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婧早就想過暴露自己的後果了。

那就是和蓬萊修為第一的高手,崇寰真人惡鬥一場。

她不知道自己的實力在蓬萊算什麽,但比起一劍寒,應該過之無不及。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隻要把柏禹齊彥紅雁風救出去,她的使命便算完成了一大半。

藍香玉勸過聞婧,但勸了兩句不頂用,便也隨她去了。

藍香玉和金卡隱在暗處,默默的觀察周圍動向,確保做好聞婧堅實的後盾。

“妖女!原來是你!”

崇寰和百裏霆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青門八子已經鬧將起來,喋喋不休的數落聞婧莫須有的罪名。一通瞎說還不夠,最後編造紅雁風和聞婧聯手殺掉了他們師弟。

聞婧不善言辭,隻站在原地皺眉。

藍香玉看得幹著急,暗暗將那青門八子罵了個遍,最後還氣不過,幹脆悄悄隱匿到七人身邊,指尖旋轉著銀亮的匕首……

聞婧聽得煩了,隻道:“我不是妖女,除了凶獸,我沒有殺過任何修士。”

“凶獸?嗬,憑你的實力,還妄想殺凶獸?怕是沒走到凶獸旁邊,脖子就被擰斷了吧!”青門八子之一,指著聞婧不屑的嘲諷。

聞婧沒有隱藏實力,但她沒有靈氣,因此在這些修士眼中,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齊彥這時小聲開口:“道友,我們沒有說謊,凶獸當真是聞道友殺的,剛才三清仙宗的少宗主也出來作證,你為何還不相信?”

“你說信我們就要信?”

齊彥挺伶牙俐齒的一個人,這時麵對比他還強的,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回答。

就在此時,站成一排的青門八子,下身一涼,褲腰一水兒的掉在腳踝上。

雖然穿著廣袖長衫,但毛乎乎的腿子一覽無餘,在場許多別門女弟子立刻捂臉驚呼,青門八子紛紛臉色通紅,提起褲子,羞窘萬分的躲在人群後麵,再也不敢出去吵嚷了。

隱匿身形的藍香玉,將匕首放回腰間,笑彎了腰。

百裏霆不想浪費時間。

他掃了眼紅雁風,眯了眯如魚目渾濁的眼睛,說:“妖女,既然來了,就別想走!”

聞婧一聲冷笑:“那可由不得你說了算!”

之前紅雁風和百裏霆對招,聞婧早就看出百裏霆的弱勢所在,她要殺他,五十招之內可破。

但百裏霆顯然不這樣認為。

他太掌揮出三道法力,故技重施,本以為聞婧會立刻殞命,卻不料眨眼之間,立在原地的水藍色襦裙女子,已然消失不見。

什麽情況?

百裏霆微微詫異,但身為強者,雖然背後沒有長眼睛,卻能立刻警覺。他沒有任何的遲疑,一聲低喝,體內洶湧的靈力化作一道烈火,猛然從體內爆發而出,朝背後的空間灼燒而去。

“咦?剛才怎麽沒見你用這招?”

聞婧退後兩步,望著這隻火焰形成的蟾蜍,略驚訝地說。

百裏霆法號寶蟾,正是因為一身絕學“火蟾功”,他之前對紅雁風是因為遊刃有餘,故意練手,可這會兒對上修為不知深淺的聞婧,心裏就沒底了,於是一出手,就祭出絕學。

火蟾朝聞婧伸出火舌,朝她飛速舔舐。

但火焰還沒伸出去兩米,便觸碰到無形的屏障。與此同時,上方的空間漩渦驀然顯現,將火焰不停的吸納進某個未知的黑洞空間。

掌握空間之力,聞婧根本無懼任何金木水火。

萬物都存在於空間之內,她什麽也不怕。

百裏霆卻是怕了。

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靈氣在被漩渦吸走。

百裏霆不想認輸,他鼓足靈氣,往前衝出一段路,離漩渦距離遠了些,同時,火蟾噴射出灼熱的岩漿,將周圍灼燒出黑色的痕跡,聞婧麵沉如水,十幾道空間刃凶狠斬出。

百裏霆大驚失色。

他慌忙避讓,但衣袖還是被嗤聲割破。

“狂妄豎子!”

