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泫然的分析
“1點35分到1點43分,凶手在常毅豐的房間內把常毅豐謀殺了;2點43分到2點53分,凶手在孟佳的房間內把孟佳謀殺了;李斯翰的死亡時間是3點30分到5點,凶手在這段時間沒有不在場證明。
“常毅豐、孟佳和李斯翰三人死前都服用了安眠藥。我的推測是,前一個晚上,凶手把安眠藥放在飲料裏。10點多的時候,常毅豐忽然想喝蘋果汁,接著,大家都跟丁曉薇說了自己想要的飲料。我剛才問過丁曉薇,知道常毅豐一般情況下是喝蘋果汁的,而孟佳一般情況下是喝綠茶的。凶手知道他們兩人這個習慣,所以早就在綠茶裏和蘋果汁裏放了安眠藥。至於李斯翰,他有自己專用的杯子,凶手隻要在他的杯裏子裏放安眠藥就行了。杯子是放在消毒櫃裏的,凶手預料到丁曉薇給李斯翰倒咖啡時,不會去清洗消過毒的杯子,因此李斯翰也服下了安眠藥。如果當時常毅豐沒有提出要喝蘋果汁,凶手大概會問大家是否想喝飲料之類的話。
“這裏有一個凶手所沒有預料到的地方:我也喝綠茶了。結果我也服下了安眠藥,因此我回房後覺得精神恍惚,不一會就睡著了。放了安眠藥的綠茶和蘋果汁現在大概已經被凶手處理掉了,但我服下綠茶後的反應,至少能證明綠茶裏的確曾經放了安眠藥。”
“怪不得李斯翰剛幹完,就睡得像豬一樣。”殷雅琳低聲說。
葉泫然——這個天生就不喜說話,隻有在推理時才像變了另一個人,不吝嗇口中話語的美少年,舔了舔嘴唇,繼續以十分平淡而冰冷的語調分析案情:“1點35分到5點,也就是三個被害人被殺的時間段,丁曉薇要麽就留在自己的房間裏,要麽就跟古管家和淩闊之呆在大廳,她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而我,針孔攝像機所拍下來的錄像,也讓我在1點35分到5點這段時間內,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古管家、淩闊之和容聽雨在3點30分前,是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而3點30分到5點這段時間中,他們三人則都有不在場證明。如果不在場證明是真的,那麽他們三人也不是凶手,起碼不是殺害李斯翰的凶手。雖然其間淩闊之和丁曉薇離開過,但卻隻離開了幾分鍾,用幾分鍾的時間把李斯翰殺害的可能性不大。”
“唔,大家的行蹤,我剛才已問過了,我所知的,跟你問訊後所知的情況是一樣的。”泫然補充解釋了自己得知眾人行蹤的原因後,又說,“李斯帆和殷雅琳,則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
“你說什麽?”殷雅琳叫了出來,“你是說我是凶手?哼,你別誣蔑我,我幹嘛要殺他們?”殷雅琳瞪著葉泫然,目光中帶有無限的怨恨。
李斯帆也咬了咬下唇,卻沒有說話,兩手不由自主地抖動,那是因為害怕,還是悲痛?
葉泫然不理會殷雅琳,甚至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接著自己的話往下說:“凶手為什麽要穿上雨衣、戴上麵具?可能性之一是凶手也知道客房裏安裝了針孔攝像機。但是,凶手為什麽要采用這種奇怪的殺人方法——先把被害者的兩腳綁在窗戶上,然後把被害者淩空勒死,再吊起來?”
泫然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從口袋裏取出糖罐兒,倒出兩顆糖,一起放到嘴裏。他秀眉一軒,“格”的一聲,把嘴裏的糖咬碎了。
陽津有點吃驚地望著葉泫然,心裏不禁對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年刮目相看,因為泫然剛才的分析有條不紊,而且十分合理。這是令陽津驚訝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泫然的分析,跟陽津自己暗自的分析一模一樣!
這時,一個刑警走到陽津跟前,低聲地說了幾句話。由於葉泫然就站在陽津旁邊,因此他也聽到了那名刑警所說的話。
“陽刑警,法醫又檢查了一遍,發現孟佳、常毅豐和李斯翰三人屍體的兩腳腳根上,的確有被繩索綁過的痕跡,而三人的房間的窗戶上,也有被繩索綁過的痕跡,跟錄像裏看到的情況吻合。”
“我知道了。”陽津點了點頭。接著,他對葉泫然說:“小夥子,過來一下。”
葉泫然既不應答,也不點頭,但還是跟著陽津走到了大門前。陽津悄聲問:“葉泫然,說真的,你剛才的分析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很欣賞你的推理能力。”
麵對陽津的稱讚,葉泫然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色。他隻是望著地板,愣愣出神。
“你還有什麽別的想法麽?”陽津問道。他的態度十分謙虛,像是一個學生向老師請教問題。
泫然還是沒有把頭抬起,淡淡地說:“誰是凶手,我已經知道了。”
“什……什麽?”陽津這一驚實在不小。他雖然對案情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凶手的身份,以及凶手用奇怪的手法行凶的原因,他卻完全沒有頭緒,而泫然卻對他說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他怎能不驚訝?
“有兩個證據:一個在凶手身上,另一個就在這屋子裏。另外,凶手以奇怪的手法殺人的原因,我也知道了。”泫然緩緩地說。
“告訴我。”陽津畢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刑警,刹那的激動後,很快就冷靜下來,語氣恢複平穩。
“你去調查一個人。”
“誰?”
葉泫然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此刻就在大廳上。
“凶手就是這個人?”
