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宮內,上號黃花梨木的桌子上靜靜的擺著一個銅製香爐,香爐內煙氣絲絲縷縷的飄散。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丫頭渾身僵硬的跪在桌前,桌旁梨木寬椅上端坐著位容貌姣姣的女子。
那女子輕輕褪下華麗的外披,露出淡青色的襯衣,一張不施粉黛的臉上正噙著抹微微的笑意。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海棠。”
“海棠?”蘇茗琅饒有趣味的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這個名字不好。”
“這個名字配不上你。”
海棠愣愣的望向蘇茗琅,神色滿是不解:“娘娘,您是覺得奴婢的姿色不足,配不上海棠花嗎?”
“不!”蘇茗琅搖了搖頭,一隻纖細的玉指輕輕扣在桌上,良久才一拍桌子,“南星,南星怎麽樣?”
“以後,我喚你南星如何?”
蘇茗琅話音剛落,就見海棠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奴婢謝娘娘賜名!”
蘇茗琅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可知南星是何物?”
“奴婢知道!”南星抬起頭來,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來。
“哦?”蘇茗琅挑了挑眉,這個回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你知道南星?那你說說這是何物。”
“是毒草!”南星絲毫沒有猶豫的就回答了出來,“奴婢小時候聽大人們說過,有人吃過那種草,然後就死了,不過奴婢還從來沒見過它。”
“不錯!”蘇茗琅讚許的點了點頭,對南星愈發滿意起來,“南星確實有毒。”
“不過,南星雖然有毒,但卻是一味藥材,一味虎狼之藥!”蘇茗琅頓了頓,目光突然淩厲起來,“南星,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良藥,卻也擔心你會成為致我於死地的劇毒。”
“奴婢不會!”南星突然開口,打斷了蘇茗琅的話,一對眼眸筆直的望向她,裏麵閃爍著堅毅的光芒。
“娘娘救了奴婢,奴婢這條命就是娘娘的,娘娘所思便是奴婢所願!”
“哪怕我要你去死?”
“哪怕您要我去死!”
蘇茗琅垂眸凝視著南星,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懷疑,南星也不低頭,就那麽筆直的迎上她審視的目光。良久,蘇茗琅終於輕吐出一口氣,笑了一聲。
“起來吧,”蘇茗琅主動伸手,南星借著她的力站了起來,“可曾讀過書?”
“認識幾個字,”南星點了點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補了一句:“娘娘。”
“噗!”蘇茗琅沒忍住笑出了聲,“不用太拘謹,南星,放鬆一點,即便少了稱呼我也不會怪罪於你的。”
“不過,這隻是在隻有你我二人才行,在外人麵前還是要注意禮節,以免落人口舌。”
“在葉子姐姐麵前也不行嗎?”南星歪了歪頭。
“不行!”蘇茗琅搖了搖頭,“記住了,任何人!”
南星點了點頭,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既然識字,那便不能隻認識幾個,從明日起我會親自教你認字,那些灑掃的活就不要幹了,到我身邊來伺候。”
“南星?”蘇茗琅說完卻久久沒有回音,一抬頭就看到南星站在那裏發呆,稚嫩的小臉上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南星!”
“您不信她!”
“什麽?”蘇茗琅有些不悅,鎖了眉不解的望向她,“你說什麽?”
“我說您不信她,您不信葉子姐對嗎?”
“葉子是我從娘家帶進宮裏的,我當然信她。”蘇茗琅眉頭皺的更緊,“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句沒聽?”
“您不信她!”南星一臉篤定的回到,對上蘇茗琅不悅的目光才想起了補足了後半句:“我聽了,您要我識字。”
“嘖!”蘇茗琅不懂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麽,“你說我不信她,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您有話對我說,卻從來沒有對葉子姐姐說過!”南星摸了摸鼻子,“您今天嚇到她了,就說明您從來沒在她麵前這麽,這麽......”
“唔......”南星又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就是,就是,呃,凶!”
“對!您應該是從來沒在葉子姐姐麵前這麽凶過!”
南星說完一臉驕傲的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蘇茗琅,一副等人誇獎的模樣。
“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你說嗎?”蘇茗琅麵無表情的開口。
南星搖了搖頭,臉上掛滿了迷茫。
“因為你的眼神,”蘇茗琅咽了口茶水,略有些嫌棄的將冷了的茶水推遠,“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神,即便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你眼裏依舊閃著光芒。”
“我隻見過一次這樣的光芒,那是一頭困狼,它被縮在籠子裏,那籠子很小,小到它隻能蜷縮在裏麵,可是即便如此,它的眼中依然閃爍著光芒。”
“你知道它被放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蘇茗琅沒等南星回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它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了那個放它出來的人。”
“為什麽?”南星一臉怒意的為那個開門的人打抱不平,“明明是那個人給了它自由不是嗎?為什麽要咬死他?”
“你怎麽知道,這個帶給它希望的人,不是那個剝奪它自由的人?”
“我......”
“你想知道這頭狼的結局嗎?”蘇茗琅不以為意的說道,仿佛一個人的生死不過是一件飯後的笑談,“猜猜看?”
“......死了?”
“剝皮抽骨,肉被煮熟喂了狗。”
南星渾身一顫,仿佛那頭惡狼就在她麵前被抽筋扒皮,死無全屍。
“娘娘......”
“狼是一種很聰明的動物,你隻有比它強大,才有馴服它的機會,可是南星,你知道嗎?狼被馴服後就變成了狗,狗固然忠誠,卻失了血性。”
“你是一頭狼,一頭時刻潛伏著等待時機,然後一擊斃命的狼,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主子!”南星緩緩屈膝跪了下去,上身筆直的挺著,頭顱卻順從的垂下,“您要我是治病的良藥,南星便是治病的良藥,您要我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我便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您要我做忠犬,南星便是忠犬,您要我做餓狼,南星就義無反顧的撲向您的敵人!”
蘇茗琅滿意的露出一抹笑意,俯下身將手輕輕的按在南星頭上,“我信你了,南星。”
希望你對得起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