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詹霽月掀開車簾,快步從馬車追了過去。

遠遠地,瞧見幾個黑影和江姨娘靠近,將手中的麵粉一搶而空。

“你們慢點!我好不容易才買來的!”

熟悉的聲音沙啞的發出來,江姨娘壓低音量,風韻猶存的一張臉露出不滿,不耐煩的踢了和她搶東西的那個人,惱怒道:“鶯歌陪葬品就這麽多,用完了我們還怎麽去西魯!”

西魯?

江姨娘身邊,怎麽會多出那麽多人!

詹霽月眯了眯眼,屏住呼吸,越發察覺不對,怕打草驚蛇,詹霽月沒有貿然闖出去,隱匿身形藏匿在草叢裏,耳邊響起試探的語調。

“她.....你認識?”

冷不丁打了個哆嗦,詹霽月狠狠剜了來人一眼,拽著他藏起來,低聲道:“你怎麽跟過來了?快回去!”

“你在這我為什麽不能來這?這位大姐,你未免管的太寬了!”

程陽氣的一雙眼睛瞪的滴流圓,唇紅齒白臉色泛紅,水靈靈的瞧著像個小姑娘,腮幫子氣憤的鼓起來,棱角分明的臉硬生生被他搞成娃娃臉的模樣,瞧著又委屈又可憐,落在詹霽月眼裏,隻覺得可愛極了。

來自骨子裏的親切讓她也生不起氣,探出頭瞧去,江姨娘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看了過來,一把拉住程陽捂住他的嘴,詹霽月壓在他身邊兩個人同時屏住呼吸。

“惠娘,看什麽?”

粗狂的聲音炸開,江姨娘朝詹霽月那邊走了幾步,回道:“感覺那邊有人。”

“我去看看!”

詹霽月眉眼霎時染上冷冽,拳頭緊握,偏頭看了一眼無辜的程陽,默默地將他護在了身後。

“看什麽看!別忘了你在北祁是犯人!謀害皇後的事暴露,皇後正找不到機會殺了你,你現在還主動現身?趕緊走!少主的人已經來的路上了,過幾日我們就可以回去!”

一隻大手一把揪住江姨娘的衣襟,將她扯了過去。

“在那之前,我餓了,你還不趕緊過來給我解解饞!這些年伺候北祁那個定安侯舒服了吧,都忘了怎麽扭著腰伺候老子的了?趕緊走!回去洞裏跪下好好讓我爽一爽!”

江姨娘整個人癱在那人的懷裏,麵上露出羞憤,很快又化為討好,順從的攀附著他的胸口。

汙言穢語充斥在耳邊,詹霽月呼吸陡然急促,皺緊眉頭,後背沁出冷汗。

江姨娘竟然......

她似乎已經看見了詹恒峰頭頂上帶著的綠油油的帽子!

忽的,一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別聽。”

桃花酥的香氣甜甜的傳到鼻尖,還帶著一股奶香味,這麽大一個少年,竟然有這麽軟乎乎的味道,詹霽月眉尖挑了挑,嘴角略抽。

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怎麽放心讓他一個人出來自立門戶!

詹霽月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著事情,那雙手忽然鬆開,程陽低聲開口。

“他們走了。”

詹霽月淡淡的應了一聲,從草叢裏站出來,輕聲道:“方才那個人,是府中的姨娘,犯了罪本該流放,沒想到中途逃跑到了這裏。”

“姨娘?”

程陽臉色忽然難看,低著頭,臉上滿布陰雲,狂風暴雨似乎瞬間席卷而來,雙瞳顏色加深,輕嗤道:“原來是她啊!”

“那個,不讓我回去還把你關起來的女人!”

濃烈的恨意赫然充斥周身,詹霽月詫異的看過去,他的身子晃的很,試探的在他麵前揮了揮手,“你剛才說什麽?你怎麽了?”

這少年說話總是壓低聲音,她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程陽向後退了好幾步,和她保持距離,傲嬌的抬著下巴,“沒說什麽!隻是......身上有些癢!”

伸手在胳膊上使勁抓了好幾把,程陽嬌嫩的皮膚透出不正常的紅。

一把攥住他的手,指腹按住他的手腕,詹霽月聽著他的脈搏聲,呼吸沉了幾分,“你不能在樹林裏待著?天生體弱,娘胎裏帶來的病症,長時間在這恐怕身上會起疹子!”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

不管怎麽樣,她也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你,會醫術?”

程陽詫異的看著她,麵上露出震驚。

詹霽月微微點頭,瞧著程陽卻覺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知曉對方會醫術也隻會感覺驚訝,像他這樣的神情,倒像是認識她很久,顛覆了他的印象才有的樣子!

