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哥!你們來啦!”
陳元元難得主動打招呼一次,他小跑過來,正想抱著聞婧撒撒嬌,聞婧卻往一劍寒身後躲閃,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元元,聽說你找到治療瘟疫的辦法了?”
這避讓的姿勢太僵硬,莫說陳元元心思敏感,就連一劍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側目仔細掃了眼聞婧,不知為何,她麵容比往常更蒼白,溫潤的陽光的模糊了她臉頰輪廓,泛著雪光。
她肌膚太白了。
白的病態。
若是王夏侯,陳元元肯定不管不顧的罵將起來,但麵對聞婧,他再滿腹牢騷也不會對她發泄。於是乎,三人很默契沒有在意這件事。
陳元元左看看右看看,問:“寒哥,不是讓你去叫王夏侯和藍姐姐嘛,他們去哪兒了?”
一劍寒輕輕搖頭:“不知。”
聞婧有心事,忙說:“他們兩個有悄悄話說,大家別去打擾。”她話鋒一轉,“當務之急,還是說說關於瘟疫的情況吧。”
提及瘟疫,陳元元像打了雞血,將王夏侯藍香玉通通拋在腦後。
他一張圓臉興奮的通紅,手舞足蹈的比劃:“聞姐姐,寒哥,這兩天我閱讀了所有有關瘟疫的資料,結合翼龍身上提煉出的病毒,終於找到了瘟疫來源和傳播途徑!”
聞婧莫名緊張起來,她下意識摸了摸手臂上破潰的皰疹,像觸電似得,又將手藏了起來。
她問:“哦?是怎麽回事?”
陳元元按了下外套上的按鈕,一道全息投影出現在眾人麵前。他指著其中代表翼龍的圖標,講解道:“遺落之境開啟,任何事都不能用常理推算。這隻翼龍是變異生物,它身體裏攜帶的病毒隻有遺落之境才會出現。而這種病毒——”陳元元手指點了下全息投影,放大病毒的顯微圖,“病毒從變異翼龍中出現,在翼龍體內複製7天後即具有傳染性。通過體液接觸、飛沫、血液、氮氣作為媒介,無孔不入的鑽入人體皮膚。”
聞婧皺了皺眉。
氮氣?魁星如今氧氣稀缺,此消彼長,空氣中的氮含量達到一個嚇人的百分比。
她當初遺失了微克粒子,皮膚暴露在含有病毒的氮氣下,自然而然就感染了瘟疫,這不難猜測,但是……
聞婧仰起頭,眼眶有些發紅:“如果氮氣是媒介,那為什麽雅娜韋措叔那些人沒有感染呢?”
都在同一片區域,為什麽她就這麽倒黴?
陳元元扯嘴角一笑,又點了下全息投影,投影中畫麵一變,顯現出一棵紡錘形的參天巨樹。
聞婧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雅娜他們部落的神樹。
一劍寒盯著那樹看了看,又瞧了眼聞婧,他輕咳兩聲,問陳元元:“這神樹和瘟疫有什麽必然聯係嗎?”
“知道為什麽有人沒有感染嗎?”陳元元笑了笑,“其中一種,是像我們這樣的人,提前用了微克粒子或者穿好了防護服;另一種,就是沒有喝過拉策河水的人。我派人仔細盤問過依克族的幸存者,包括雅娜在內,他們都虔誠的信奉神樹,從出生到現在,隻喝神樹的汁液。”
聞婧覺得不對,她慌張的辯論:“可是依克族所有人都信奉神樹,為什麽還是許多人都遭遇了不測?”
陳元元歎了口氣,說:“聞姐姐,信徒總有虔誠的和不虔誠的,神樹隻有一棵,即便樹汁可以養活整個部落,但總有人嫌麻煩。他們在河邊浣洗衣服的時候、洗菜烹飪的時候、甚至是宰殺獵物的時候,口渴了難道還專門大老遠跑去神樹那裏?當然是就近喝兩口就算了。”
陳元元怕聞婧不相信,還把第二基地工作人員和依克族人的聊天記錄調出來給她看。
從那些族人的口中證實,因為時代變遷,好多族人都開始唯物主義,不相信神樹能保佑平安。而老族長也放寬了條件,對不喝樹汁的族人睜隻眼閉隻眼,隻有像韋措叔這樣刻板守舊又聽話的人,才仔細遵循宗教流傳下來的規則。
“而這種病毒,雖然可以通過氮氣體液等媒介,但拉策河水中的礦物質,才是引發病毒變異的重要原因。”陳元元隨意的掏出一瓶礦泉水,“隻要喝過拉策河水,必然會感染。”
那礦泉銷售在魁星各處,就連現存基地的艦隊上,都擺放了很多這些的礦泉水。
魁星所有水廠的水,都來自拉策河。拉策河是魁星的母親河,卻在無形中,成為魁星所有人的憂患。
路過熔岩火山的時候,一劍寒也喝過幾口礦泉水。他皺了皺眉,問:“這樣說來,如果病毒得不到控製,豈不是會很快席卷整個魁星?”
