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一個人出來,不喜歡那種場合?”
溫和的聲音響起,詹霽月回頭,對上一雙溫潤的眸子。
麵對沈明赫,她的情緒總是意外的能夠回到平靜,輕輕點頭,“太悶了。”
身後,籌光交錯,一派繁榮的景象,似乎每個人都那麽的友好和睦,但偏偏,其實心底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甚至有的人恨不能將對方除之而後快。
這樣一個虛假的場景,若不是因為是太後的壽宴,她跟本不會過來。
“分明今日是太後的壽辰,為何皇後娘娘要用賞花宴為名舉辦宴席?”
和沈明赫兩個人坐在亭子旁,靜謐的環境下,詹霽月終於將疑惑問出口。
前世太後舉辦過壽宴,並不曾像現在今日這樣用其他的名義,宣明帝來的時候,太後也提起她並不想舉辦宴席,以及陛下說的那句知道太後不高興但是他定要陪同左右的話,也很奇怪。
雖然重生,但有些事她還是不知情。
沈明赫望著她疑惑的模樣,嘴角更是下意識抿起,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小習慣,忽然露出一抹笑。
“真好,沒想到還能和你這樣坐在一起,為你解惑。”
溫和的聲音帶著難以言說的懷念,沈明赫嘴角上揚的弧度仿佛三月的春日一般和煦,不像往常那樣夾雜著憂愁,此刻眉宇之間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恍惚間,詹霽月腦中浮出一個畫麵,很小的時候,她的身旁似乎也坐著這樣一個人,緊緊牽著她的手,麵對著一汪泉水隨手扔了一顆石子,任由水麵泛起漣漪,發誓要永遠護著她,絕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三十年前的今日,也是太後生辰的這日,太後失去了她腹中的孩子。”
低低的聲音打斷了詹霽月的回憶,驚訝的抬起頭,她望向沈明赫,猶豫道:“太後,曾經有過孩子?”
沈明赫點了點頭,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清明的眸子泛著淡淡的心疼,“那時皇祖母還是皇後,跟隨皇爺爺一同圍獵,圍獵場遇見了刺客,他們抓了父皇,皇祖母為保護父皇挺身而出,肚子受到重創,失去了剛滿兩個月的孩子。”
“父皇並非皇祖母親生子,他的生母隻是一個宮女,不夠資格撫養皇子,等皇爺爺發現有父皇這個人的時候,父皇已經十歲。皇爺爺將他帶到皇祖母麵前,讓皇祖母繼續撫養,皇祖母年紀小又愛玩,經常帶著父皇一同爬樹掏鳥蛋,整個都是惹事精。皇祖母自小身體不好太醫說極難受孕,為了讓皇祖母開心才有的那次圍獵,沒想到就因為那一次圍獵失去了最為珍貴的孩子。父皇覺得很愧疚,那夜跪在地上為皇祖母祈福,皇祖母心疼父皇去尋他,結果兩個人雙雙被抓。”
“那些刺客抓了他們將他們丟去了窮山僻壤,也是那一天,父皇的母妃病逝,他沒能看到母妃最後一眼。北祁法紀三十年一循環,三十年的今天對皇祖母和父皇來說都極為痛苦,所以皇祖母不願意過今日的生辰。”
沈明赫說的輕描淡寫,字字句句裏都藏著曾經的觸目驚心!
詹霽月偏頭,瞧著太後不斷招呼程素兒吃肉,垂下眉眼,輕聲問道:“那次刺客將太後抓去了哪裏?囚禁了多久?”
沈明赫定定的看著她,過了許久,方才緩聲道:“半個月。”
“懸崖之下。”
在沒有的吃沒有的喝的地方,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太後拖著虛弱的身子照顧一個孩子,足足餓了半個月。
難怪......
太後對食物表現的這般喜愛。
“不過......”
沈明赫話頭一轉,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笑道:“皇祖母本身就該吃肉,皇爺爺曾說剛成親那會,掀開蓋頭,皇祖母抱著一個豬蹄在啃,小臉都成了花貓。”
......
當她什麽都沒想!
“事情其實已經過去很多年,父皇心底一直將皇祖母當成親生母親,所以今日這壽辰父皇堅持讓母後為皇祖母過,隻是用了其他名頭。太後知道父皇的孝心,便也接了下來。”
一陣微風掠過兩人的間隙,詹霽月望向沈明赫的側臉,心頭隱隱約約泛疼。
她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他似乎,對她很重要!