百裏霆咬破舌尖,激發全身靈力,火蟾仰頭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鳴叫,身軀再次蔓延,幾乎籠罩了大半個廣場。

它張開大口,不斷噴出火焰,無數修士紛紛躲避,整個廣場亂成一片。

麵對那威力驚人的火蟾,聞婧淡淡一笑,根本不放在眼裏。

她立在原地未動,即便四周成為一片火海,防護罩卻能讓她毫發無損。不僅如此,柏禹齊彥紅雁風,在她的庇護下,也沒有受到一點兒灼傷。

到了今天,眾人才對聞婧的實力有了初步猜測。

那是站在蓬萊巔峰的人,才能擁有的實力!

一片熱浪火海,中間卻又一片空白。女子從容的立在那裏,眉目如畫,像是被大片晚霞籠罩的一隻閑雲野鶴。

遙望著火海中的人,一劍寒眼眶有些溫熱。

曾幾何時,好像他也這樣看著過她。

一劍寒想說話,可被施了失語咒的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扭頭去看崇寰,發現師父臉色十分陰沉,不住閃爍的眸光,好像是在擬定什麽事。

片刻後,崇寰突然對一劍寒道:“在這裏,不許插手,等我回來。”語畢,便轉身消失在看台中央。

一劍寒握緊了手中的驚鴻劍,謹遵師命的他,隻能望著戰局,什麽也不能做。

聞婧最不怕的,就是火。

任百裏霆弄出滔天火海,她便布下越來越多的空間漩渦。百裏霆雙手捏動印訣,周身的空間漩渦劇烈震**,同時,上百道空間刃縱橫交錯,朝他鋪天蓋地的攻來。

“你到底是誰!”

百裏霆祭出保命法寶,蜷縮在一麵巨型銅鑼之下,奮力喊話。

他此時有些理解了,為何柏禹和齊彥會幫聞婧說話,這樣恐怖的實力,想不蠱惑人心都難。

聞婧懶得和他閑聊,隻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眼看聞婧又要攻擊,百裏霆終於急了,他朝周圍看戲的門派大喝:“都愣住做什麽?還不快一起討伐魔修,殺此妖女!”

清為門幾個愣了愣,竟反問:“寶蟾真人不打算一對一了?”

百裏霆氣絕,他要是打得過,怎麽可能讓這群人一起上?墮了威名不說,還弄得以多勝少,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隻能先困住聞婧再說。

百裏霆又嗬斥了幾句,接著利誘:“誰拿下此妖女,從今往後,便是我百裏氏的至交好友!並掙法寶靈石無數!今後有求,百裏氏必應!”這下廣場上的門派才反應過來,又驚又喜,看向聞婧的眼神分明就是看肥羊!

利益驅使之下,昆陽派打頭陣,青門八子等人立刻附和,霎時間,上百號人朝聞婧群起而攻。

人數雖多,但聞婧也沒在怕的。

魁星上的獸潮她都可以解決,更別說區區修士。

聞婧一麵布下防護罩,一麵又布下空間,將人給圈起來。那些修士的法力無法擊破屏障,反倒像關在玻璃罐子裏自相殘殺的昆蟲,百裏霆一麵驅使火蟾,一麵和聞婧鬥法,又交鋒了上百回合。

直到這時,崇寰真人才去而複返。

百裏霆到處找他,這會兒終於瞧見了,忙大聲呼喝:“崇寰宗主,你還愣著幹什麽?”

崇寰真人麵露難色,故作煩擾,道:“寶蟾真人,咱們以多欺少,不太合適吧?”

“討伐魔道妖女哪有那麽多規矩!”百裏霆一麵閃躲聞婧的空間刃,一麵焦灼的回答。

崇寰若有所思的頷了頷首,隨即傳音入密,隻對百裏霆道:“寶蟾真人說的是。屆時,你得到的東西,三清仙宗是否也能有一份兒?”

