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雙眼微闔,四周人聲嘈雜,像是在置辦著什麽隆重的宴席。

韓言毫無目的地在宅子裏晃著,忽然有人將一包藥往他手裏一塞,急促又小聲地說:“大少爺最近睡眠不好,你去把這安眠藥下給他喝了。”

他反射性想要拒絕,因為韓勁平時對他最凶,平日裏他便將這人視作洪水猛獸避之不及,這會兒主動送上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可那傭人卻不依不饒,讓他將這天下午僅剩的一盞蓮子湯一飲而盡,然後拍著他的肩膀讓他早些下來幫忙。

話音剛落那人便離開了,融入廚房緊鑼密鼓的籌備晚餐隊列中。

手上的藥包小小一隻,韓言攥在手裏,一言不發上了樓,在路過那扇房門時還是輕輕叩擊兩聲準備進去。

裏麵沒有傳來回應聲,他便打開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浴室中傳來水流拍擊地磚的聲響,韓勁應該是在洗漱,不必見到這個每次對上他都一臉輕蔑的人,他鬆了口氣,將視線投向茶幾上還散發著熱氣的咖啡。

躡手躡腳上前,將傭人給自己的那個藥包打開,細密的粉末簌簌落入精致的咖啡杯中,隨著金色小勺緩緩撥弄,與漆黑的**融為一體。

浴室的水聲忽然停了,玻璃門傳來解鎖的聲響,他將雙手撐在茶幾上想站起轉身就跑,卻在手臂伸直之際四肢一軟,整個人像一灘水般伏在茶幾上。

自後頸的熱氣驟然傳遍四肢百骸,說不出是什麽味道的香氣霎時間傳遍了整個房間。

他隻感覺渾身都很難受,像是有一團火在身體中灼燒,某種難言的欲望在心間升騰。

下一秒更糟糕的情形出現了。

浴室門被猛地拉開,熱氣蒸騰而出的同時,**著半身的韓勁也隨之踏出。

他看見渾身疲軟麵色潮紅癱在茶幾上的人時,眸底並無絲毫訝異,但卻故作驚愕上前揚聲問:“言言,你怎麽在這?”

“你......”韓言雙目恍惚,隻感覺身上的溫度正在四處亂竄。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自己這種奇怪的反應是怎麽回事,韓勁便先行給他解了惑:“你這是到分化期了啊,按理說你該去醫院的,為何會出現在我這裏?”

“分、化。”他有些愣怔地在心中搜尋這個詞匯,最後隻剩下身體反應帶來的不適感。

韓勁兩三步走過來,有意無意在他麵前晃悠,身上屬於alpha的信息素氣味緩緩竄著。

“你、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漂亮的少年已經完全進入了分化期,微揚的眸子泛著水光和薄紅,衝擊感十足,“求你了......”

alpha的信息素對於他而言就像荒漠中行走了三日滴水未進的人,忽然看見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般,讓人理智幾乎全無。

麵前的人許久不說話,Omega的本能已觸動,他顫抖著攀上強壯alpha的肩,如饑似渴地汲取著讓自己舒服的信息素氣味。

韓勁眸底閃過一絲得逞,手上卻是推距的動作,“韓言,你怎麽能這樣呢?”

“我難受......”韓言細白滾燙的手指緊緊扣著韓勁結實的臂膀,一張漂亮的小臉上盡是因為清潮而湧上的紅暈。

渴求和欲望絲毫不摻假,比起刻意的引誘要更加勾人。

鳶尾花的香氣在封閉的房間內冉冉升騰,韓勁喉結狠狠滾動一下,努力克製著自己心中的欲望。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alpha還是毫無反應,完全進入分化期的Omega已經理智全無,將一切求助的話都說盡了,卻沒能得到一絲援助。

終於,五分鍾以後,房門被金素嬌帶著保安破開。

看著麵前這一幕,門外的傭人紛紛吃驚,金素嬌更是裝作一副氣得險些暈厥的模樣。

“大逆不道!連自己哥哥都勾引!”

