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是江南首富程老爺的外孫女,本以為該何等威風,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高大的身影一點點將她籠罩,男人停在她的身邊,唇角譏諷的揚起,聲音冷淡的厲害。

濃墨的夜色沉沉的降下,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稀薄的光也被烏雲遮擋,伸手不見五指之下,詹霽月站在水裏,感受著麵前男人的漠然。

“磁啦。”

遠處的火爐被兩個人抬過來,他們目不斜視,恭敬的朝男人開口,“大人吩咐的烙鐵已經拿來,辣椒水也在這。”

他們手裏的桶打開,嗆鼻的辣椒味帶著冰水的味道湧到喉嚨裏,詹霽月平靜地看著男人惡劣的拿起鐵塊,在她的麵前揮舞。

火紅的光“啪啪”作響,在她的眼底旋出花,燒紅的鐵塊猛然逼近,隻需要再靠近一點,就能灼燒她的皮膚。

滾燙的氣溫就在眼前,和腳下的冰匯合,火熱和寒氣交織,一抹陰霾在她的眼底氤氳。

“大人,別等了!這人故意下毒謀害我們揚州人,死不足惜!懷王那邊.....還等著我們的結果呢!”

抬著火桶來的兩個人湊到男人身邊,小聲的開口。

男人喉嚨淡淡的應了一聲,兩個人激動地摩拳擦掌。

“那小的們就來了!”

兩個人笑嘻嘻的對視,端起辣椒水,朝詹霽月道:“小美人,等下你身上會沒有一塊好肉,這辣椒水再一灌,嘖,噴香!”

說罷,兩個人笑咪咪的靠近男人。

眼看他們就要接替手裏的鐵朝詹霽月的臉伸過去,男人忽然抬手,電光火石間掐住他們的脖子,雙目猩紅,陰沉道:“誰準你們傷她的臉?”

兩個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渾身顫抖,倒在地上。

“咚!”

手裏燒紅的鐵掉進水裏,刹那,水霧升騰,火苗和水相撞激起水汽,白煙從水麵上升起,那塊鐵順著水流砸到詹霽月的腳上,磕出血跡。

“舍不得我的臉?我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呢。”

詹霽月抬眸,淡淡的望著麵前的男人,唇角輕輕揚了起來,輕聲道:“還是這樣莽撞啊,星回。”

“啪!”

一記耳光重重扇在詹霽月的臉上,星回冷著臉站在她麵前,睥睨著她,嘴角噙著冷笑,厭惡的開口,“你有什麽資格喚我的名字!”

“你這個,鳩占鵲巢的惡鬼!”

惡鬼?

她的臉被星回扇到一邊,發絲散落,垂在肩膀上,嘴角蔓延出一絲血跡,綁著雙手的鐵鏈吱吱作響,涼風透過窗戶灌到她的身上,吸入鼻腔,傳入全身,激起戰栗。

過了許久,吐了嘴裏的血,她抬頭,揚起明媚嬌豔的笑,一字一句道:“多年不見,第一句話竟是惡鬼。”

“星回,當年我可不是這樣教你的啊!”

這個隻認一個主人又極其單純的孩子,多年不見,對她竟是這樣的態度!

惡鬼之說......是誰傳達給她的?

“我不是你教的!你這個冒牌貨!”

星回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猩紅著眼盯著她,淩厲犀利的眉牢牢皺起,清澈的雙目染上不加一絲掩飾的憎惡,薄唇緊抿,挺直的鼻赫然靠近,嗅著她的氣息,麵上露出痛苦,骨節分明的手伸出。

厲風從麵前吹過。

忽的,惡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這個從修羅地獄跑出來強占主人身體的惡鬼,從她的身體裏滾出去!”

星回整個人陷入陰影裏,往常熠熠生輝的眸子此刻黯淡到了極致,渾身霎時散發出駭人的氣息,頃刻間死氣和殺氣並存,令人毛骨悚然。

詹霽月猛地轉動手腕,輕輕鬆鬆掙脫雙手,跳進水裏,一把攥住星回扼著自己脖子的手,沉聲道:“星回,我是霽月,我是詹霽月!”

“你不是!你是爬出來的惡鬼,你占了主人的身體!”

星回瞪圓了眼睛,惱怒道:“我親眼看見你進了她的身子!你不是她!”

親眼看見她進了身子?

難道......

一絲寒氣從詹霽月的胸口湧出,刹那遍及四肢,顫抖著唇,她盯著麵前的星回,忽然抬手,狠狠按住他的天靈蓋。

一根銀針紮入他的頭頂,印堂也被她點了穴道,詹霽月止住了他混亂的內息,放大了他的茫然。

“星回,你清醒一點!我是詹霽月!將你撿回來的詹霽月!還記得嗎,你說過你會永遠護著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我讓你在江南等我,你也一直守著江南,為什麽忽然要離開程府?發生了什麽?你看見了什麽?”

心底隱隱感覺不對勁,詹霽月扼住星回的肩膀,從水裏出來,臉色驀的沉了下去。

“我看見......”

“詹霽月!霽月!你是詹霽月,主人!是星回的主人!”

星回咬著牙血絲滿布,他被詹霽月說的話勾起了最深的回憶,他想殺了麵前的女人,可溫柔的氣息將他包裹,那瞬間,他再無法使用力氣!

太熟悉了!

太想念了!

這份感覺做不得假!

他下不了手!

“可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假的!我的主人已經死了!她......死了!”

星回猛地抬起頭,一雙眸霎時殺氣騰騰,全身籠罩在黑氣裏,黑袍將他籠罩,豐神俊朗的臉上迸出難言的痛苦,他重新掐住詹霽月的脖子,手裏卻沒有用力,像是想起了什麽極為痛苦的事,渾身不斷的發抖。

“主人死了!”

“她被一把刀砍死!她的孩子也被剖了出來,她倒在地上,她看著我,她的眼睛在流淚!”

“我不想她死!我要救她!可是我進不去!有一層光擋住了我!我進不去!她死的很慘,一把火燒了她的屍體,她痛苦的嚎叫我都聽見了,可是我幫不了她!”

星回顫抖的發出低吼,像個被人拋棄的小獸,垂著頭,鬆開了掐著詹霽月的手,整個人跪在地上,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眼底的狠曆和嗜血,眼瞼落下一片陰影,緩緩地,流出了一行血淚。

詹霽月渾身一怔,緩緩走向他,一字一句問道:“你說,你看見了什麽?”