“這正是遺落之境的目的啊。”陳元元苦笑,“通過災厄,平行空間重疊,將遺落之境變為現實。”
而且,據他所知,短短兩天時間,瘟疫範圍已經進一步的擴大。就連遙遠的第一基地,也有人開始發病,陳元元不用想都能預見魁星一片死寂的慘狀。
聞婧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想到上一個遺落之境,如果不是他們拚命找到了回溯令,地球也會被樓蘭王統治,變成沒有綠洲的茫茫沙漠。
她不想這樣。
聞婧垂下眼,語氣低落到了極致:“這樣說來,隻要喝過拉策河水,不管有沒有過濾,都有感染的潛在風險。那如果已經感染了……又該怎麽治療呢?”
陳元元嘿嘿一笑,上前一步誌得意滿。
他故意將手裏的礦泉水擰開,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大口,說:“不難,找到了傳播途徑和傳染源,我一周內就能研製出抗病毒藥物和疫苗,保證魁星不會陷入絕境!”
“……要一周?”聞婧喃喃道。
陳元元不明所以,還特別自豪的挺了挺胸:“聞姐姐,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才一周就可以搞定這麽困難的事!基地裏那些醫學博士,最快也要一年多呢!哼哼。”
聞婧想陪他笑一笑,可想到自己現狀,根本笑不出來。
陳元元已經盡力了,一星期是他最快研製出藥物的時間,她就算再怎麽催促,他也不可能再快。
可是,她現在已經發病快三天了,怎麽可能等得到七天之後?
聞婧握緊了拳頭,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她咬緊牙關,忍聲道:“一周……這一周內又會死好多人。元元,在這之前,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還有個辦法,不過以我們魁星目前的技術有點困難。”陳元元撓撓頭發,給聞婧講解。這個辦法簡單粗暴,很像透析和放療結合,將體內病毒置換出去同時補充血液物質,再用射線殺滅病毒。可惜,這種變異病毒在體內複製的速度非常快,魁星雖然科技發達,但要在分秒內置換完成很難實現。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嗎?”
聞婧顫抖著聲音詢問。
雖然知道結果,可還是不死心。
陳元元無奈的搖搖頭,遺憾喟歎:“雖然旁人的生死與我無關,但想到可能還要死上萬人,我也很難過。聞姐姐……”陳元元吸吸鼻子,“我真的盡力了。”
他以為聞婧聖母心發作,還好心的開導了一下聞婧,讓她不要太自責。遺落之境的規則就是這樣,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優勝劣汰……”
聞婧“撲哧”笑出了聲兒。
枉她以為自己天選之子運氣爆棚,其實是自己想多了啊。上天沒有不公,給她開了一扇窗,自有辦法關掉她的門。
陳元元一劍寒從未見過聞婧這幅樣子。
兩人都隱含著擔憂。
陳元元上前兩步,關心問:“聞姐姐,你到底怎麽了?這幾天你實在太奇怪了。”
一劍寒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希望她能給個明確答複。
然而,聞婧什麽也沒說。
她回望了兩人一眼,勾了勾嘴角,明媚的眼波隱含著瀲灩水光:“我沒怎麽,就是……就是……”聞婧怕自己繼續說會哭出來,可她實在忍不住淚了。她逃避的扭過頭,竟是當著陳元元和一劍寒的麵,瞬移消失。
“聞姐姐!”
“阿婧!”一劍寒在她瞬移的刹那想抓住她,然而一抬手,隻抓住了飄落在空中的一縷頭發。
一縷帶著枯死的毛囊從頭皮脫落下來的頭發。
一劍寒定定握著手心的發,仿佛終於明白了什麽。他與陳元元對視,從對方目光中,皆看到了驚怕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