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詹霽月眯著眼望著已經昏暗的天空,長長的伸了懶腰。

“小姐小姐!那真的是金澈公子嗎?他怎麽,怎麽變得......”

秋竹跟著詹霽月出來,等金澈回了房間,忙不迭跟上,激動地在空中比劃,一下大一下小。

沒記錯的話,那可是個小胖墩啊!

遠遠地看上一眼,誰能把他和粗壯的石頭分開啊!

“確實變化驚人!”

詹霽月眨了眨眼,輕輕笑出聲。

其實小時候也能從細節處窺見一二,那時他雖然胖,但唇紅齒白,笑起來像個白玉娃娃。

後來有此他為了自己和街頭一霸對打,追著那人跑了幾步就跑不動,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發誓一定會瘦下來,成為北祁最健碩的男人。

前世也因為金澈變化太大,加上她從來都叫他金家弟弟忘記名諱,所以從來沒有認出他。

不過......

“若是金家存著替考這樣的心思,前世金澈也一樣不願進入朝廷,為何卻最終走出來,成了沈淮序的左膀右臂?”

詹霽月喃喃的開口,皺著眉似乎有些地方想不通。

買了栗子糕上了馬車,詹霽月和一道人影擦肩而過。

“看來,金家公子已經聽從大小姐的意思,準備親自去麵聖,不必我們再大費波折。”

酒樓高處,閆戈放下手裏端著的錦盒,定定的看著詹霽月的馬車,眼底溢出幾絲複雜。

黑袍的一角搭在窗角,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瞥眼瞧見閆戈欲言又止的樣子,放下手裏的酒杯,邪氣慵懶的靠在座椅上,傲慢的抬了抬下巴,問道:“你想說什麽?”

閆戈嘴動了動,瞧著自家主子已經平穩的臉,又瞧著金澈從房間探出來找詹霽月的腦袋,深吸口氣,實誠道:“大小姐她.....熟人挺多!”

二殿下認她做妹妹,金澈認她做姐姐.....主打的熟人遍天下!

“還以為金公子有些難搞,都已經拿出金家貪墨的罪名準備逼他進入仕途,沒想到大小姐三言兩語竟然就願意了!”

四周氣溫陡然降低,傅熠然霸凜的麵容露出薄怒,偏身看他,唇瓣扯出不悅的弧度,幽幽道:“那又怎樣?”

“左右熟人罷了!”

“啪嗒。”

手掌抬起,握住酒杯。

白玉製成的酒杯被硬生生捏碎,寬大的掌心藏匿了酒杯碎片,冷醇的聲線聽起來似乎毫不在意,麵上卻籠罩著一層烏雲。

閆戈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偷偷瞄了一眼傅熠然的臉色,小聲的問道:“不是說,不管大小姐了嗎?”

從宮裏開始到現在,主子這表現可不像是不搭理大小姐,從此和大小姐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樣子啊!

漆黑的眸子落在閆戈的臉上,傅熠然捂著心口,薄唇動了動,坦誠的讓閆戈心塞,“舍不得。”

“放不下。”

“還是要娶她!”

隻有把她娶回家,他才能放心!

閆戈嘴角抽了抽,怨婦一般的瞧了傅熠然好幾眼,不怕死的又問道:“娶回家好好哄著還是當個玩意?大小姐如今不像是之前那麽軟弱的樣子,又自己和二殿下搭了線,恐怕已經不需要我們了!還想要讓她因為兒時的事嫁給您,讓您磋磨,為小時候的事道歉,恐怕有點難。”

閆戈都快看不清自家主子到底想做什麽了!

之前是氣憤,是執念,想要折磨大小姐,可他也看得出主子根本不可能折磨她多狠。

現在受了傷,說要放棄,宮裏見了一次,又舍不得放手!

這根本就是——情劫!

這個問題,傅熠然沒有回。

衣袖翻飛,一躍已經落到了定安侯府的房簷之上。

詹霽月正披著頭發梳妝,聽到動靜,下意識抬起頭。

那雙隱藏在暗處的魔瞳掠過微不可查的慌張,隱匿身形,凝視著她的臉,瞧著她褪下麵具後清冷的麵容,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期待。

他聽的很清楚,詹霽月——要去江南賑災!

這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麽?

魔魅的氣息層層疊疊湧到鼻尖,詹霽月梳頭的手停了下來,心底莫名生出幾絲暴躁,腦海不受控製的想起宮宴上趙明月給傅熠然敬酒的情形,眸中掠過複雜,深吸口氣,索性放下手,坐在了床邊。

夜色降臨,秋竹關好窗戶,檀香點燃,嫋嫋白煙升起,將收拾好的包裹放在一旁,秋竹小聲道:“小姐,老爺晚上跟夫人說江南之事,聽起來二殿下似乎明日就要動身。”

詹霽月點了點頭,“此事的確宜早不宜遲。”

“明日我會和金澈匯合,秋竹你.....”

詹霽月話音未落,秋竹已經湊到她麵前,搶著道:“奴婢和您一起!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詹霽月微愣,隨即失笑,瞧著她生怕被留在府裏的樣子,歎了口氣,“好!”

“明日一早,你去庫房找娘要一些防身的東西,受災之人不能以常理判斷,保護自身為第一位!”

秋竹趕忙點頭,伺候詹霽月入睡,合上房門,歡快的去了主屋。

黑影順著房簷落下,停在了詹霽月的麵前。

與此同時,定安侯府外竹林之中,沈明赫一襲白袍隨風而立,麵前跪著幾個人,身上染著蓮花圖騰。

“東家,天師府已經安排就緒,國師不日就會進京!那些所謂天譴已經全部安排好,您身上的命格之說一定會被掀翻!”

“這種關鍵時刻,您真的要去江南?”

雲霧抬起頭,清朗的眸子隻倒映著仿佛謫仙一般的男人,麵上露出不解。

收起手上的長劍,沈明赫唇邊泛著溫和的笑意,輕聲道:“她希望我去。”

兒時她答應過,隻要她提出的要求,他都會辦到!

“是.....詹大小姐嗎?”

雲霧遲疑的問道。

沈明赫輕輕地應了一聲,雲霧閉了閉眼,聲音發啞,“當年......詹大小姐無意被師伯抓入天師府,見到您被師傅責罰,為了救您她......她體內已經被師傅種下心蠱,和您體內的心蠱相吸相斥,您靠近她對她來說不利!”

“您在老定安侯麵前發誓隻會遠遠地看著她,不會再靠近!現在您卻.....恐怕老定安侯不能安生!”

雲霧話音未落,淩厲的內息瘋了一般扇在他的臉上。

“啪!”

捂著通紅的臉頰,雲霧驟然噴血。

“我已經自廢經脈克製了心蠱,她不會因我再受任何傷害!雲霧,當年她滿身是血的躺在我懷裏,我發誓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她,哪怕是我也不可以!”

“師傅敢給她下心蠱,我便砍了他的頭顱,師伯讓她忘記與我有關的一切,我便讓他與心愛之人此生不複相見,如今,你也要阻礙我嗎?”

一襲白衣勝雪,沈明赫麵上依舊溫潤,通身卻溢出森寒之氣,死亡刹那籠罩在眾人頭頂,直逼人心。

雲霧跪在地上,咬著牙低下頭顱,恭敬道:“屬下不敢!”

“可您......”

為了詹大小姐,付出了太多!

他看不下去了!

“明日,我即將出發江南,師伯一行人由你接應!雲霧,別讓我失望!”

沈明赫緩緩落下一聲,抬起腳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雲霧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良久,輕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