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
詹霽月恍然大悟。
金澈本就是心氣高的人,家裏長輩不相信他的才學,讓一個年齡相仿之人替考,最終還贏得了最好的名次,這打擊對他來說可謂致命!
“所以,這些年一直追逐的人其實是......林烽止。”
詹霽月定定的看著他,眼裏露出心疼。
金澈生下來的時候隻有五斤,又因為金夫人懷胎之時被人挾持受驚導致金澈生下來身體虧虛,別人一歲就能走路說話,他等到三歲才剛剛會喊餓,金家覺得他丟人,放在莊子裏很長時間幾乎不管他的生死,外祖和金家有些交情,見到這孩子可憐,便做了人情將他帶了回來。
本以為被外祖養的身體好了,他的日子能好過一些,沒想到金家目光放在了朝堂上,金家少主是商界奇才,金家還需要他掙錢自然不可能讓他入仕,這份重擔落在了金澈的身上。
金澈明明是個極為聰明的孩子,所有的事情幾乎過目不忘,提筆就能寫字,但金家長輩不相信這個天生有缺的孩子能成事,竟然將他一身傲骨踩在腳下,讓他人替考!
金澈本也不願意將心思放在書本上,但有了林烽止這個替身,他想要重新奪回自己的身份,就要比他更優秀!
“可能.....是吧!”
金澈垂頭喪氣的開口,眼睛盯著林烽止筆直的後背,小聲的“嘁”了一聲。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次會試,林烽止拿著甲等的名次丟在他身上,告訴他若是再不認真起來,金澈這個名字就會屬於他!
他氣的把林烽止暴打一頓,後來才發現,他的桌案上放了一盒最新的墨錠。
“他真的太氣人了!整個江南都流傳著一個故事,金家的才子有一次考試尿了褲子一個字都沒寫!他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金澈氣呼呼的拔高了嗓音,詹霽月詫異的挑眉,秋竹“噗嗤”一聲笑出來。
閆戈騎著馬瞧著林烽止淡定的臉,他耳力驚人早已將馬車裏的話聽的清清楚楚,默默地踢了一下馬肚子,遠離了林烽止。
嫌棄!
這麽大人了考試還尿褲子!
傅熠然深邃的眸子瞥了林烽止一眼,難得的開口,“故意的?”
怎麽看,林烽止也不像是會尿褲子的人!
那清雅的麵容掠過一絲笑意,淡聲道:“逼人成長,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澈那時極為傲骨,氣憤家中長輩不肯信他的才學,無論他怎麽逼都不肯親自去考試,提著這口氣硬生生要做那個金家人眼中的廢物。
他不得不用這樣的法子讓他知曉,若是讓別人頂替自己的身份,那麽他的命運臉麵尊嚴都將交到別人手裏!那個替代他的人無論做出任何事,所有的代價都將由他金澈承擔!
所謂的尿褲子,其實也不過是清水。
他故意在考試的最後潑在了褲子上!
“值得?”
冷醇的嗓音飄了下來,林烽止聽著這話,麵上有瞬間的晦暗。
因為那一場考試,他失去了利用價值。
金家很快將他踢了出去,重新選了人,從此他也失去了庇護,不得不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金家給的銀子足夠上京城,憑我的才華,該在京城綻放,做別人的影子永遠活不出自我,不過為自己罷了。”
林烽止聲音清冷,加重了語調,“值得。”
腦海中,浮現出金家偏院整夜整夜亮著的燈,林烽止唇角揚了揚,很快又放了下去。
那個躲在黑暗角落哭泣的小男孩,最終走上了京城,親自拿起了紙筆,考出了北祁的狀元!
“林烽止!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晃!霽月姐姐要被你晃暈了!”
林烽止和傅熠然的對話依稀傳到了馬車裏,馬車後麵忽然傳來金澈的咆哮。
閆戈嘴巴張的老大,怎麽也想不到看著那麽翩翩病弱美少年的金澈嚎起來竟然這麽中氣十足!
林烽止完全但他的話是耳旁風,眼尾餘光注意著沈明赫的方向,皺了皺眉。
詹霽月同時掀起車簾,臉色也沉了下去。
“霽月姐姐,怎麽了?”
金澈的腦袋湊了過去,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
詹霽月還沒說話,傅熠然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裏是一片荒山,可沒看出有人的樣子。”
金澈還沒懂,“這啥意思?”
詹霽月偏頭,眯著眼看著地上的雜亂的腳印,腦海之中似乎有電光閃過,眸光泛起冷光,瞳孔燃起怒意,唇角溢出冷笑,“看來,我們被算計了!”
“北祁早有禁令,官道之旁的荒山不允捕獵!怎麽可能會有人掉入陷阱!那對祖孫是不是記錯了?”
秋竹也反應過來,擔憂的問道。
金澈臉色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詹霽月和傅熠然的意思。
一把掀開車簾,金澈朝沈明赫開口。
“殿下!”
話音剛落,荒山之內陡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濃濃的灰塵之下,披著如血一般的朝陽,一群人拿著砍刀衝了出來。
“這是要劫賑災款啊!”
金澈氣的發笑,恨恨的開口。
“籲!”
沈明赫的馬車忽然停下來,馬匹發出刺耳的叫聲,滿臉皺紋的老者拿著一把匕首抵在沈明赫的脖子上,雙手顫抖,望著他們大聲道:“都別動!我,我們就想要銀子和糧食!”
“隻要你們不動,我們不會殺了你們!”
十幾個人拿著菜刀擋在他們麵前,一個個臉色發黑,有的人身上甚至都沒穿外衣,裏衣破破爛爛的滴著水。
“這些都是給江南賑災的賑災銀,你們也要搶?看你們的打扮,應該也是從江南逃難來的,難道隻顧自己,完全不顧別人嗎?”
老婦人聞言頓時笑了,臉上嘩嘩的流著眼淚,痛恨道:“他們都不給我們活路,我們為什麽要管他們!”
“你們可知道他們差點要吃了我們家的孩子!我那可憐的小孫子,被他們活生生悶死,直接給.......”
老婦人手上下了力氣,沈明赫的脖子登時露出血痕。
詹霽月臉色微變,雙手伸向馬車後麵,金澈盯著她,氣的渾身發抖。
“可恨我居然還同情你們!你們可真不是個東西!我們這這麽多人,你們才幾個人,真的以為能打贏我們不成?”
金澈話沒說完,老婦人已經歇斯底裏的吼叫,“再不濟我們搶走糧食也行!你們再厲害,昨天也被我們下了藥,不信你們看看,是不是渾身都沒有力氣,調動不了內息!”
“什麽?”
護送糧食的人紛紛試探的攻擊麵前的人,瞪大了眼睛——真的不行!
“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畜生!什麽時候給我們下毒的!”
人群赫然響起叱罵聲,金澈張開手,咬了咬牙。
“真的不能用力!剛才明明還可以!”
詹霽月垂眸,唇邊泛起冷笑,“他們算準了時辰來的,藥應該下在了驛站的水井裏!”
早前她就覺得這祖孫三人擋著水井,不像是來找他們求救,更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不得不演出來的一場戲!
看來,她的直覺沒錯!
“就算沒有力氣,憑你們,也不能拿走一粒糧食!”
詹霽月聲音清冷的傳出來,老婦人惱羞成怒,朝著下麵的人群大聲道:“還愣著幹什麽!搶!”
“有一個算一個,無論什麽全都拿走,什麽都不給江南那些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