“……你說什麽?”百裏霆眼珠子滴溜溜的急轉。

崇寰微微一笑:“寶蟾真人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百裏霆心下不悅。

他當然知道崇寰的意思,不就是將紅雁風手上的寶藏分他一份兒嘛!怪不得三清仙宗能坐到蓬萊第一宗門,什麽油水都想撈,什麽好處都要得,再加上崇寰這隻老狐狸,該它發揚光大。

聞婧的攻勢越來越迅猛,百裏霆不慎受了傷,肩膀鮮血四濺。

他一咬牙,朝崇寰擰眉:“你我二人哪分什麽彼此,三清仙宗和百裏氏族聯姻,本就是一家人,有好處當然平分。”

“有寶蟾真人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崇寰笑眯眯的撫了撫拂塵,目光鎖定在聞婧身上。

他自持身份不願出手,可這會兒卻也等不下去了。滄桑的目光中劃過一抹銳利,落在聞婧身上的防護罩上,輕輕揚起了拂塵。

齊彥驚呼:“不好!崇寰真人要動手了!”

柏禹心頭一緊,朝聞婧高聲提醒:“阿婧,小心!崇寰真人乃蓬萊第一劍修!”

他不出劍也就罷了,若長劍出手,聞婧怕是要遭。

薛乾看著兩個弟子就糟心,抬手正欲解決二人,眼不見心不煩,突然一道湛青色的劍光閃爍,他那千瘡百孔的雙掌,再次被劍光劃出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薛乾再次哇哇痛呼。

他連連退後了好幾步遠,定睛一看,才發現阻撓自己的人,竟是三清仙宗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宗主!

一劍寒持劍,冷冷的掃了眼薛乾,如同掃過一隻卑賤的螻蟻。

薛乾冷汗涔涔,看了眼不遠處的崇寰真人,不明所以,隻問:“在下清理本門孽徒,少宗主何故插手?”

一劍寒中了失語咒,想說話也沒轍,隻能用那沉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薛乾。

薛乾怕了。

他搞不懂三清仙宗的意圖,也不敢再對柏禹齊彥動手,幹脆躲到屋簷下,抄著傷痕累累的手,誰也不搭理。

柏禹愕然至極。

他看向一劍寒,一劍寒卻不看他,倒是齊彥感動的無以複加,忍聲道:“多謝少宗主救命之恩。”

一劍寒側過輪廓分明的俊臉,卻是輕輕皺眉。

謝他作甚,要謝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視線落在火海中的女子身上,她以一人之力,敵上百修士。水藍色的裙袂上下翻飛,仿佛與碧藍的天際融為同色,盈盈腰肢,襯得她身影極其單薄,也不知那具羸弱的軀殼內,為何會蘊藏如此高深的修為。

崇寰加入戰局。

他看似無意的揮動拂塵,卻每揮一下,都讓聞婧布下的防護罩出現裂痕。

聞婧心頭震然。

蓬萊頂尖劍修,果然非比尋常。

她鉚足了法力值,揮出一個又一個的空間刃,但卻又控製好分寸,隻是將一眾修士擊傷,並沒有下殺手。崇寰的出現,讓聞婧感覺到了危機,她朝紅雁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些帶柏禹齊彥離開。

紅雁風一直都在觀察聞婧的動向。

他很聰明,幾乎刹那就明白了聞婧的意思。

但紅雁風不願意走,他想和聞婧戰至最後一刻,這是作為朋友的誠意。

聞婧覺得這些人都是死心眼,要是個個都像陳元元那樣通透,她必不會落入今日田地。

聞婧一麵歎息,一麵搜尋藍香玉的氣息。發現她和金卡隱沒人群,正在幫她悄悄解決一些低修為的修士。

“香玉!”

聞婧抬手打出幾個防護罩,罩在藍香玉柏禹等人身上。藍香玉隱匿了身形,沒人知道她在叫誰的名字,聞婧繼續說,“帶他們離開!”

紅雁風不靠譜,藍香玉卻是她一路走來的姐妹。

這裏麵,隻有藍香玉最了解她。

藍香玉抿了抿唇,思量再三,朝金卡努了努嘴,然後潛到柏禹齊彥的身側,說:“我幫你們解開繩索,快走。”

柏禹不知是誰在和她說話,猜到聞婧還有幫手,他心下一喜,正欲詢問,便聽藍香玉急急嗬斥:“愣著幹嘛?留在這裏給阿婧當拖累嗎?我真是服了,她從哪兒找來腦子這麽不靈光的人!”