“是的。”
“好!我先叫人去調查一下。”
半個小時後。
下午4點33分。還有七個多小時,就到新的一年——2002年了。
一個刑警走進大廳,來到陽津跟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陽津聽著,臉色微微一變,點了點頭。
緊接著,陽津從門前回到大廳,走到葉泫然身邊對他說:“調查過了,一切跟你想的一樣。”他說罷,把頭湊到葉泫然耳邊,悄聲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好的。”葉泫然吸了口氣,冷電般的眼睛迅速地向大廳上六個人(李斯帆、淩闊之、容聽雨、殷雅琳、古施恒和丁曉薇)掃了一眼,說道,“殺害常毅豐、孟佳和李斯翰三人的凶手,此刻就在大廳上。”
“什麽?”李斯帆失聲道,“殺害阿翰的犯人,在……在我們幾個人當中?”其餘眾人的臉色也變了一下。
“是的。”葉泫然說著,走到大廳上某個人的跟前,冷冷地說:“凶手就是你吧?”
“什麽?我?”“那個人”的臉部抽搐了一下。
“是的,就是你,”葉泫然用幾乎沒有感情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容聽雨。”
“那個人”——容聽雨,麵容扭曲了一下。但她馬上又鎮定下來,笑著說:“葉泫然,你是在開玩笑吧?我幹嘛要殺掉他們三個?我根本沒有動機呀。”
“動機?”泫然反問,“‘容聽雨’這個人的確是沒有殺害他們的動機,但,你真的是容聽雨麽?”泫然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直盯著容聽雨的臉——他幾個小時前才吻過的臉,並說出了她本來的名字。
插曲之六:新年之夜
李昆和白禧茜走到那個麵容清臒的男子身前。那男子抬起頭來,望了兩人一眼,微微一愣,接著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是你呀,小茜?好久不見囉。”
“對呀。”
忽然,男子看到李昆拉著白禧茜的手,臉上露出驚異的神情。他望了望李昆,向白禧茜問道:“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白禧茜也望了李昆一眼,一臉甜蜜,輕輕地笑著說,“叫李昆。”
“李昆?”男子搔了搔頭,神色間露出一絲的不解。
“很奇怪吧?”白禧茜抿嘴笑道,“‘李昆’明明是一個男孩子的名字,卻用在了一個女孩子的身上。”
白禧茜說罷,又望了望李昆,接著說:“她告訴我她叫李昆時,我也覺得好奇怪呢,嗬嗬。”
李昆——這個跟白禧茜年紀相仿的女孩,笑了笑說:“沒辦法啦,這是父母給我取的名字嘛。”但她接著又說:“不過呀,太女性化的名字,也不適合我。”
“對了,茜,”李昆望了望男子,接著說,“你還沒跟我介紹你的朋友呢。”
那男子不等白禧茜說話,向李昆自我介紹:“我跟你一樣,名字中有一個‘昆’字,我叫張小昆。很巧吧?”
“你好。”李昆向張小昆淡淡一笑,兩個小酒窩隱隱約約地露出來了。
“小昆哥,”白禧茜說,“剛才那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嗎?”
“女孩子?”
“就是剛在坐在這裏的女孩子呀。”
“啊?”張小昆呆了一呆,接著哈哈一笑,“那是一個男生啦。”
“男生?”李昆和白禧茜不約而同地輕呼起來。
“是呀,他長得很像女孩子吧?下次有機會介紹給你們認識吧。唔,他在餐廳外等我,我先走了。”
“好的,”白禧茜向張小昆揮了揮手,“再見。”
張小昆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望著白禧茜。
“怎麽啦,小昆哥?”
張小昆迅速地吸了口氣,望了望李昆,對白禧茜語重心長地說:“小茜,走自己的路,別在意別人的看法,自己覺得快樂就行了,你得記著,你是為自己而活的。”
他話音剛落,李昆和白禧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白禧茜點著頭說:“我知道啦,小昆哥,謝謝你。”李昆也感激地向張小昆點了點頭。張小昆笑了笑,轉身離去。
“他真是明白事理呀……唉……”李昆有點感慨地說。
“怎麽突然感慨起來啦,”白禧茜望著李昆,“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信心?”
“怎麽會呢?今天上午我不是說過麽?我是不會後悔的。”
“嗯。”白禧茜微微點著頭,臉上卻仍然帶有一絲擔憂。
“我的家人、朋友,能接受同性戀?戀愛,真的隻是兩個人的事麽?”白禧茜心想。
李昆和白禧茜吃過晚飯離開餐廳的時候,已經是10點25分了。兩人攜手而行,走到附近的一個公園裏,找了張椅子坐下,緊挨在一起,望著夜空。
“其實,我想,”呆了一會,白禧茜忽然說,“或許我從來就是不喜歡男孩子的。”
“唔?”
“昨天晚上你跟我說,你一直在等待一個你所喜歡的女孩,我剛聽了,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認真一想,我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隻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麵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其實嘛,”李昆笑了笑,“昨晚在西餐廳吃晚飯的時候,你對我說,你從來沒有對追求你的那些男生心動過,那時我就想,難道你在向我暗示什麽?難道你也跟我一樣,隻喜歡同性?”
白禧茜沒有再說話,靠著李昆的肩膀,仰望著夜空。
多麽美好的新年之夜呀。她們——李昆和白禧茜,知道她們將要麵對無數的輿論,承受無數的壓力,因此更加珍惜此時此刻的快樂和甜蜜。
快樂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轉眼間,已到11點58分了。還有兩分鍾,就到新的一年了。
李昆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輕聲說道:“11點59分啦。”
“唔?”
李昆用很認真的語氣接著說:“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分鍾。12月31日晚上11點59分,這一分鍾——2000年的最後一分鍾,我是跟我深愛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的。”
“我也是。”白禧茜柔聲說。
滴答,滴答,秒針發出如小雨落下來時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2000年結束了,曆史進入新的一年——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