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褪幹淨的時候韓言還沉浸在那個夢裏沒能抽離。
夢裏的都是當年不可多得的回憶,他跟陸亦則當了兩年同桌,不過那人性格太冷了,跟誰都合不來。
韓言這麽轉念一想,自己當初也算是陸亦則在學校裏最好的朋友了吧,怎麽現在就不樂意給他留點情麵呢?
他被母親硬拉著去相親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抗拒的,在路上連等會見到相親對象裝瘋賣傻說自己智力有問題的計劃都密謀好了,可卻在看見包廂裏光彩奪目眼神冷冽的陸亦則時都摒棄了。
他那會還處於老同學多年再見的喜悅裏,同樣也理所應當地認為陸亦則會和自己一樣堅決抵製這種沒有愛的商業聯姻。
可結果卻是......
當天兩家人就擬訂好了合約,連訂婚日子都一起定了下來,緊接著韓媽媽就跟生怕他嫁不出去似的,火速把他連人帶行李扔到了陸亦則家,即今為止半個多月也沒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而陸亦則呢,就好像結婚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中途一直沒發表過意見,簽字的時候不等韓言勸阻,手一揮便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筆鋒總是很鋒利,字如其人,很冰冷。
韓言這段時間一直憋著一肚子氣,都跟遠在國外的好友計劃好了,收拾東西明天就趁著陸亦則去公司偷偷拉著行李出國玩,可計劃還沒實施就被扼殺在了萌芽裏。
何況今天陸亦則的行為和語氣都那樣不禮貌,絲毫沒有對於聯姻對象最基本的尊重。
他一時委屈,於是語氣也不是很好。
越想越氣,韓言裹著被子在**滾了兩圈。
再怎麽樣也不能用信息素壓製啊,他現在都還不太舒服呢。
沒多久他又想到陸亦則說的那份合約。
這人一旦有什麽事情沒搞清楚,渾身都不自在。
韓言決定趁著現在去陸亦則房間內翻找一下那份自己壓根沒仔細看過的合約。
這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陸亦則平日作息很穩定,這會估計在洗澡。
他躡手躡腳地光腳踩在厚實的羊毛地毯上,走到他房門前耳朵貼著聽。
但隔音太好了,什麽也聽不清。
纖細的手指扣住把手輕輕下壓,將門打開一條縫。
入眼是深灰色與黑白交織的裝潢,房間內沒開水晶大燈,唯有床頭頂上的壁燈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
裏麵的浴室傳來水聲,磨砂玻璃透出一道修長健碩的身影。
韓言站在房間內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番。
寬肩窄腰,修長的雙腿踩在地上,僅僅隻是一抹影子,就有一種令人血脈噴張的衝動。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麽當年全校的omega都跟追星似的暗戀崇拜著陸亦則,他倒確實有這個資本。
長得帥,家裏有錢,基因好,腦子也夠用,陸亦則三個字就跟刻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一樣,從來就沒掉下去過。
韓言欣賞夠了,正準備移開目光,裏麵的人忽然轉了個身,側身對著這邊,這會影子裏忽然就出現了一樣尷尬的東西。
他震驚地盯著模糊影子腿間的那根龐然大物,感覺鼻尖一熱。
回過神來,手在鼻子下麵草草一抹,手臂上居然出現了紅色的血跡。
韓言:“......”
他先是愣了幾秒,接著火速用手捂著還在不住往下落的鼻血,腦海中一片空白。
天哪!他是太饑渴了嗎?居然看見一個影子就流鼻血了!
他忙撲向床頭櫃,接連抽了好幾張紙巾,死死捂住自己那作孽的鼻子。
更悲催的是,浴室的水聲恰好停了,裏麵的人裹上一件浴袍便拉開了浴室玻璃門。
韓言還沒來得及從地毯上站起身,就被迫跟房間主人來了個麵對麵。
陸亦則:“......”
韓言:“......我說我路過你信嗎?”
英俊alpha穿著一件浴袍,洗過的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順著脖頸流向鎖骨,接著流淌進浴袍裏。
韓言直愣愣地盯著,腦海中不合時宜地又想起剛剛看見的那個影子,鼻子更熱了。
陸亦則瞧見他這樣,薄薄的嘴唇稍微勾起,有些玩味地說:“你偷看我洗澡。”
“誰偷看你洗澡!”韓言瞪大眼睛,“你當我是變態啊!”
陸亦則沒說話,倚在玻璃門上朝他挑了下眉,接著狹長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他,最後視線停留在他捂著的鼻子上。
韓言:“……”
這下真是說不清楚了,偷偷摸摸趁著人家洗澡鑽進人家房間,還一時激動流下了兩行鼻血,最丟臉的是,還被正主抓了個現行。
他真是感覺這輩子的黴運都在這時候忽然跑出來散發威力了。
陸亦則瞧見他血流不止的模樣,顯然也有些於心不忍,兩三步走過來扣住他的腦袋。
“仰頭。”
修長有力的手指扶在他後腦勺,帶著剛洗過澡潮濕滾燙的感覺。
沒過多久鼻血便止住了,韓言推開陸亦則的雙手,跌跌撞撞衝進浴室洗了把臉。
再度抬頭,鏡子裏映出一張漂亮的臉,纖長卷翹的睫羽上沾了些水珠,眨眼間又順著臉頰滑落下去,像落下的淚。
韓言正看著自己發呆,心中百感交集,回過神來卻不知不覺捕捉到滿浴室的冷杉清香。
陸亦則剛洗完澡,抑製手環正安安靜靜擱在洗手池旁,黑色表環在白織燈下熠熠生輝,反光的金屬弧麵反射著他明顯怪異的麵部表情。
真是奇怪,韓言深吸幾口氣,腦海中徒然有了一個猜測。
他跟陸亦則的信息素匹配度高嗎?
