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和揚州同行的路有相當長的一段,被江南流民劫持事件耽誤了一會,再加快行程緊趕慢趕到了晌午他們也剛剛到即將分別的地方。
一路,傅熠然和沈明赫中間隔著十萬八千裏,林烽止不明所以的被夾在中間,左右紛紛透出戾氣,讓他渾身寒毛直豎。
“那什麽,主子....您餓了嗎?”
收到林烽止求助的目光,閆戈勉強找了一個話題。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他看向身側,呼吸差點停住。
那騎著馬的男人渾身籠罩著冰寒,濃眉緊蹙,眉宇間的折痕已經深到了可以容納一條小川的地步,渾身散著冷氣,瞳孔下像是壓抑著什麽怒氣,掌心揉捏著扳指,“啪嗒”一聲——碎了!
“閆戈。”
地獄裏冒出來的聲音聽的閆戈渾身發抖,機械般的回頭,硬著頭皮笑眯眯的應了一聲,“我在呢!”
傅熠然聽著他故作可愛的聲音,眸色驟然一冷,閆戈趕忙捂住嘴,咳嗽兩聲重新回道:“屬下在!”
這一次,中氣十足!
傅熠然滿意的收回寒氣,眯著眼幽幽的問道:“你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他?
誰?
閆戈臉上剛冒出問號,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神情一凜,腦子這輩子沒有動這麽快過,眼睛直勾勾火辣辣的盯著那白色的身影,如夢初醒。
哦,二皇子!
什麽事幾分可信?
閆戈看著自家主子冰冷的臉,咽了咽口水,猛地看向身後的馬車——哦,關於大小姐的事。
“八分。”
嘴皮子迅速回話,閆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究竟誰想要在這做生死時速的閱讀理解啊?
“八分.....嗎?”
傅熠然魔瞳掃了閆戈一眼,眼底全然是不屑。
閆戈打了個哆嗦,傅熠然自己卻沉思起來。
誠然,這段時日以來沈明赫從沒有幹預過他和詹霽月接觸。
甚至,他有創造條件讓他們接觸!
從他知道沈明赫和詹霽月的關係的時候,便已經隱隱表現了對沈明赫的敵意。
但是沈明赫從未在意,依舊什麽都告訴他,甚至路上分明知曉他跟在身後,也不曾出手驅趕。
甚至剛剛詹霽月遇刺,沈明赫帶走了幾乎所有的人,唯獨留下了他。
顯然——給他機會為詹霽月療傷!
似乎,沈明赫的確沒有和他爭搶過半分。
素來狂妄的男人此刻犯了難,他的眉頭自從皺起來就沒有再撫平過,男女之事上他難以理解沈明赫的行為,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閆戈感受著身側的溫度一再降低,又瞧著傅熠然一副完全不能理解想通的模樣,小小的問了一句,“屬下記得二皇子乃天師府排名第一的高手,甚至當今國師都不是他的對手,在他十一歲的時候,就親手砍下了掌門的頭顱。”
“主子您武功雖然高,可真論起來這些年和二皇子不相上下,為何方才您還沒有使出全力,二皇子就被壓製成那個樣子?”
“而且屬下瞧著,他似乎筋脈有損,並未修補好!”
自認為條理清晰的將所有的問題拋出來之後,閆戈結合了傅熠然和沈明赫幹架時候的對話,默默地道:“一個願意為對方放棄全部內息毀了筋脈重新修煉的人,他真的隻是對大小姐是兄妹之情嗎?”
“會不會因為噬心蠱暫時無法解開,限製了二殿下和大小姐的接觸?為了靠近大小姐不傷害到她,二殿下願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若是有一天解開了噬心蠱,他有了同等追求大小姐的權利,他還願意守在她的身後看您成為他的妹夫嗎?”
幾句話,解開了傅熠然的疑惑!
就是這樣!
“閆戈,從未發現你竟有如此才華。”
傅熠然魔瞳掠過粲然的光,眼神灼灼,幾乎要將閆戈燒盡。
“別....”這麽看著我!
會害羞!
會害怕!
閆戈抱住了瑟瑟發抖的自己,隻感覺到一直壓著自己的威壓忽然散開,溫度回歸到了正常,黑色的衣袍垂落在馬背上,隻聽自家主子輕蔑霸凜的開口。
“不管他因為任何原因不得不放棄和本將軍爭奪,大小姐隻能是本將軍的所有物!想和我爭,也要有這個本事!”
“既然失了先機,本將軍又豈會給他和我站在同等水平線與我爭搶的機會?”
看來,是想通了!
閆戈輕輕歎了口氣,又添了一句,“不過,聽二殿下方才的意思,他似乎早早就知道您在天師府學過東西!”
他們以為,沈明赫的視角裏與傅熠然的第一次見麵就是那個戰場,隨手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和他成了盟友。
傅熠然眯了眯眼,麵上掠過一絲不悅,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冷聲道:“以他的個性,不會因為與我師出同門而出手搭救。”
“天師府對我而言......閆戈,有朝一日,我會帶著你親手將天師府覆滅,哪怕沈明赫親自相救,也不行!”
言語間,傅熠然眸中泛出寒芒,閆戈身子一顫,幾乎不可控製的想起和傅熠然一起在天師府的那三年!
扒皮抽筋......懸崖之下與狼奪食......還有那曾經鮮活的生命一個個在他眼前變成人彘.......
過往種種,幾幅畫麵足以讓他神魂俱顫!
正了正神色,閆戈斂了臉上所有的神情,沉聲回道。
“是!”
與此同時,雲霧被提到馬背上,沈明赫捂著胸口一言不發,身上的血腥味卻越來越濃烈。
“您為何不讓我殺了他!他分明故意在試探您的內息!那個狼崽子,師叔培養出的殺人魔,必定不安好心!”
沈明赫輕輕製止了他的話,目光掠過林烽止落在傅熠然的身上,溫聲道:“他沒有你說的那麽狠。”
“怎麽沒有那麽狠!您別忘了,他可曾為了功勞,不顧投降的西魯將軍命人屠城!”
雲霧嫌惡的開口,又心疼的扶住沈明赫,壓住了眼底的情緒,一字一句問道:“您是為了詹大小姐嗎?”
“因為,您覺得隻有他傅熠然能保護她?”
沈明赫抓著韁繩,身子踉蹌,目光望向馬車和傅熠然,輕聲道:“不全是。”
“傅熠然和霽月,同樣的驕傲和不屈不撓,我總會在他身上看見霽月的影子,他們或許是同一類人!”
“我隻是想盡可能的為她找到最合適的郎君,哪怕有朝一日她想起小時候所有在天師府內發生的事,也可以......護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