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荊年在場內信息素消散的一瞬便緩了過來,撐著牆麵大口大口喘著氣。

等完全緩過來他才抽出力氣打量那個正將韓言抱在懷裏的alpha,那人麵色陰沉,深邃漆黑的眸子中除去怒色還有一抹他看不懂的情緒。

這個人他記得,是韓言那個掛名老公,這會緩過來,他正想借著道謝的功夫詢問他忽然出現的原因,可那人就跟有預知功能似的先一步轉身離開了。

未出口的謝謝堵在了喉嚨裏,看著男人氣場陰駑的背影,他識相地沒再開口。

韓言總說那位陸少爺對他沒想法,可就從方才這匆匆一眼來說,徐荊年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沒在原地站多久,他慢步朝著外院走去,期間便看見不少穿著統一黑西裝的男人正向外處理著被影響的Omega和alpha,看起來都是陸家人。

他正晃著神,黃邵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不遠處。

“聽說有Omega**了,你們收到影響沒有?”他跑的倉促,這會還喘著氣,察看四周看見到自己關心的人,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韓言呢!”

徐荊年心情複雜,這會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隻能實話實說:“他暈了,後麵被他老公帶走了。”

“陸亦則?他怎麽會出現在這?”黃邵嵐焦急的神情微微鬆了,可提到這個人的名字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徐荊年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陸亦則看向韓言的那摸神情,說裏麵沒有關心是不可能的。

那麽......陸亦則是以什麽樣的態度在對待這場婚姻呢?

他猜不出結果,隻能在心底為自己的好朋友祈禱。

-

醒過來的時候韓言隻覺得自己渾身酸疼,像是有人趁著他睡覺狠揍了他一頓似的。

全身都沒力氣,光是睜眼便耗了他許多精力,入眼先是潔白的天花板,接著緩慢地環顧四周,似乎是個病房,四周都是純白色,唯有右側窗邊佇立著一抹黑色的修長身形。

那人對麵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這會正仔仔細細說這些什麽。

韓言努力側耳去聽,也隻是聽見幾個關鍵詞。

“體質不好......信息素紊亂,這次影響很大...建議你要陪著,情緒敏感脆弱......”

似乎還提到了什麽契合度,後麵他便聽不太清了。

等那醫生出去以後,陸亦則沉思兩秒,一轉頭便看見**的韓言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這會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表情有些委屈。

“怎麽了?”他兩三步走過去摸摸他的額頭,“還不舒服嗎?”

他這副關心人的模樣著實少見,韓言先是一愣,接著才搖搖頭,腦海中忽然想起自己暈倒前的那一幕,一下子又有點小感動。

“你怎椒 膛 鏄 懟 睹 跏 鄭 嚟麽會在那裏啊?”

陸亦則冷淡眸色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沉默一會才道:“路過。”

這話說的漏洞百出,且不提那度假村在偏遠的郊區,接近鄉村,一個大總裁每天穿梭在生意場上,怎麽可能從荒涼的村間小路路過,但韓言這會心裏又感動又甜絲絲的,也不想再去計較這些。

這會兩人相顧無言,他忽然想起剛才那醫生說的一大串專業名詞,忙問:“那個......沒什麽問題吧?我聽他說什麽紊亂的,沒聽太清。”

陸亦則垂眸看著他,“醫生說你受到刺激了,原本這段時間就快到**期了,現在可能會有些紊亂,有時候會出現假性**的症狀,讓你記得每天帶好抑製劑。”

他說到這的時候刻意頓了頓,韓言不明所以,有些焦急的催促他:“還有呢?”

“但抑製劑畢竟也是藥物,醫院的建議是,你有alpha的情況下,盡量少的使用抑製劑,否則體質原本就不怎麽好,後期身體會越來越差,**期也會逐漸難以維持穩定。”

這一長串話說完,韓言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傻傻地抬著頭跟陸亦則對視,漂亮的眼睛裏都是茫然。

“那......那我該怎麽辦?”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眼眶內也隱隱有淚水聚集。

陸亦則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愣,想起方才醫生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原本平靜的心湖也泛上幾絲漣漪。

Omega信息素紊亂的階段情緒會變得很脆弱難以控製,這段時間稍微有一些風吹草動都足以讓他們情緒失控。

“這段時間先好好休息吧,我會盡量待在家裏。”

聽著這道低沉溫柔的嗓音,韓言都有些想哭了:“可是你有喜歡的人啊!你怎麽能跟我一起,不,不行的!”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他這會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陸亦則哭笑不得,忽然有些後悔先前沒跟他說清楚。

“我喜歡的人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伸手攬住病**那具戰栗的軀體,眉頭不由自主輕輕皺起,深邃的眸子也泛著心疼和焦急。

但韓言這會抽抽鼻子,還是不依不饒:“這樣怎麽行,不可以的!”