韓言迷迷糊糊間便被拖了出去,在手臂上醒目的刺痛過去以後才逐漸清醒過來。

等再度回過神來時,麵前便放映著當時房間內的監控錄像。

他麵色泛紅求歡哭泣的模樣,攀著韓勁顫抖的模樣,還有最初他在那杯咖啡中倒藥的畫麵,都一一被記錄下來。

他從未見過自己這副稱得上是**的模樣,霎時間便臉色慘白,全身的溫度都齊齊往下落。

而韓宅內傭人們的指指點點更是讓他如臨寒淵。

“小少爺表麵看著一副正派人士模樣,誰知居然是這樣的,竟然給大少爺下藥,還給自己吃了催生分化期的藥物。”

“真是不知羞恥......”

畫麵再又一轉,金素嬌坐在他的對麵,臉上的笑意溫和無比,說出口的話語卻是無比傷人和諷刺:“言言,這個視頻我可以不往外傳,但你要保證,做一個聽話的孩子。”

美豔的婦人一改在外溫柔賢淑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帶著**裸的威脅和輕蔑,在戰戰兢兢的Omega麵前留下了此生最深刻的印記。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驟然向上竄,冰的天靈蓋一陣清醒。

韓言顫抖一下睜開雙眼,急促而又粗重的呼吸在昏暗的房間內清晰無比,身後的涼意似乎也還未消散,讓他警惕地豎起了全身的汗毛。

“怎麽了?”身側睡得迷迷糊糊的陸亦則被他吵醒,雙眼尚且迷蒙著便伸手將他攬進懷裏,順手給他改好了不小心扯開露出後背的薄被。

腦海中還是方才夢中的場景,韓言哆嗦著緊緊抱著麵前溫熱的身軀,連手指都在戰栗,內心滿是對於黑暗和涼意的恐懼,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融入麵前這個溫暖的胸膛中。

陸亦則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不對勁的情緒,睜開雙眼想跟他說些什麽,卻又被他抱著止住了話音。

“沒事,睡吧......”韓言隱去眼角的淚,埋進他懷裏一言不發。

夜還長,窗外晚風不止,烏壓壓的雲依舊沒被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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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韓家小公子和黃家大少爺的婚事傳遍了整個默城,訂婚宴當日黃家來客絡繹不絕。

韓言是隨著陸母一同去的,陸亦則和陸老爺子還有些事,便沒趕得上與他們一起。

進了院子以後陸母挽著韓言的胳膊,站在門口熟稔地跟黃太太打招呼。

黃邵嵐也站在旁邊,看見韓言以後先是愣怔了一秒,接著便與他打招呼。

“許久不見了。”韓言跟他擁抱一下,全然一副已經將從前那些事情都忘卻了的模樣。

黃邵嵐雖心有不甘,可隨著時間這樣久的沉澱和努力的忘卻,也終究將從前的情感壓製了下來。

“是好久不見了,好像胖了點,看來陸亦則沒克扣你的夥食。”

韓言聞言笑了,有些感慨地抬眸看他,一瞬間感覺他們似乎又變回了從前一起嬉笑打鬧的好友。

正招呼著,一身銀白色筆挺西裝的韓星辰從裏麵走出來,一眼便看見站在自己未婚夫對麵的韓言,一時間心中有些醋意升騰。

“邵嵐哥。”他兩三步走上前挽著黃邵嵐的胳膊,眼神威脅地盯著韓言。

黃邵嵐對他向來態度都是平淡而又放任的,這時候也沒有佛開他,反倒招呼著從前見麵便氣氛緊張的兩人打招呼,“星辰,你不跟你哥哥敘敘舊嗎?”

“哼!”韓星辰想起自己從前對韓言的那些敵意,徒然有些心虛,可還是故作高傲地沒理會他。

好在韓言比他要成熟一些,沒當麵跟他鬧翻,反倒眼眸中盛著無比真摯的祝願和笑意道:“星辰今年也不小了,嫁了人便聽話一些,別再被你那吊兒郎當的大哥牽著鼻子走了。”

韓星辰手指扣緊黃邵嵐的手臂,看著麵前人眼中的善意,有些別捏地移開視線,小聲嘟囔一句:“要你管!”