“詹霽月!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一聲厲喝從身後響起,暴躁聲仿佛鞭炮一般炸開。
詹霽月錯愕的回頭,對上一雙殺氣騰騰的眸子。
陽光被一道黑影遮住,沈淮序臉色極其難看,大步邁過來,眼裏醞釀著風暴,看著詹霽月的眼神就像是看出軌的妻子
“詹霽月,這還是皇宮!你怎麽敢和二皇兄勾勾搭搭?”
還算英俊的麵容此刻扭曲在一起,刹那間烏雲密布,沈淮序雙手握拳,仿佛凶獸準備發怒吃人。
詹霽月擰眉,看著這張前世讓她失魂落魄的臉,忽然覺得自己眼瞎。
唇角扯了扯,冷聲道:“臣女和二殿下男未婚女未嫁,又有兒時情誼,在此處乘涼一敘並不違反任何道義禮法,懷王殿下口出妄言造謠生事,難道想讓身上傳言更多一些不成?”
“再者......”
詹霽月瞥了他一眼,譏諷道:“臣女與二殿下在做什麽,關你什麽事?”
他是誰啊,管她的事!
“本殿是懷王!詹霽月!你看清楚了!是你從小就喜歡的男人!”
沈淮序幾乎被她的疏離刺痛,忽的抓住她的肩膀,咬著牙大聲質問,“不過短短幾日,你就要移情別戀?你可差點就要嫁給我了!”
“從沒有差點!更不曾要嫁給你!懷王殿下,臣女與你沒有任何幹係!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沒有!我也沒有愛慕過你!還請懷王殿下慎言!”
詹霽月赫然動怒,抬手,掙脫沈淮序的手,差點甩在他的臉上。
“大皇兄,你已經和詹二小姐定親!霽月是你的姐姐!”
沈明赫慣來波瀾不驚的眉梢霎時染上戾氣,白色的衣袍擋在詹霽月的前麵,攥住沈淮序的手腕,臉色陰了下去,溫和的麵上揚起嘲弄的弧度。
沈淮序踉蹌了一下,對上眼前這雙冰涼的眸子,腳底竟是開始升出寒氣。
他從沒在沈明赫的臉上見過這種表情!
慣來溫和好欺負的人此刻護在詹霽月麵前,雙目陰沉,嘴角揚著笑,絲絲縷縷的殺氣隨著風將他纏繞,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在沈明赫的笑容裏被絞殺!
恐懼,瞬間彌漫!
什麽時候這個弟弟竟然有這樣的氣勢?
“沈明赫,你在嘲笑本殿?”
不對!
這是沈明赫,一個不受寵,命格有異讓父皇都憎惡的弟弟,老老實實在一邊過著無人管轄的日子,跑他麵前撒什麽野!
沈淮序暴躁的揮手,將沈明赫推開,雙目看著詹霽月淡漠的模樣,心尖傳來陣陣刺痛。
恐慌感加劇,他的身子幾乎都在發抖。
“你這是什麽表情?詹霽月,你當真要和我斷幹淨?”
在沈淮序的心裏,詹霽月不會放棄她!
哪怕他要迎娶詹知許,詹霽月也該像個舔狗一樣一直等他!
“你是不是因為之前我讓你做側妃你不願意?知許是你的妹妹,相信她一定願意讓位置!正妃......”
又開始提起這個,詹霽月頓時生出厭煩,語氣帶著薄怒,“懷王妃的位置,我說過很多次,我沒有興趣!”
“懷王,皇後懿旨,一家不可娶嫡庶二女!你要公然抗旨?”
輕輕拉了拉沈明赫的衣袍,詹霽月走到沈淮序的麵前,明豔的麵容勾著清淺的笑意,吐出的話極為冷漠,“臣女不知為什麽王爺會誤會臣女心悅王爺,曾經因為王爺給過臣女一方帕子讓臣女心生感激,所以多次想要將這份善意還回一二,但愛慕之說實在無稽之談!”
“臣女祝願王爺和二妹白首不相離!”
長長久久!
你們這對狗男女,千萬鎖死!
“不可能!你可送過我很多東西!那些都是......我給你下過婚書,我們有婚約!”
沈淮序越看詹霽月的臉越覺得喜歡,這樣光彩照人的人若是被他壓在身下,該是何等的風華!
心頭湧出一口氣,紅著一雙朝詹霽月嘶吼,“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