“不找我,那你想去找誰?”陸亦則隱隱有些怒了,不容抗拒地將他摁進自己懷裏,“你是想去找你那個朋友嗎!”

帶著隱隱怒氣的低沉嗓音在頭頂響起,韓言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一下子漲紅了臉,忙反駁:“才不是,我......我是想自己用抑製劑。”

“哦?”陸亦則故作聽不懂,“我還不如抑製劑?”

韓言這下子有些急了,想從他懷中掙紮出來,卻沒能得逞。

“韓言你聽好了,我們是有合約的,必要情況下我以丈夫的名義幫助你,白紙黑字印在了上麵,你要是再拒絕,我隻當你要悔婚。”alpha語氣威脅,沒有再收著自己的不滿,“到那時候你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了。”

平日裏的陸亦則都是好親近的模樣,從來沒凶過韓言,導致現在他都忘了,從高中時期到現在,陸亦則一直都是那個隻手遮天的富家子弟,他有胡作非為的權利和理由,而自己一直被他好好對待著,竟然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韓言呆愣的半天,誤以為陸亦則的意思是自己再不妥協就要退婚,將他送回韓家去,於是立馬改了主意。

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再回到那個如狼窩的地方。

“我......我聽你的。”

聽著懷中人好不容易給出的妥協答複,陸亦則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小崽子實在難管教,前些時日工作忙來不及顧上,看來以後要慢慢讓他了解一些事情了。

-

韓言的情況本來隻需要打幾瓶吊針便離開,陸亦則本來打算跟他一起,可趕上公司臨時有事,他便先行離開,走之前將韓言熟悉的那個小李司機留了下來。

“陸總慢走!”

等門一關上,那小李便湊過韓言這邊,“韓先生,要不要跟你講個好笑的事情?”

韓言正抬著頭看最後一瓶藥水的掉落速度,內心空虛無聊,聽見他的話忙接了下去:“什麽好笑的事情?”

小李張著嘴要說,但一直笑,就是說不出來似的,搞得他很是著急,氣的在他背上印下一掌:“你倒是說啊!怎麽還吊人胃口呢?”

“就是噗哈哈哈哈——”小李深吸幾口氣,趴在床沿一字一句說:“陸總前兩天忽然在去公司的路上問我,問我他最近是不是老了!”

小李憋著說完這一串,又仰天長笑起來,一張黝黑的臉漲得通紅。

韓言先是一愣,接著也有些想笑,他還真想不到,自己上次說陸亦則因為憔悴有些顯老,分明是開玩笑的,他居然還當真了。

小李笑完後又道:“我當時就覺得肯定是您跟陸總開玩笑的時候說的,否則他不會這麽在意的。”

“您是不知道,你們領證的那天,陸總給公司每個人訂了一份小蛋糕,也就是這樣大家都知道有您這個人的存在了,原先那些覬覦陸總的女職員也都......”

原本韓言也在心裏偷著樂,可小李一句在意二字卻忽然攝中了他的心髒。

陸亦則,在意......他嗎?

自打結婚以來他全心全意放在自己的小事業上,分給這位所謂聯姻對象的關注度少之又少,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原本最應該對他不滿的陸亦則卻大肆宣揚,將自己已婚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每一個人。

這樣的強烈對比之下,他忽然覺得自己並沒有盡到一個合格妻子的責任,也難怪方才陸亦則會生氣,自己的聯姻對象信息素紊亂,卻思考好沒有考慮過要依賴他,甚至還試圖躲避。

換位思考後,韓言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他原先的想法是,反正陸亦則也有喜歡的人,娶他不過是因為那個什麽跟白月光很像的破理由,可即便是這樣,陸亦則對他並不差,盡到了一個丈夫該盡到的所有責任,反觀他自己,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不像一個家的地方,卻絲毫不懂感恩。

韓言心裏有些難受了。

最後一瓶藥水打完以後便拔針了,護士給了韓言兩支抑製劑,告誡他一個月最多用這麽多,否則身體會吃不消。

他看著小藥瓶裏的淡綠色**,神情徒然有些恍惚。

出了醫院後小李去地下車場開車,他便站在門口等,外頭的風吹得正猛烈,發著呆時忽然聽見自己手機鈴聲響了。

從口袋中掏出來,卻看見一個自己最不想看見的名字。

韓言輕蹙眉頭,點了拒絕接聽,可這邊剛掛,那頭便又打了過來。

這麽你來我往,站在門口的路人朝他投來好奇的目光,像是在納悶這人怎麽這麽奇怪。

韓言歎了口氣,最後還是點了接聽。

電話剛接通,那邊韓勁粗狂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翅膀硬了是吧!敢不接我電話了!”

