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巔峰對決(中)
好帥的落子啊!許嘯鋒在心裏感歎著,這就是二十五個世界冠軍的得主嗎?崔銀翔落子的手勢並不花哨,是異常的幹淨利落、鎮定冷峻,從這一落子之中,頗有些深山裏的道士下棋那味兒。許嘯鋒甚至覺得,這個人看起來雖然很普通,但一下起棋,便透出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翻手氣定神閑,覆手波瀾不驚,連斯文的駱岩也沒有這種韻味。
“好,你下星我也下星……”
許嘯鋒在心裏喃喃著,看著崔銀翔的黑棋下出一星一小目,他自己下出了“二連星”。但崔銀翔的下一手棋,卻讓他突然回想起了當初和駱岩的半決賽,因為崔銀翔的布局是“標準中國流”。
很普通的著法吧?許嘯鋒一麵注意著棋盤上的布局,一麵思考著,下了十三手棋,他也沒看出棋局有怪異的地方。盡管他看過不少崔銀翔從前比賽的棋譜,嶽智興和呂恒宣也經常會和他提到崔銀翔的棋風,然從現在的局勢來看,實在是看不出端倪。對於黑棋標準中國流的布局,許嘯鋒自己也用最常見的方式在應付,可以說直到現在,還沒有一手看起來很積極的棋。
“他怎麽像在走定式一樣?為什麽我一點也察覺不出他的風格呢?”
許嘯鋒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白棋第14手開始在右邊“拆二”,逼住黑棋一子,首先向對方發動了進攻。他認為對方一定會選擇守角,因為對於這種進攻方法,守角絕對是最保險的一招。
可是,事端就在時產生了,崔銀翔並沒有選擇守角,而是朝上來了一個“飛壓”。許嘯鋒大吃一驚,這步棋一出,剛才進攻黑棋的白14,竟然馬上變成了受攻的一子,這一壓可真是太難受了。白棋隻好跟著黑棋的步調“小飛”,右邊的四子被黑棋兩麵包抄,看起來仿佛要被打成愚形。
黑15攻擊得又快又準,一團烈火不禁衝上了許嘯鋒的頭頂。他下過的棋也算是數都數不清了,自當上職業棋手以來,不管是贏還是輸,他的開局都是非常有力量的。他的每一盤棋,開局隻有他提前攻擊別人,還從來沒見過別人那麽快就來攻擊他,而且一手棋就把他攻擊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更可惡的是,那個“飛壓”之後,崔銀翔接著又來一個二路“托”,似要成功渡過,把上邊的一片黑陣和右邊的黑棋完全連成一線。許嘯鋒氣得差點兒跳起來,要是讓黑棋成功那還了得?如果那樣的話,不是的半個棋盤都有變成黑棋實地的可能了嗎?自己要是妥協,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嚴重後果,絕對不行!
“你們看,白棋沒有落子,許嘯鋒似乎在長考啊。”
隔壁的研究室裏,中、日、韓三國的棋手們,都湊在一起擺著許嘯鋒和崔銀翔的對局,珩兒也在那群人裏麵,隻是她沒有親自動手擺出棋譜。但她隨時都在注意著棋局的變化,以及研究室裏人們的反應和語言,目前看來,許嘯鋒白棋的形勢的確稍顯吃虧。
“馮伯伯,您覺得現在怎麽樣?”
珩兒悄悄走到馮大虎的身邊,低聲詢問著。
馮大虎的臉緊繃著,神色看起來不太好,更多的卻是帶著一些憤怒。他對著珩兒搖搖頭,剛坐下又站起來,說得厲害一點,他像要揍人出口氣似的。半晌,他才對她說出一句話:“珩兒,這次跟著崔銀翔那小子來的韓國代表隊中間,有沒有李光曄那個家夥?”
“您是說崔銀翔的老師?”
珩兒吃了一驚,她這下可明白馮大虎在想些什麽。目前白棋的形勢看起來不太樂觀,馮大虎一定是想起了他年輕時在第一屆天龍杯決賽中輸給李光曄的事,而許嘯鋒是他最後的希望,現在在開局就吃虧,他當然不服氣。
“崔銀翔的老師這次沒有跟著代表團過來啊。我知道您是擔心嘯鋒發揮不好,但是嘯鋒他能打進總決賽,不就已經是個奇跡了嗎?馮伯伯,崔銀翔不是普通的棋手,您不是也很盼望嘯鋒能和他交一次手?我想這場比賽的輸贏其實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嘯鋒能進步,就是最令您開心的事,對吧?”
聽珩兒這麽一說,馮大虎翻著眼皮,再次坐在了椅子上。“你這小姑娘說話真是好聽,我心裏好像也舒坦了點兒,不過我可從來沒承認過崔銀翔那小子厲害。我馮大虎要是再年輕二十歲,一定把他殺得連手都還不上,可惜歲月不饒人,為什麽倒黴的那個人偏偏就是我呢?話說回來,珩兒,你來說說看,要是你是嘯鋒,下一步會怎麽走?”
“啊?”
珩兒不由一愣,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向不把人放在眼裏的馮大虎,竟然也會和她一起討論棋局。怪了,這位伯伯不是從來都看不起業餘棋手嗎?難道因為她是許嘯鋒的女朋友,所以才會對她有些另眼相看?自己到底該不該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是我的話,我可能會做活或是脫先。”
她模糊地說出一句。
“好,如果你選擇的是脫先,你會在什麽地方脫先?”
馮大虎繼續問道。
珩兒心中頗有點後悔,早知道不說好了,回答得這樣模糊,倒還引起了馮大虎的興趣。但到了這種地步,她要是還要裝糊塗,馮大虎肯定會不高興。無論如何,他也是林之韜的師兄、許嘯鋒的老師,她怎麽可以那麽不給他麵子?
“關於脫先,我有兩種想法。第一種是右下角二間高掛,試圖讓黑棋來顧及右下方,那麽白棋上麵四子就有機會做活,畢竟這樣下的話,黑棋不能兼顧兩頭,必須作出明確的選擇;第二種是白棋扳住黑15一子,給黑棋一個錯覺,認為白棋會瞄準黑棋的右上角,實際上卻是為了讓白棋一塊盡早逃脫。”
珩兒剛說完話,竟發現馮大虎的目光轉到了她的臉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那目光帶著無比的驚訝,看得她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