兩個人走在一起倒也頗有郎才女貌的架勢,唯獨可憐了許文彥小朋友,他昨晚剛剛得知趙清持的真實性別,一時半會兒還不能適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痛苦,對於邱衡的熱情和趙清持的淡然內心更加膈應,隻能低著頭默默跟在後頭。

邱衡和許文彥的學校分為初高中兩部,今年九月,邱衡高三,許文彥以第一名的成績直升本校高中部,他們倆報道的地點在同一棟樓的不同樓層,趙清持懶得爬樓梯,便站在教學樓底層的一株柏樹邊上等著。

等著等著,一個男孩從斜對麵的樓梯口拐出,直直朝她走來。

趙清持餘光微瞥,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

男孩走近了笑道:“我是文彥的朋友,我剛才看到你和文彥邱衡學姐走在一起,這裏太熱了,要不要到我們年段的休息室坐坐?”

趙清持揚揚眉毛,認出這個聲音正是昨晚在飯桌上一麵縱容女友驕橫一麵又作勢勸阻的那個男生。

男生見她無動於衷,麵上有些悻悻然,卻又笑著補充道:“年段的休息室今天是開放給學生家人的。”

趙清持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他們的家人,我隻是司機。”

男生怔住。

趙清持笑著看他。

男生原先恭謙的神色轉瞬即逝,他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趙清持盯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孩子頗有幾分老練,心機挺重,懂得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製造有利條件,隻是畢竟涉世未深,還藏不住真性情,等他長大後,說不定也非池中物。

又等了會兒,邱衡比許文彥先下樓,她蹦蹦跳跳地跑到趙清持身邊,笑道:“文彥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商量新生致辭的事了,咱們接下來去哪?”

趙清持笑道:“新生致辭?他是代表嗎?”

“廢話,第一名直升上我們高中部的,甩出第二名三十多分呢!”邱衡很是驕傲地仰起頭,“文彥一直都非常優秀!他是當之無愧的本市學霸!”

這一代學霸的養成邱衡功不可沒,趙清持暗笑,“走吧,你要去哪?”

邱衡小小地歡呼了一聲,“先吃飯,然後陪我逛街!”

因為是周末,趙清持在商場外的停車場邊轉了兩圈都找不到停車位,隻能將車開到一條街外的另一個停車場,兩個人下了車沿著街邊的人行道往商場方向走。

街邊商鋪裏有家小童裝店,一個小女孩在店口騎著輛三輪童車,外頭太陽大,遮陰不夠,小孩的臉被曬得紅彤彤的。

邱衡微笑,低聲說道:“這小孩長大後一定會後悔。”

趙清持問她,“後悔什麽?”

邱衡笑道:“日曬隻會讓她的皮膚提前衰老,還會產生雀斑。”

趙清持啞然失笑,她正想說那隻是個孩子,店鋪裏忽然走出一個圓臉男人,那男人俯身抱起小孩,開心地笑,“寶寶進來喝水!”

小女孩高高興興地叫:“爸爸!”

趙清持忽然頓住腳。

邱衡奇怪道:“怎麽了?”

趙清持的眼直勾勾盯著那個男人,“邱衡,你不覺得這個男人很眼熟嗎?”

邱衡驚訝地望向那個男人,日光太耀眼,她眨眨眼,又眨眨眼,腦海裏忽然閃過一段記憶——邱衡猛地捂住嘴。

趙清持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

邱衡沒有趙清持這麽好的定性,她抓著趙清持的手壓低聲緊張問道:“他不就是那個綁架我的綁匪嗎?怎麽會在這裏?”

趙清持點點頭,示意邱衡不要過度關注那邊,自己摟著她若無其事地沿著機動車道走過童裝店。

邱衡想要回頭,卻被趙清持用胳膊勒住了脖子,“別回頭。”

邱衡支吾道:“趙、趙清持……他……”

趙清持安慰地笑,“說不定隻是長得像而已。”

“怎麽可能?”邱衡越想越氣憤,怒道:“他不是應該被關起來了嗎?我爸爸明明抓住他了啊!”

趙清持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她總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她的心裏,她往前走了幾步,看見街邊有個移動的警察亭,她想了想,快步走過去拉開亭門,將呆住的邱衡塞了進去。

邱衡來不及反抗,趙清持囑咐了值班的警察一聲,轉身往童裝店方向跑去。

童裝店門口的童車已經不見了,趙清持徑直走進店內。

櫃台後有個婦女站起身問道:“想買什麽?”