“......”韓言聽出他聲音中帶著怒氣,便知道這會他鐵定心情不好,便也不想觸他逆鱗,隻冷淡道:“你有事?”

“給我打三十萬過來!”

聽著這理所應當的語氣,韓言太陽穴突突的跳,直接怒了:“我憑什麽給你打錢!”

韓勁語氣不屑:“都給了那麽多回了,還差這一次嗎,快給我打過來,著急用!”

“我沒錢。”韓言直接攤牌了,“錢都投進公司裏了,我哪還有那麽多錢。”

“找陸亦則要啊!你是傻的嗎,自己旁邊就有個大款不去撈,真他媽傻/逼!”電話那頭的人狠狠猝了一口,背景音是勁爆DJ,身處的環境似乎很吵。

韓言猜想他是去了賭場,神色一下子冷了:“你想太多了,我們商業聯姻,找他要錢?你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這就是你的事了。”韓勁在那頭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接著便有一道甜膩的女聲喊著什麽韓少好久沒見。

韓言心底一陣怒火,正想說話,卻被他打斷了。

“三天之內,三十萬,你不去找他要的話,那我可就自己去了!”韓勁的嗓音中帶著齷齪的笑意,中途跟別人說了句什麽。

接著他語調徒然壓低,對著手機這邊的韓言小聲道:“你也不想讓你現在的丈夫知道你原先那些破事吧,如果我去找他的話,我可是很願意跟他分享的......所以,你自己看著辦。”

他的語調到了後麵已是極致的冰冷,話音落下的瞬間電話被掛斷,手機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韓言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久久沒有變動,方才還輕鬆愉快的心情此時此刻完全沉重下來,等小李將車開過來叫他上車時,整個人才如夢初醒,伸手拉開車門上了車。

途中小李跟他分享公司的趣事,他也沒再像平時那樣有興致了,到後麵小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便也就沒有再說。

這時候剛到下午,路上的人很少,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荒涼無比,韓言微微側首看著外麵,心情越發低沉落寞。

到了家門口,他頭也不回直接下車,回到自己房間開始查詢自己的賬戶餘額,人在走投無路時都會期許忽然出現一個奇跡,例如說忽然發現自己有個從來沒注意過的小金庫還攢著一筆錢什麽的。

可沒有,他翻箱倒櫃找到自己所有的積蓄,都還沒韓勁要的一半那麽多。

一直繃著的情緒像一張拉滿的弓,最後化為他坐在地上低頭翻著箱子倔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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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完公司的事回到家已經是八點多,陸亦則一進門便聞見滿室飯菜香,正想轉頭找韓言,便見陳媽皺著眉頭從廚房出來。

她一看見陸亦則立馬走過來,焦急的說:“陸先生,我六點多做了晚飯,可韓先生一直不出來吃,我敲了好幾趟門都沒人應,您看?”

想到韓言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他蹙起眉,麵龐上浮上幾分戾氣,“我去叫他。”

上到二樓,想到陳媽方才說的一直敲門都沒人應,他便放棄了禮貌這回事,直接抓住門把手一擰,門鎖應聲而開。

沒鎖。

陸亦則輕輕推開房門,看見臥室正中間地板上縮著一道小小的身影,

“韓言,吃飯了。”他走近發現那人連襪子都沒穿,語氣不由得又是一冷:“怎麽光腳坐在地上,等會著涼......”

在他看見韓言表情的一刹那,說著的話徒然斷了。

地上坐著的人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像是收到了什麽天大的打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泛著紅色,眼眶中滿是淚水。

而那樣的倔強神情在觸見陸亦則的一瞬間破碎了,韓言嘴唇抿著,眼眶發紅,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瘦削的臉頰往下滑落,繼而砸在衣領口處。

“陸亦則——”他的嗓音有些啞,還帶著委屈可憐的哭腔。

“我......”韓言本想就這樣跟他攤牌,先將自己的所有經曆都告訴他,這樣便能避免韓勁的威脅,可話到嘴邊卻徒然堵住了,他像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將那件自己都覺得恥辱的事情和盤托出。

哽咽了半天,他卻隻小聲委屈說了句:“我不開心。”

陸亦則心頭一軟,伸手將他抄膝抱了起來,放置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接著半跪在他麵前,抬頭看著那雙水光氤氳的眸子,無奈問:“為什麽不開心?”

“我心情不好。”韓言低著頭,縮在沙發上的樣子可憐的像隻沒人要的小狗。

陸亦則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沙發旁邊的毯子撈過來蓋在他膝蓋上,接著攥住他冰冷僵硬的雙手,聲音溫柔無比:“那要怎麽樣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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