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喜樂的話,莫名其妙。

陸回春不解的回望過去,撞上對方似笑非笑的視線,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自己的身份,怕是被她給識破了。

“公主說的選擇,具體指的是什麽?”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裝傻,畢竟,誰能保證隔牆無耳。

顧喜樂噗嗤一下地笑出了聲,輕移開了視線。

她可以確定,這人就是顧行止。

一個人的麵容可以輕易改變,但他的說話語氣和模式,身形,骨相等,都是一時之間,無法徹底改變的東西。

再刻意隱瞞和偽裝,也會露出細小的破綻。

比如緊張時,不自在的抿唇。

思及此,她緩緩鬆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柳大人見笑了。

我有時候會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一道急促的女聲傳來,打破了兩人的尷尬。

“公主,你家裏的那兩個打起來了。”

聞聲望去,是陸清柳。

她從轉角出現,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累的氣喘籲籲,臉頰微紅,發絲淩亂。

看來兩人打的確實厲害。

不過……

“是哪兩個?”

小綠明明出宮找藥材了的。

“還能有誰,國師和你的那個新歡,叫什麽俞,俞陽!”

“啊?

他倆也能打起了,真是見鬼了。”

顧喜樂抹了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眼珠子一轉,半是懊惱,半是無奈道,“那我可要趕緊回去一下。

清柳,麻煩你,和柳大人對接一下,大皇子事宜。”

話音剛落,顧喜樂便沒了蹤影。

徒留陸清柳呆在原地,無奈扶額歎息。

真是一點都沒有公主的樣子。

“柳大人,見笑了。

公主所說的……”

她話頓在了口中,不為別的,眼前這人,和大皇子也太像了。

特別是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眷戀。

陸清柳趕忙錯開視線,寬大的袖袍下,雙手不自主地握緊,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仿佛就要從心口跳出。

想要後退幾步,卻不小心踩空,差點摔倒,柳回春下意識伸手去扶,剛剛觸及對方微涼的指尖,他驀然察覺到不妥。

直到人站穩後,他才趕忙鬆手,滿懷歉意道,“抱歉,唐突了。”

陸清柳趕忙後退幾步,拉開距離,不知不覺間,緋紅已經爬上耳尖,臉上燥熱不已。

她低頭不欲看他,但腦海裏全是剛剛的驚鴻一瞥,心跳聲也因此更加響亮。

輕咬唇瓣,一絲微痛喚回她的理智,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沒關係。

公主交待的事情,整理好資料後,我會給你送去的。”

“麻煩了。”

他的聲音和他人一樣,清清冷冷,卻總能不經意間就撩動她的心弦。

她點了點頭,就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開始是一步步慢走,慢慢的步履逐漸加快,直到最後,幾乎小跑了起來。

烏雲遮住了太陽,細密的雨,一滴,一滴,滴落了下來。

顧喜樂被雨砸的一愣,趕忙以手遮頭,小跑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她看著廣場上,打的不分伯仲的兩個身影,抿了抿唇,手作喇叭狀呼喊道。

“那個,那個,下雨了,你們兩個別打了吧!”

隻是眨眼間,雨便大了起來,頃刻間,空中的一青一白兩道身影,都被打濕,透出了彼此較好的身材,寬肩窄腰大長腿。

可惜顧喜樂並沒有心情欣賞,她正死死盯著兩人的戰局,擔心她的收藏品,會不會被人打壞了。

眼看兩人都是強種,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俞打俞烈。

漸漸地,沒有內力的國師的陸今安便落入下風。

“真是不讓人省心呀!”

顧喜樂長歎了口氣,緩緩地撣了撣身上的雨滴,撐著傘,徑直朝兩人走去。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她擋住了對方淩冽的劍意,護住了因體力不支,摔倒在地的國師。

她甩了甩被震的發麻的手腕,柳眉微蹙,紅唇輕啟,冷冷嗬斥道,“俞陽,你在幹什麽?”

看到顧喜樂竟然徒手接劍,還毫發無損,俞陽先是一愣,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但聽到她這麽護著國師,手中的傘也幾乎全向他傾倒,俞陽立馬就不樂意了。

他委屈地直跳腳,拚命解釋道,“公主大人唉,他隻是看著可憐,內裏焉壞焉壞的,你可別被他騙了。

剛剛,可是他故意來挑釁我的,你要相信我。”

“國師?”

顧喜樂微微偏頭,聲音因為下雨的水汽而稍稍偏冷,那模樣,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釋。

國師摔在地上,白衣也因此變得灰撲撲的,額前的發絲因雨水的潤濕而稍顯淩亂和狼狽。

遮眼的白帶,在打鬥中不知所蹤,露出了空洞無神的雙眼。

雨水掛在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顯得有些委屈和無措。

“拉我。”

他伸出一隻手,那方向,正是顧喜樂站的位置。

顧喜樂看著他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美中不足的是,沾上了些汙水,仿佛是玉上的瑕疵。

俞陽見她這模樣,心中便有了些猜測。

他來的這些天,也多少聽說過公主的潔癖,看他這般做作博同情的模樣,就忍不住開口嘲諷,“拉什麽拉。

你一個大男人,不能自己起來嗎?

賤人就是矯情!”

他話音剛落,顧喜樂就在他震驚的目光中,伸手把人拉起。

“好了,他身體弱,我把他帶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俞陽:他身子弱?

公主你再晚來一會兒,就能給我收屍了,你知道不?

顯然,顧喜樂不知道。

她看著陸今安身體一顫一顫,麵色白如紙,身體的溫度也低的不正常,內心不由得擔憂了起來,主動握著他的手腕,給他輸送些魔力。

看的俞陽羨慕不已。

遠遠的,他隱約聽到陸今安在說,“公主,我冷!”

俞陽:你冷屁不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學的龜息功,冬天扔雪地都凍不死,這點小雨,瞧給你能的……

顧喜樂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燙。

難道,是發燒了。

“顧喜樂,我喜歡你。”

雖然陸今安站的筆直,說的誠懇認真,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模樣。

但在顧喜樂眼中,就是,這家夥燒糊塗,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覺得手感不錯,眼眸也染上了笑意。

“國師您都燒糊塗了,來叫聲爹爹聽聽。”

“真的,喜歡你。”

國師被她牽著手腕,一字一句,說的認真。

顧喜樂聞言,趕忙加快了腳步,如果不是力氣不夠,她都想把人駝起來走。

都燒的亂七八糟,神誌不清了,還能驢一樣,死強死強的。

但國師仿佛腳下像生來根似的,越走越慢,最後直接站在原地,死活拉不動。

他低頭站在雨中,眼眸半垂,黑發白衣,隨風飄揚,看著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