趙清持環視一圈狹小的店鋪,正要問女店主剛才那男人的行蹤,店門外傳來小孩的笑聲,“爸爸,我要吃!”

趙清持猛回頭,與店鋪門口牽著小孩的圓臉男人對上眼。

下一秒,那男人鬆開小孩的手,轉身撒腿便跑。

趙清持立即追了出去。

盛夏的南國,炙熱到燙火的中午,趙清持沿著人行道一路狂追,那男人顯然對地形極熟,他一扭身,猛然鑽進路旁的一條小巷子。

趙清持拐進去,迎麵砸來一堆硬木紙箱,她揮手擋開,見前方男人已經跑開,便抓起一旁的一個鐵桶,用力砸向男人後背。

“嗚!”男人被砸中了後腦勺,應聲倒地。

趙清持站在男人身邊,俯身將他拽了起來,扔到牆上架著,冷笑道:“你跑不過我的。”

男人麵上顯露出明顯的驚慌。

趙清持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怎麽跑出來的?邱白露怎麽會放過你?”

圓臉男人漲紅了臉,一個字也不肯說。

趙清持冷笑一聲,“還是說你需要我把你重新交給警察?你的老婆孩子應該不知道你幹的事吧?你那女兒,有四歲了嗎?”

“你……”圓臉男人憤怒地瞪著趙清持。

趙清持湊近男人,冷笑道:“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如果你告訴我實話,我可以當我從來沒有遇見你。”

“笑話!你已經抓到我了,怎麽當沒遇見我?邱先生那……”男人驚覺閉嘴。

“邱先生……”趙清持眯起眼。

男人扭開臉,不敢看趙清持。

趙清持忽然鬆開擒製男人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圓臉男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趙清持鬆鬆垂著手,狀似散漫,麵上的笑也緩和得不可思議,“……你根本就不是綁匪。”

“我……”圓臉男人有些難堪地避開眼。

趙清持驟然發難,一拳揮向男人的側臉,男人反射性伸手擋住臉,另一隻手在身子底下握緊,蓄勢待發。

防守,攻擊,這是身體的直覺。

趙清持的拳頭停在男人的手臂邊上,她冷冷地笑,“外省來的小流氓有這樣的身手?”

男人知道瞞不過她,便閃爍其詞道:“趙、趙小姐……既然你也沒受傷,又何必……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息事寧人不好嗎?”

趙清持嗤之以鼻。

“清持!趙清持!”邱衡的聲音在小巷外焦急響起,“你在哪?”

趙清持轉頭看她。

圓臉男人見她沒有緊迫盯人,一矮身,溜了。

趙清持望著男人逃竄至小巷深處,長長歎了口氣,小巷口的邱衡終於發現了她,一路小跑進來,急道:“你沒事吧?那個綁匪呢?跑了嗎?”

趙清持看著邱衡心急如焚的臉,喉嚨裏像是堵了團棉花,半天說不出話。

她越不說話,邱衡越心急,“怎麽了啊?”

趙清持吐出一口氣,笑著揉揉邱衡的頭發,“他不是綁匪。”

邱衡不確定地盯著她,“真的?”

趙清持點點頭。

邱衡想了想,笑得燦爛,“虛驚一場,我就說嘛,我爸爸再不濟,也不會把綁架了女兒的歹徒給放跑了。走吧走吧,那個警察都被你嚇了一跳!誒,我們還是去吃飯吧!我知道那邊有家很好吃的日本料理店。”

接下來的行程還是如預定般,趙清持陪邱衡吃飯逛街,她一路微笑作陪,沒顯露出半點心思沉重的痕跡,邱衡更是無知無覺,拉著趙清持開開心心的血洗商場。

兩個人直到午後才回到邱家,邱老爺子在側院的花房裏聽戲,邱白露還沒有下班,邱衡出了汗要去洗澡,剩下趙清持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邱家寬敞的客廳裏。

有路過的傭人抱著條大毛巾急衝衝路過,趙清持攔下他,問道:“這是給誰的?”

傭人答道:“三少爺在泳池那邊遊泳,忘記帶毛巾了,讓我送過去。”

趙清持笑道:“邱小滿嗎?”

傭人笑了,“我們家的三少爺,隻有他一個啊。”

趙清持眼神一飄一定,拿過毛巾,笑道:“我正好要過去,幫你一起拿過去吧……誒,泳池那邊隻有邱小滿一個人吧?”

傭人點點頭。

趙清持很滿意。

月黑風高夜,逼供正當時。

要的就是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