“粗略學了一些,並不精通!你的身體並不適合來這,既然家中催你自立門戶,你該往北方去,那裏空氣幹燥樹林不像江南這麽多,倒是適合你。”

詹霽月字字句句都在催他走,程陽卻怎麽也不聽,直接掠過了這個話題,目光看向江姨娘的方向,握緊了佩劍,朝詹霽月問道:“我不會走的!姑娘,你想殺了她嗎?”

“我聽說京城裏的姨娘都對嫡女不好,暗中使壞,那個女人既然都能成罪犯,對你肯定更加不好!既然她已經跑了,不然我替你殺了她吧!也算為民除害!”

程陽一開口就語出驚人,詹霽月十分不明白,他似乎對自己的事總是感同身受!

“我不要她的性命,我要她罪有應得!程公子,你若是真想幫我,替我去揚州一趟,幫我通知二殿下在這裏找到了逃跑的江惠娘!”

程陽咬了咬牙,“那你呢?”

詹霽月聲音沉了沉,“我要留在這裏!江惠娘身上藏著太多秘密,我聽到他們要去西魯,若他們是細作,決不能讓他們離開北祁!”

“權當我拜托你,一定要及時趕去揚州!”

詹霽月話音落,一絲若有似無的寒氣從身側掠過,激起一地的雞皮疙瘩。

古怪的看著四周,除了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沒有其餘的聲音。

長長的呼了口氣,詹霽月催著程陽走。

程陽仔細看了她許久,終究點了點頭,“好!你在這別走太遠,發現不對勁就不要在追了!你本來就受傷,身子經不起這麽糟蹋!”

小少年話還挺多!

詹霽月含著笑應了,目光鎖住江姨娘和那幾個人進去的方向,兩個人一左一右正要離開,忽然眼前衝來一群人,將他們攔住。

“唰!”

程陽抽出長劍,陰沉沉的盯著來人,詹霽月向後退,和程陽後背相貼,從袖口捏住銀針,沉聲問道:“不知來者何人?為何攔我?”

天空陡然發出尖銳沙啞的笑聲,幾輛車停在了詹霽月和程陽的麵前,一名老者從馬車裏出來,手裏拄著拐杖,渾濁的雙目定定的看著詹霽月,臉上露出猙獰的笑。

“你就是把兗州搞的人仰馬翻的少東家?你可知你那家鋪子賣糧食,讓我活活損失了至少幾百兩!”

“銀子到也是小事!我金家不是虧不起的人,但是我原本打算憑借著兗州這次的事,壟斷糧食,讓整個兗州日後都靠我過活,架空那個傻蛋縣令的權勢,這一切都被你這個小雜碎給毀了!你說我要怎麽懲罰你才好?”

老者歪著頭,陰惻惻的瞧著詹霽月發笑,“程家那個老東西也不知怎麽想的,竟然全力幫助那所謂的欽差做事,還拿出了全部的船!一個商人,不老實想著如何搞錢,卻大把大把的撒錢去賑災,真是昏了頭!”

風赫然刮起,詹霽月一臉凝重,清麗的眸盯著麵前尚有幾分熟悉的老者的臉,瞳孔下湧動著詭譎。

“外祖身為江南人,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吃在江南,如今江南突發水災連綿大雨攪的民不聊生,傾盡一切為江南百姓撐起一把求生的傘是外祖心中的大義更是身為北祁人該有的責任,金爺爺,你身為氏族大家,該不會連這點大義都沒有吧!”

詹霽月站出來,仰起頭,挺直了腰杆,麵色如霜。

老者哈哈大笑,歪著頭瞧著詹霽月秀氣的臉蛋,歎道:“多年不見,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丫頭,你出落得更加水靈了,也和你娘越來越像!這個性,倒也和以前一樣盛氣淩人,牙尖嘴利!”

再探了一下頭,老者瞥了一眼程陽,胡子動了動,嗤笑道:“失去了你祖父,難為你還有這股傲氣!京城果然民風開放,你剛及笄,就養了一個小白臉?”

小白臉?!

程陽身側氣息陡然不穩,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生生咽了下去。

“老東西!小爺看著像是小白臉?”

“姐....姑娘,他是誰?”

程陽憤怒的吼出來,隨後又強忍著怒氣,緩和了聲音朝詹霽月問道。

詹霽月頗有些意外,擰眉道:“金家家主金爺爺,你不認識?”

同為揚州人,程陽不該不認識金爺爺才對!

“金家家主?不是靖城哥哥嗎?他......你是靖城哥哥的爺爺?你不是死了嗎?!”

程陽慌張的抓住了詹霽月的衣袖,小臉慘白,活脫脫一副見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