為什麽自己一嗅到他的信息素反應就那麽大。
可不是說信息素匹配度高的話,雙方都會有極大的反應嗎?
韓言仔細回憶了一會,才想起自己壓根就沒在陸亦則麵前顯露過自己的信息素和腺體。
他是一個很保守的人,抑製手環和腺體貼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戴著,生怕泄露了半分。
至於原因......
韓言強迫自己不要回憶起當年分化的時候,那件令他現在想起來還害怕的事情。
可回憶就像一隻蟄伏的猛獸,隻要稍微觸到些許苗頭,它便會從黑暗中露出猙獰的獠牙,打破現今這一池平靜毫無漣漪的花好月圓。
漆黑的巷口,無力的呼救,alpha的壓製信息素從四麵八方竄來,將身邊的空氣都掠奪殆盡。
他似乎一瞬間回到了四年前的冬季,身體戰栗顫抖著,大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像是無邊深淵下伸出一雙漆黑的手,抓著他的雙腿沉淪,無限下落......
“韓言。”
“你怎麽了!說句話!”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下是冰冷僵硬的瓷磚地板,胸腔急劇起伏著,像是瀕臨斷氣的人忽然接觸到了新鮮空氣。
而麵前的陸亦則正蹙著濃眉,單膝跪地雙手攬著他的肩。
這個姿勢很像一個未成形的擁抱,加上麵前這人沒戴手環,也沒特意將信息素收斂起來,造成了韓言一回神就接收冷杉暴擊的慘劇。
“你......”他捂著鼻子往後躲了一下,還沒從回憶中緩過來的眼神還帶著驚慌,“你能不能不要靠這麽近。”
陸亦則臉色一變,確定他沒事以後才鬆開手,站起身去摸洗手台上的漆黑表環戴在了手腕上。
期間他的表情一直很凝重,像是在沉思些什麽,眉宇間浮著一絲化不開的憂愁,跟他的平日風格大相徑庭。
韓言看著他配合的動作,心底的慌亂漸漸散去,腦海中的畫麵卻始終還在盤旋。
......
深夜的陸宅矗立於市郊,周圍是一大片莊園草場,寒風掠過空曠園地,緊接著驚起樹叢中小隙的鳥,驚慌失措地飛過唯一一扇還亮著暖黃色燈光的落地窗口。
裏麵大**有兩個男人,身形高大結實的那個倚靠在床頭,正抱著商務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而那個身材更單薄的穿著深藍色睡衣趴在他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上那幾頁紙。
他左手那的那一張最頂上明晃晃地寫著——陸氏與韓氏聯姻合約。
這幾張紙密密麻麻定了一百多條,最後一頁有他們兩家人的簽名。
韓言看見第二十條“領證當天起,韓言需與陸亦則同居滿一年,期間不得分開超過一個星期。”後,內心有種莫名的滄桑感。
陸亦則專心致誌處理工作的事情,好像沒注意到他不對勁的神色。
韓言趴在**,慢吞吞地把合同收拾好,伸出長臂將其放在了床頭櫃上。
接著他就不知道幹什麽了,裹著被子翻身貼近身邊正敲打鍵盤的alpha。
“誒,陸亦則。”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那人結實的腰側。
唔...手感不錯。
陸亦則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神冷漠地垂眸看向他,像是在催促他有話快說。
韓言心虛地收回了手,微垂的桃花眼帶著睡衣看向他,小聲問:“你高中時候說,你有喜歡的人,現在還喜歡嗎?”
肉眼可見地,陸亦則瞳孔一縮,微揚的瑞風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因為眼型的緣故,他的神色總是透露著涼薄的意味,睫毛長而密瞌在眼瞼上,這時候垂著眸子注視韓言,那份侵略感消散了不少,隨之附上的是溫柔和專注。
“嗯。”
韓言困得都快閉上眼睛了,聞言又徒然睜大,震驚地嘴都快合不上了。
“你你你......”他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漂亮纖細的食指顫顫巍巍指著他,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愕,“你有喜歡的人還隨隨便便跟我結婚。”
他支吾半天,揉著眼睛低聲罵:“不要臉,騙婚。”
陸亦則將電腦關機,放在床頭櫃,聞言轉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無奈,“誰騙你婚了。”
“就是你,不喜歡我還跟我結婚。”韓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性淚水,整個人昏昏沉沉,“不是騙婚是什麽。”
一旁的陸亦則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沉思了一會,正想反駁的時候,一扭頭卻發現**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
韓言睡覺不是很老實,一條白生生的胳膊舉在頭頂,頭歪著,離枕頭有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平時他算是比較鬧騰的性格,可現在這樣安靜下來,顯得他人很文雅漂亮,像個易碎的精致琉璃娃娃。
陸亦則俯身看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從他飽滿的額頭滑向閉著的桃花眼,接著撫上高挺筆直的鼻梁,再到形狀溫柔的嘴唇。
這張唇......
不算很薄,下唇比上唇要厚一些,整個唇形都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不開心的夢,嘴角稍稍往下有些委屈地微撅著。
像是在索吻——
身體忽然起了些細微反應,他馬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深呼吸幾口氣後才將韓言露在外麵都有些冰冷的手臂放回被窩裏。
omega的皮膚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細膩潤滑,觸手像是綢緞,又像是流動的溫泉水。
alpha盯著那隻小羊羔許久,最後無奈地低頭小聲說了句:“笨蛋。”
幾分鍾後,燈被關上,未拉緊的窗簾縫隙撒入幾縷月光,將大**貼得極近的兩個人輪廓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