藍香玉一通斥責,猶如當頭棒喝。

柏禹定了定心神,道:“我跟你走。”

齊彥自然是聽師兄的話。

薛乾幾次三番想殺他們,他們早已絕了念想。藍香玉又找到紅雁風,與他說了相同的話,紅雁風考慮了片刻,才點了點頭:“好,我跟你走。”

他現下已然受了重傷,而且娥陵嶼那邊還有埋伏,必須盡快回去解決。

“這個時候倒知道聽話了。”藍香玉仗著沒人看得見她,不禁翻了個白眼,“我說,明知是伐魔大會,你這個掌門怎麽還往這裏跑?是嫌不夠麻煩還是不怕死?”

“哼。”

紅雁風的性子也不好,藍香玉這番話戳中他痛處,徑直冷聲道:“你當我想闖這龍潭虎穴?娥陵嶼還有六百個弟子,百裏老兒早就在周圍布下埋伏,我若不來纏住他,他就會下令殺上娥陵嶼,害我徒子徒孫!再說,他今次高舉正義大旗,為的也隻是我紅雁風一人,我來拖延時間,總比讓幾百弟子不明不白死了好!”

原來如此。

藍香玉撇了撇嘴,“別動怒,我也就隨口一問。趁著無人發現,快點走吧。”

一部分人在觀察空中的戰局,一部分人躲了起來旁觀。

剩下寥寥幾個嘍囉,藍香玉和金卡輕鬆解決。

三人正要離開,卻聽身後響起一聲嬌吒:“站住!”

藍香玉扭頭一瞧,好家夥,竟然是百裏拂羽!之前誓師動員,一直不見她人影,還以為她不關心伐魔,此時看來,她隻是有事情耽擱了。

百裏拂羽從百裏氏弟子口中得知了前因後果,又是急躁,又是煩悶。

她無比信任自己的祖父,可對聞婧也充滿好感,想到這些時日的相處,簡直糾結的不得了。

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也不相幫,可這會兒祖父辛辛苦苦抓來的魔教頭子竟然想跑,那她必須得管。

百裏拂羽因為奔跑,滿頭珠翠上下搖晃,她祭出一雙峨眉刺,攔住柏禹紅雁風等人的去路。

“紅雁風,你往哪裏逃!”

放在平時,紅雁風怎麽可能將百裏拂羽放在眼裏,可他此時受了重傷,就連說話,也隻有靠在門框上,朝她邪笑:“我要逃,百裏大小姐攔得住嗎?”

百裏拂羽也不確定。

她其實修為功法都不錯,可紅雁風是誰?在蓬萊聲名赫赫多年的魔修!

就在二人對峙期間,藍香玉也很糾結。

她大可潛伏過去,悄悄抹了百裏拂羽的脖子,可相處了幾日,她實在下不去手。而且百裏拂羽,也沒做什麽惡事,讓她或聞婧厭煩,相反,她們相處的很融洽,這更讓她為難。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之際,一抹銀白驀然橫伸而來,擋住了峨眉刺的尖銳,隔開百裏拂羽和紅雁風的距離。

紅雁風和百裏拂羽同時抬頭,看向來人,微微詫異。

“少宗主,你為何數次相幫呢?”紅雁風睨了一劍寒一眼。

一劍寒漠然。

冷峻的樣子像天山上亙古不化的玄冰。

紅雁風也沒期待他說話,有人出來解圍當然最好,他朝柏禹齊彥抬了抬下巴,兩人心領神會,立刻轉身逃走。

百裏拂羽和一眾弟子想追上,奈何一劍寒守在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寒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要與我百裏氏為敵嗎?”

一劍寒抱著驚鴻劍,一語不發。

得不到回應,百裏拂羽心裏難過至極。

她看了眼自己祖父,眼眶一紅,峨眉刺“當”的扔在地上,跺了跺腳,提著裙擺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