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跟韓言自己倒是有些像,他心中訕笑兩下,沒再管這個別別扭扭的小孩,攜著陸母一同進了大廳。

裏頭燈火通明,商界許多知名人物都在其中,陸母自然也需要融入其中。

她知道韓言向來不喜歡這樣的環境,便將他安置在了露天陽台,自己進了廳內同各界太太觥籌交錯。

韓言獨自在陽台上往下麵看,很快便看見陸老爺子和陸亦則從車上下來,父子倆器宇軒昂的氣質如出一轍。

像是心靈感應,下麵氣質不凡冷淡孤傲的男人往廳內走著,鬼使神差地忽然抬眸,與攀在欄杆上的韓言對視了一眼。

韓言朝他綻開一抹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想將自己快要收不住的笑憋回去,卻在看見樓下男人唇角和眸底透出的笑意時驟然崩塌了。

陸亦則站在樓下,看見二樓陽台上的小家夥忍俊不禁笑的唇紅齒白的可愛模樣,心都被軟化了,隻想立刻上樓去找尋他。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與熟悉的人寒暄過後,陸大總裁便邁著穩健的步伐朝著小陽台一路直行而去。

一出陽台便看見那小家夥還背對著這邊踮腳往樓下看,他幾步走上去不輕不重捏了一把他的後頸,把人嚇了一跳。

“誒,你來啦。”韓言衝他笑笑,然後指指樓下問:“你有沒有覺得韓星辰跟黃邵嵐站在一起都乖巧了不少。”

陸亦則對後麵提到的這個人沒有半點好感,聞言並沒有發表任何的見解。

“你怎麽對這些八卦一點也不在意呢?”韓言悄咪咪把手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摸,最後攥著那骨節分明的大手,跟他緊緊相握。

雖說表麵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沒什麽分別,可其實心裏比誰都要忐忑。

他不知道韓勁說的話作不作數,此時他的口袋中就揣著那張存著一百萬的卡,分明是輕飄飄的,卻又像是一塊大石頭重重壓在他的胸口,令他喘不上氣來。

好在此時此刻身邊還有一個值得依靠的人,可以給予他一些力量。

沒過多久賓客皆數到齊,訂婚宴也算比較簡單,草草介紹了一會又變作了商人們探討行情和擴展人脈的酒會。

陸亦則開始忙碌,韓言也要開始幹自己的正事。

他放下酒杯在場內搜尋韓勁的身影,還未找尋到便感覺到有個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回頭看發現是韓星辰,他還穿著那身白色西裝,跟韓言對上視線又很快移開,百般不情願跟他傳話:“韓勁叫你上三樓。”

“好。”韓言答應完便要走,卻又在邁腿的同時被扯住了手臂。

韓星辰要比他矮上一些,這會兒別別扭扭地扯住他,故作無意摸摸鼻子道:“你們要幹嘛?”

他這副表麵嫌棄實際又忍不住躍躍欲試要插手的模樣讓韓言覺得有些可愛,可現在並不是跟他打趣的好時候,隻好故意笑著問:“星辰,你是在關心我嗎?”

“......”韓星辰立馬鬆了手,翻了個白眼說:“你想太多了吧,誰樂意搭理你啊,我巴不得多看點你的笑話,要是有天你被陸亦則甩了可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來你家門口放個爆竹。”

“噗嗤——”韓言忍俊不禁被他給逗笑了,聞言輕輕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難得柔和跟他說話:“行吧,那我回頭再來找你,先去忙了。”

說完他便轉身上了樓,沒再看自己身後別扭到臉都張紅的少年。

三樓是韓言比較熟悉的地方,上學的時候他和徐荊年經常約著來黃邵嵐家玩,而三樓便是休息室,這時候裏麵的裝潢都未有絲毫的改變,瞬間便激起了他的難玩記憶。

不過這種情感也沒維持多久,下一秒韓勁便從麻將室中走出來,小麥色的臉上露著迫不及待的笑:“錢呢?”

“這。”韓言沒多廢話,直接從口袋中掏出那張卡。

韓勁眼神一亮,伸手便要拿,卻被他往後一縮躲開。

“你什麽意思?”韓勁有些慌亂地皺起眉,還以為他察覺了些什麽。

韓言勾唇一笑,緩緩道:“我把錢給你,你是不是也該把底片給我,否則你的話要我怎麽相信?”

休息室內隻有他們兩個人,聲音便顯得清晰無比。

韓勁眸色微沉,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早早準備好的U盤,放在手心裏攤開展示給韓言看。

“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